我把書包往後背了背說:“我自己背吧,不沉。”
說完我下意識把那個女人的手撥開。
雖然心裏開始接受那個女人是我母親的事實,但是立馬讓我對她轉變态度,我還是做不到的。
父親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而那個女人卻笑着說:“天成,你開車吧,我跟小峰坐後面聊會天。”
我知道父親可能要生氣了,也就沒說話,自己先躲進了車裏,而那個女人則是緊跟着我做到車子的後排的座位上。
回雨華鎮的路上,那個女人還是一直跟我找話題說話,我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着。
等出了刑州我看着旁邊的這個女人忍不住歎了口氣問:“你真是我媽?”
那個女人先是一愣,然後連連好幾下頭說:“嗯,小峰,我真的是你媽媽。”
我又問:“那你這些年去哪了?還有你爲什麽離開我和我爸?你跟我爸又是怎麽說認識的?”
父親在前面開車沒說話,因爲我這是第一次主動問這個女人問題,我這麽問,就代表我已經開始接受這個女人了,所以父親也沒有說什麽。
這個女人苦笑了一下,然後歎了口氣說:“小峰,你現在已經長大了,我跟父親的一些事情,我也就講給你聽吧。”
我點點頭示意這個女人繼續說下去。
她還沒說話就要過來我的手,我則是直接把手插進口袋裏不給她機會。
她收回手,笑了笑說:“你父親曾經當過兵,你知道嗎?”
我點頭,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不然我的被子也不會每天都要疊成豆腐的形狀!
見我點頭她繼續說:“我跟你父親是在部隊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認識的,我們都是在藏區當兵,你父親是扛槍的戰士,我是醫務兵。我記得是一年的冬天,快過年的時候,我們醫務班十多個戰士接到命令,要去高原上幾個哨點給戰士們進行體檢,由于半路下起了雪,所以公路都封了,我們必須舍棄汽車步行前進到下一個崗哨點去。”
這個女人的聲音很溫暖,也很柔和,雖然故事很平淡,但是我卻沒有厭煩的意思,我認真的聽着。
她的表情變了變開始有些不自然說:“沒了交通工具,而我們醫務班又多是女戰士,所以行進的速度很慢,我們也就沒法按照上面的命令去完成任務。所以我們當衆一個熟悉藏路的副班長就提議我們繞小路去,她說,那條小路可以縮短至少一天的時間,隻不過會經過幾個黑金礦,藏區的黑金礦主一般都有錢,特别是我們年代,他們手下養個十多個人的小武裝隊伍,也是不足爲奇的。所以在我們副班長提出這個建議,很快就遭到了很多的反對。”
藏區黑金的故事德爺曾經也跟我講過,那些黑金主兒,個個都是心狠手辣,幾乎每個人手裏都有幾條人命,藏區交通落後,地廣人稀靠警察維持治安幾乎是不可能的時候,所以就有解放軍直接設立哨點,幫着地方維持治安。
而那些嚣張的黑金主,還頻頻襲擊解放軍的哨點,甚至還發生過将解放軍一個哨點的人全殺了慘劇,解放軍也是每年都剿滅幾個大的黑金主,可是金礦的生意太誘人,被剿掉幾個,立刻就會有的新的黑金主的介入,所以那個時候藏區的黑金騷亂可謂是讓駐防的官兵都極爲頭疼的一件事。
所以那個人女人說到一個班的醫務兵想要繞道黑金礦趕路的時候,我的心裏也是不由緊了一下。
那個女人緩了一下繼續說:“雖然有很多人的反對,但是我們班長和副班長卻是十分的激進,他們說軍令如山,還說那些黑金主都是紙老虎而已,在紅色力量面前都是脆弱不堪的,再加上我們那會有一個班的配槍戰士保護,所以我們就踏進了那條所謂的小路。”
按照這個女人所說,他們當兵那會應該是八十年代出,我聽說那會兒可是黑金主最猖獗的時候,而他們竟然真的進了黑金礦區?
我心裏開始漸漸對這個故事入迷了。
那個女人繼續說:“藏區的山路很難走,還有很多地方通訊設備覆蓋不到,我們那會通訊自然是更加落後,所以我們在繞道黑金區的時候并沒有跟上級取得聯系。”
“那條所謂的小路,我們其實已經分辨不出來,因爲他已經被大雪覆蓋了,我們就憑着副班長的記憶往前摸索,大概走了一天多,我們這些人發現了一個很嚴峻的問題,那就是我們迷路了,漫天大雪,最重要的是我們走這條路爲了趕時間,就錯過了下一個崗哨點補給點,我們身上的補給并不是很充足。”
我知道我被這個故事吸引了,因爲這是一個關乎生死的故事,而我面前這個漂亮的女人,這個很可能是我母親的女人,我想不到她竟然會經曆過這樣的事情。
她再伸手拉我的胳膊,我沒有拒絕。
她緩緩舒了口氣才繼續說:“在臨近晚上的,我們遭遇了迷路後第一場變故,就是我們發現幾個藏民,在離我們幾百米以外一直轉悠,他們,我們本來是覺得有希望了,因爲藏區的老鄉對我們這些醫務兵都很熱情,我覺得他們或許能帶我們走出這困境,不等護衛我們的戰士上前詢問,我們副班長激動地跑去找幾個人問路,護衛我們的戰士攔都沒攔下來,副班長跑到一半卻傳來一聲槍響,然後我們她就應聲倒在了雪地裏!我們當時都驚呆了,有經驗的戰士立刻讓我們都爬下,他告訴我們,我們遭遇的恐怕不是普通的藏區百姓,而是黑金主兒的武裝。”
“幾個保護我們的戰士一邊跟那幾個槍戰,一邊去救我們副班長,大概十多分鍾,對方在死掉一個人後,剩下的人才逃跑。”
“副班長被打中的是胸口,子彈穿過肺葉,她的血已經在衣服上結成了冰渣,我們對她進行了搶救,可是當時天寒地凍,而且我們也沒有帶什麽手術的設備,所以,所以那天夜裏我們眼睜睜看着副班長就那麽給死掉了……”
聽到這裏我忍不住吸了一口氣問:“後來呢,後來怎樣了?”
那個女人拍拍我的肩膀說:“後來?後來我們遇到了我這一生中最恐怖的事情,半夜的時候,我們已經所有人都凍的迷迷糊糊了,幾個有高原反映的戰士,加上寒冬已經昏厥了過去,情況很危急。可偏偏這個時候,傍晚襲擊我們的那會兒人又趕了回來,這次他們人更多,足足三十多個人,而且都配着槍,不過幸好當晚放哨的戰士機警,這才沒有讓那些人悄悄摸到我們身邊來。當然一場槍戰是無法避免的了。”
“我當時很害怕,爬在雪地裏一動不動,槍戰很激烈,打了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鍾,槍聲才漸漸小了。我當時大着膽子爬到一個戰士身邊,問他情況怎樣了。他告訴我說,對方死了兩個人,傷了幾個,暫時敢往這邊沖了,而我們這邊則是隻有他的胳膊受上,其他人沒什麽大礙。”
說到這裏的父親插嘴說了一句:“那個受傷的戰士就是我。”
女人點點頭說:“嗯,那是我第一次正式跟你父親說話,他那個時候比較木讷,是幾個戰士中跟我們醫務班說話最少的。”
女人繼續說:“我給你父親包紮了一下,然後他就讓另外兩個戰士帶着我們醫務班先走,而他和另外幾個戰士留下殿後,他說,我們留在這裏遲早被那些黑金主的武裝給殺了,能不能逃就看天意,也看看上級會不會在跟我們失去聯系後,及時派出救援部隊了。”
“那個時候我們都很團結,誰也不肯扔下誰,所以都不肯走,可是你父親竟然拿槍逼着我們走,還沖着雪地裏放了幾聲空槍吓唬我們,雖然他那個時候很兇,不過卻那形象卻深深打動了我,我問了他的名字,他告訴我,他叫易天成。”
“我們被兩個戰士帶着繼續往北走,我們很幸運,在半天時間後找到了公路線,有過兩個多了小時,上級派來營救我們的部隊也是趕來了,足足有一個排,所以我們就返回去救你父親他們,等我們來到我們分散的地方時候,你父親已經不在了,那裏滿地都是血,沒有看到我們人的屍體,也沒有看到對方人的屍體。我們沿着他們足迹和血迹尋找,在走了幾公裏後,終于發現了你父親和另外幾個戰士的屍體!而父親也是受了很重的傷,奄奄一息。”
說道這裏那個女人停了一下繼續說:“後來我們在大部隊的護送下去了藏區的醫院,我申請在那裏照顧你父親,也得到了組織的批轉,但是由于你父親受傷很重,就算治好了,也不能繼續留在部隊了,所以你父親在傷好之後就直接複原回老家了,而我那個時候已經跟你父親有了感情,也就申請了複原,然後跟他一起來回了刑州。”
“後來我們兩個結了婚,一年後就生下了你,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場變故再次改變了我們一家三口的命運。”女人說到這裏忍不住緩緩閉上了眼。
我問是什麽變故。
父親歎了口氣說:“是我出了事兒,你媽媽是幹部子弟,所以她父親,就是我的嶽父,你的外祖父就不同意我跟你媽在一起了,所以他就用斷絕父女關系來威脅你母親跟我離婚,你媽是家裏的獨女,不可能扔下你外祖父不管,所以她就隻能回南方的老家去了。”
我問父親,出了什麽事兒?
父親搖頭說:“那件事情我不想提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就回去問德叔吧,那件事情是德叔幫我平息的,事情的前因後果,他也很清楚。”
我想問旁邊的這個女人,可是話到嘴邊,我卻問不出來了,因爲我能感覺這個讓她跟我父親分别十多年的故事,她也是不想提起的。
看來我隻能回去問德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