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什麽?”子傑怒聲質問我,兩手扣住我雙肩,将我轉過來面向他,翻飛的怒意在他眼中狂舞,聲聲質問在耳:“想清楚棄你不顧嗎?你就是這麽看我的?蘇敏,你是覺得我許子傑有多混蛋,會眼睜睜看着你死?還是覺得這刻我放手了,将來聽聞你的消息後會無動于衷?我要不要把心挖出來給你看一下,啊?”
“不是的,我就是預料到你知道後會這樣,所以才想永遠咽下這個秘密。子傑,我不會立刻就死,隻會一點點生命力衰竭,人體的衰竭會帶來各項身體機能的衰退,可能有一天,我會變老,變醜,甚至耳聾眼瞎,到那時,你看到我的情形會難過到不行,而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難過。”
“哈!”悲怆而帶着譏諷的笑從他喉中飛出,“不想我太難過?你可知我在初聽到這消息時,是什麽反應嗎?一個跟頭重重栽在了地上,摔得我滿嘴都是血!你真當我是看了那短信才知道的?我那是騙你們的,早在你鐵了心求我簽字時,我就開始着力查你和你叔叔中間有着什麽秘密。因爲你所有的眼淚都在指證着你依然愛我這件事,可是你卻偏偏要将我推開,即便是有陸向左患病這個理由在,我仍然覺得不夠充分!”
我大驚,直呼:“不可能。”以小叔叔的手段,瞞得那麽好,他不可能會查到。
但他卻說:“這世上就沒有不可能的事,隻看有心無心。是人就都能被收買,你叔叔瞞天過海也不過是用了手段收買下人心,隻是他做得太完善,幾乎沒有任何痕迹。等到我查出來時,已經與你正式離婚,可知那時我是有多懊悔,怎麽就糊了心真就跟你離了呢?再堅持一下,就能解開謎團,可偏偏是在與你離婚之後才得來這痛心疾首的消息。
起初我怎麽都不信這會是真的,可是等我将你離開h市去到吳市半年後的那次病曆翻查出來時,由不得我不信。我甚至爲了求證,将那醫生逼到絕境,他才終于肯吐出事實真相,道出你因易感體質而引起的後遺症是有多嚴重。五雷轟頂,也不外乎我當時的感受。
終于,所有你的行爲有了最好的解釋。你嘴上說着愛陸向左,看着我的眼中卻是滿溢痛楚;你狠着心把離婚協議拿給我,卻在我簽下字後哭了整整一夜;領離婚證書那天,你滿眼都是遮不去的沉痛,卻還強顔歡笑,笑得比哭還難看,趴在我背上時,心跳比我都快。這所有的行爲都在告訴我,你仍然愛我,可你卻想背着我一個人偷偷去死!”
怔立在原地,酸澀由心,可是淚腺早已幹涸,是之前哭得太多,不會再有淚意,隻剩刺痛的雙眼,鼻腔火辣辣的疼。
我畏懼水的深度,卻又迷戀水的味道,即使讓我窒息仍止不住的想靠近。就比如這刻,子傑狠狠地吻住我的唇,明明想要推拒,可伸出的手變成了無力,隻能輕抵在他胸前,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唇舌的勾纏,像舞動着的魂,攪亂着人的思維,甚至連呼吸都忘了。
到後來,我就像瀕臨窒息的魚,拼命從他口中吸取人賴以生存的氧氣,纏吻更加激烈,待得我因供氧不足而胸口悶痛時,呼吸也極困難時,他才勉強退開,改而啄吻在我眼皮上。本一直睜着的眼睛,不得不被迫閉上,并且張大了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子傑将我頭壓在胸前,下巴抵在我頭頂,咬着牙惡狠狠地說:“敏敏,你怎麽敢如此瞞我!是我錯,錯在當時發現你在吳市時,就該立馬沖過來,直接将你捆了走才是,那樣你也就不至于有心思在那七想八想,想到最後,居然把我們兩人都逼上了絕路!”
“那你爲什麽不來?爲什麽還要等過了好幾個月才出現?”如果他真就在那時候趕來,以雷霆之鈞的氣勢将我拿下,可能我真沒法想到後頭去。也不存在隐瞞不隐瞞一說了。
他身體震顫了下,萬分沉痛地說:“所以我恨,恨我自己怎麽就那麽糊塗,以爲填補你的心必須計劃周全,必須小心翼翼,這樣才能再不給你委屈受。殊不知你愛我一如既往,無論我是什麽樣的,你都愛。而一時的遲疑,反而将你推遠,然後一步錯,步步錯,走到今天這地步!”
我将雙手穿過他的腰,環住在他身後,輕聲道:“子傑,不要怪自己,這不是你的錯。是我命該如此。”有人說性格決定命運,可在我這是命運決定性格,如果不是這強大的命運操縱了我的人生,那麽當子傑回頭來找我,滿眼藏不住愛意時,我就會欣喜若狂,而不是惶惶不知終日,想盡一切方法将他推離。
好吧,鼓起勇氣想與命運抗争一次,想給自己和他一個機會,想奢求奇迹在自己身上出現,可最後的結果卻是跌得粉身碎骨。現實殘忍到讓我不堪回首,回首都是殇。
“什麽是命?”子傑将我從懷中拉起,用手擡了我的下巴問。他的眸光異常淩厲,還帶着冷硬和強勢,“敏敏,我倒要看看老天爺敢不敢收你!從今天開始,你每天都給我按照我給你制定的日程計劃鍛煉,你看看你自從孤島特訓過後,接二連三的生病,就是因爲把那些我教你的給荒廢了的結果。此地是我精挑細選過的,無論是環境還是空氣質量,都十分适合你修養。”
啊?“日程計劃?”
他點頭,“嗯,日程表就夾在我筆記本電腦裏,回去拿給你。今後我會嚴格督促的,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這什麽情況?他的意思是來這并非是将我從大宅光明正大擄劫出來後,開着車随意找的地,而是早有計劃的安排?等等,他不是說......“你剛不是說将我帶走是因爲前天晚上不小心撥錯你的号碼,然後你才痛下這決心的嗎?”
他用力捏了捏我的下巴,但不至于疼,從鼻子裏哼着氣,“我說什麽你倒是都信,早這麽單純也就不會鬧彎子出來了。”
好,是我單純,他說什麽就都信了。甚是氣惱,可蓦然間腦中閃過他剛剛提的一句話。
他說早在一年多前從老爹那得知我易感體質後就開始注意那些綠色健康物,會不會在那時,他就可能已經開始規劃了?隻是當時的他絕沒想到我的體質會嚴重到危害生命的地步,否則哪裏會等到如今才帶我來?
眼見天色昏暗下來,怕天黑了路不好走,因爲鄉野之間,也沒有路燈什麽的,子傑拉着我往回走。經過剛才一番言辭對陣,雖說這個對陣我始終處于弱勢,甚至連話語權也屢屢被奪去,但心頭濃重的郁結似乎消散了不少,隻殘餘了淡淡的清愁。
可能是因爲事已成必然,此時就算我用再多傷人的話去刺激他,也都會失效;也可能是因爲這個地方确實清新怡人到讓人的焦躁能慢慢平複,我必須承認,這段日子我的情緒始終都處在焦躁中,常常會心神恍惚;還可能是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已經到了最壞的境地,還能有比現在更壞的嗎?沒有。又無可奈何,除了接受還能怎麽?
就這麽,一前一後,兩手牽在一起,在昏沉的幕色中,即使看不見小黃花的豔麗卻還能聞到其飄散的花香,我生出一種無以倫比的感慨。兩天之前,我還在絕望地以爲與他成了路人,終将在逆流的殇河裏慢慢将對方淡忘。把那首《親愛的路人》聽了多久,就心傷了多久,從親愛的轉爲路人,是要隐忍下多少的痛才能接受這事實啊。
可沒想,隻是睡了一覺,醒來,路人又變成了親愛的,而且是強勢的、單方面決定的、讓我不得不妥協的,重新劃入我生命。視線一直定在前面的身影上,從頭到腳地看,怎麽看都覺得不可置信,居然會是子傑,他又回來了。
走回居處門前,我特爲打量了一番四周,這是一座獨居的宅子,與周旁的鄉間屋舍隔了有三四十米。也就是說,我與某人在屋子裏吵翻了天甚至打起來,都不會有人發覺。好吧,我斷了萬一惹毛某人挨訓挨罰時找人求救的念頭。
至于手機,我在梳洗時就發現不見了,應該是被他給沒收掉了。至于藏在哪,還有待搜查,目前表示全無頭緒。他也是鐵了心不給我機會向外求助。
張望了一番,四周很是安甯,周旁的民屋已經亮起了燈火,屋頂更是炊煙環繞在煙囪口。回轉頭,見他直直盯着我,不由問:“怎麽了?”
他咧了咧嘴,笑問:“怎麽樣?觀察好地形沒?想好逃跑路線沒?”
我倒抽一口氣,然後氣沒緩過來,猛咳起來,他擡手在我背上輕拍,邊拍還邊說:“怎麽這麽不小心的,吸口氣都能咳嗽的。好了,别站門外了,要想路線回去慢慢想,有的是時間,但醜話說在前,你要是還敢跑,被我抓到的話,定扒了你褲子,狠狠打你一頓屁股。”
這回我咳得更猛烈了,整張臉都漲紅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