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這就是我在得知陸向左遲遲不醒時害怕的事,原來我早有預感敏敏會作此決定。一切都在我眼前活生生的揭開,她回房後就對我提出離婚,我不同意,毫無理由同意,态度堅決,語聲強硬。這時候不能不強勢,隻要弱一分就會讓她牽着鼻子走。
我曾失去過她一次,絕不允許再失去她第二次!陸向左醒過來就脫離生命危險了,她沒必要因爲感激和愧疚就真與他在一起,但她說他會死,說他得了肺癌,是因爲當年救掉落江中的她而凍傷之後的後遺症。
震驚萬分,從未聽她提過掉落江中這件事,而且陸向左得肺癌的原因也荒誕的可笑,這世上有哪種絕症是因爲凍傷引發的?我看得出敏敏的态度是有多堅決,在我說愛她時,她那震驚的表情刺痛了我,全世界都知道我愛她,唯獨她不知道。
我跟她坦誠自己心迹,剖析心理,隻求能夠讓她回心轉意。可是她卻再次跟我提及江邊落水一事,她說因爲江水太冷,她失去過一段記憶,而失去記憶前,她愛陸向左。我想大聲駁斥她說這個理由編得太假,原先她就拿來用過,口口聲聲說愛陸向左,但還是熬不過我。
可是她說這話的眼神,太認真,認真到我不得不去信。一直懷疑她與蘇暮年隐瞞了什麽真相,那麽這就應該是真相!我倉促表達自己決然态度,就大步離開。再不走,我怕會熬不過她,更怕從她嘴裏聽到更多她愛陸向左的事實。
我又一次當了逃兵,白天躲着她,晚上悄悄摸進病房内。苦思良策,念頭轉到她最好的閨蜜簡甯一身上,花費大量人力在異鄉找到了人,電話中多次溝通将人接了過來,在簡甯一見敏敏之前,我與她進行了一次長達三小時的談話。
這時候我沒法不交心,不把自己對敏敏的愛意和情感表達出來,我怕她這閨蜜根本不會幫我。最終簡甯一聽完後,語重心長地說了一段話:
曾經我很不贊成敏子嫁給你,因爲你的眼神表明了你的不在意。你忽略她多久,她便愛了你多久,在你看見與未知的時間裏,她都在近乎癡迷的看着你的背影聲聲歎息,因爲她總是站在你身後,而不能與你比肩。她做出了各種努力都追不上你,固然沒有勇氣開口向你要句承諾。而這仿似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的感情擔子幾乎要将她打敗壓垮,所以她離開,是最好的選擇。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我不是在幫你,而是看不得敏子過得太苦。
至此我肯定一件事,簡甯一與敏敏是真正的死黨,一門心思爲對方好。
滿懷希望這姑娘能說動敏敏,據我以前觀察,敏敏對她幾乎是言聽計從,什麽話都會與她說,什麽事都會與她分享,那時就連我們夫妻房事都拿出去“分享”了,後來也多次聽從這姑娘的計策,所以想這次應該也能說服吧。
卻沒想當晚簡甯一就來找我了,給我的答案是搖頭,她說她無能爲力。怎麽會無能爲力?如果連她也無能爲力,那我還能找誰?
我心焦意亂到徹夜難眠,即使是躺在敏敏的身旁,即使輕輕擁着她。在發覺這傻丫頭對我的愛驚疑後,我學會了每天都說“我愛你”三個字,愛要說出口,才能聽進對方心裏去,這個道理我到現在才明白。
真的是我錯的太離譜了,以爲窮盡一切在對她好,居然她連我愛她都不敢相信,還有人比我更悲哀嗎?到第三天,我就發覺敏敏沒有睡着,卻沒點破我,不由希冀的想她是不是在等我?而隔天晚上我進門時發現她在做噩夢,口中喊着“寶寶,别走”,我痛心萬分的喚醒她。是否孩子那件事,在她心中已經成了殇,成了毒?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該堅持要孩子,此時也沒有這麽無法抹去的傷。
我擁她在懷中輕拍安撫着,而她一直安安靜靜不知道在想什麽,怕她又胡思亂想了去,我随意找了話題打破沉默。念着過往曾經,等回憶起來,發現那時的她是我印象中最美的時刻,當然這時候的她也很美,可多了焦慮和憂愁,以及傷痛。這些情緒幾乎把她壓垮。
說着說着,她又将話曲解了去,有意引導向她想要的方向,我将掏心窩子的話全都吐了出來,子揚說,男人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偶爾示弱是好事。所以我把所有的悲傷都展露在她面前,也脆弱的表達我無法失去她。
可這回示弱無效了,她堅定的眼神,堅定的話語,堅定的态度,她對我說分開。我近乎哀求的向她建議如何處理陸向左這個問題的方案,隻要她不與我分開,爲陸向左做任何事都甘願,這是我欠他的,他救了我心愛的姑娘,一次又一次。
哀求也無效了,她根本無視我所有的建議,一門子黑就要與陸向左在一起,竟然已經準備好了離婚協議書,并且簽好了字,她用種種曼妙的語言來例證她愛陸向左這個事實,并且表達想要陪他走最後這段曆程的決心。
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把刀深深刺進我胸膛,然後開膛狠狠的挖出了我的心,痛到我無法呼吸。而這痛都及不上她泣不成聲地求我簽字,心如泣血,看着這樣的她,我再無辦法,咬着牙一筆一劃把名字刻在了那紙離婚協議書上。
最終我還是妥協了,不得不妥協,她的情緒已經崩潰,如果愛,是給她幸福,又怎能讓心愛的姑娘哭成這樣呢?曾經我對若若許過一個承諾:隻要你要,隻要我有。拿到眼前,才意識到原來的我遠沒有自己想象的愛若若,因爲當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是根本沒法應下的。就如此刻我愛敏敏,她要的、求的,我咬碎了牙都不想給,又不能不給。
切膚之痛,不外如此!挖心之傷,比之更甚!
簽完字後,我沒有再在病房逗留,我怕下一秒就轉身将那簽好字的協議書撕碎,我怕下一刻就将她緊緊抱在懷裏,抵死都不說放手。走出門外,我再忍不住,靠在牆上都支撐不住自己身體,一路下滑,直到坐在地上。
滿目的淚,像開了河一般流淌,咬住唇不讓嗚咽出聲,耳旁依約聽到裏頭的哭聲。她與我一樣,痛哭不已,她并不是完全不愛我了,隻是發覺愛陸向左比我更多,因爲他們有過童年、少年,因爲他們同生共死,因爲他們相識比我早。
這一夜,我就這麽枯坐在地上,神情呆滞着默默流淚。其實腦中已經翻不出任何片段,隻記得那張印滿黑字的白紙下方,一邊簽着蘇敏,一邊簽着......許子傑。
簽下了字,即使還沒有正式成效,我已經沒了資格靠近她,隻能每晚徹夜坐在她病房門外的走廊上,靜靜的發呆。我想即便我與她真的分開了,也不耽誤我對她許下的那個承諾吧,就這麽靜守着她,知道也好,不知也好,都無損我對她的愛。
陸向左那邊的情況,我常會去打探,他的情況也在逐漸轉好,敏敏每天都會去陪他。愛情的力量當真是無窮的,它可以讓人起死回生,它可以讓人重獲希望。
這日,簡甯一來得早,被她撞上了我,微有窘迫的打了招呼後就準備離開,她喚住我說:“敏子最近常聽一首歌,反反覆覆,你知道叫什麽名字嗎?”
我怔了下,眼中泛起疑惑,她是什麽意思。
“親愛的路人。回去聽聽吧,或許你就能理解她了。”
走出醫院,我就拿出了手機上網搜到了那首歌,徐徐緩緩的音樂而起,女聲吟唱婉柔細緻,帶着淡淡的憂傷。
所謂承諾,都要分了手才承認是枷鎖;所謂辜負,都是浪漫地蹉跎。所以别問還差甚麽我們沒結果,都結了果,卻由他來收獲。
那時候,年輕得不甘寂寞,錯把磨練當成折磨。對的人終于會來到,因爲,犯的錯夠多。
總要爲,想愛的人不想活,才跟該愛的人生活。來過,走過,是親愛的路人,成全我。
......
這就是敏敏現在的心聲嗎?我以爲一個人的固守承諾,卻原來在她心上加了一道枷鎖。陸向左就是她那個對的人,這話她也說過,愛我是她犯下的錯誤,所以現在是撥亂反正,而我成爲親愛的路人。
唉,不肯放開的手,終究還是要放開,最難的成全,還是要成全。
那麽今後,我是否隻能在遙遠的地方,默默守望,再也走不進她生命中去?不,我不要這樣,離婚如果是必然,那麽是我放開手成全一時的她。敏敏,以前的你總是等待我轉身回頭看你,這一次,換我來等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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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想要跟你牽着手一路走不離不棄的,如果不能,那麽我看着你一路走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