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記得那時在醫院,也是遇到此種情況,隻是被劫持的人換成了餘淺姑娘,而兇徒要比病患家屬要來得窮兇惡極的多。當時子傑就說我不該臨陣脫逃,沒有一點覺悟性,時至今日,我再不會做一名逃兵。
兇徒的臉是扭曲的,他滿身都是戾氣,眼中射出陰毒的光。直直盯着我問:“你是誰?憑什麽我要聽你的。”說完,又将勒住女人的手臂收緊了些,頓時她張大了嘴,試圖吸氣,卻見臉色越見漲紅。
我心中焦急萬分,但不能形于表,“我是這支隊伍的領隊,你有什麽需要可以跟我商量,首先你緩和下情緒好嗎?”這個兇徒據我估計,是長期四處躲避,過着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生活,心理遭受極大壓抑,所以在與我輕撞了下後就破口大罵,在與遊客起到争執時就憤然拿槍行兇。
他已經處于草木皆兵的地步,一言不合就可能開槍。我敞開雙手,語調放緩:“你看,我身上沒有武器,又是女人,對你毫無攻擊能力,現在我走近兩步,看看他的情況可以嗎?”我指了指地上胸口中槍已經不動的男人,兇徒的視線從我臉上滑向地面,沒有作聲。
我嘗試着邁出了第一步,見他不動,又邁出第二步,到第三步時已經到了傷者跟前。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對方,身體做一個緩蹲的動作,待我正式蹲下後見兇徒隻是表情陰鹜看着我,并無别的動作,這才垂眸去查探傷者情形。
胸口還有血滲出,鼻息尚存,應該隻是昏迷過去,人還沒死。腦中搜刮緊急救護措施,以手掌按壓住胸口冒血的傷處,擡起頭又與兇徒做商量:“能不能讓一個人過來幫我?他還沒死,相信你也不想再背一條人命在身吧。”
陰戾的眼隻盯着我,像暗夜中的惡獸,我管不了别的,躺下這傷者如果不做點急救措施,可能馬上就要流血緻死。回頭搜尋人群,與陸向左的視線對上,心中一動,向他眨了眨眼,随後指了指靠得最近的一名姑娘,輕聲詢問:“能幫我嗎?”
姑娘的腳在打顫,滿臉驚恐,明顯懼怕之極。可是這時候我不能安排男士上前,隻有沒有攻擊性的女人才能讓兇徒認可是無害的,等姑娘顫着身子蹲到跟前時,我看她是怕得說不出話了,直接指示她照做。
正在我們忙碌間,那兇徒開口了:“你是護士?”
我心中一驚,擡起頭不讓驚色在臉上浮現,朝他輕輕搖頭,“我不是。”目光微轉間,觸及到某處,迅速移開,陸向左果然看懂了我的暗示。他悄悄從旁繞路繞到了兇徒的後方去,目前正在一步步緩緩靠近,盡量不讓餘光瞥及那處,不能讓自己的目光害了他。
向陸向左用眼神暗示幫忙,是因爲想到他的身手極好,在此種情況下隻要能卸下對方的槍,定能救下人質将兇徒制服。可我忽略了一點,我不去看那處方位,不能保證身後的遊客們不去看,等我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來不及,兇徒轉過身面色吥變,擡槍就要射。
我想也沒想,一個飛身撲縱過去,口中對着陸向左厲聲吼:“趴下!”
砰砰!兩聲槍響,我将兇徒與那個女人一起撞倒,一個翻手就先奪下槍,再去扭勒住女人的手臂,忽然腦中什麽劃過,等等,兩槍?分明隻看到兇徒朝空中開了一槍啊,還有一槍......我擡起頭,陸向左伏趴在地,他的背上有一個血窟窿。
我們都錯了!在幫街辦主任貼紙的時候,因爲上面隻通緝了一名罪犯,就先入爲主的當成了此人是獨身,可沒想他原來有同夥。在他這邊行兇的同時,他的同夥一直就在附近觀望着,而當陸向左從另一個方向慢慢靠近時,他的同夥已經躲在一旁瞄準好了。
這即便是身手極好的陸向左,也沒想到會是這情形,他躲開了前方,卻沒躲得開後面的暗箭。“陸向左!”我嘶喊出聲,不會的,他不會就這麽......迎面得見那藏在暗處的另一名兇徒朝這處飛奔而來,顧不得其它向身後的遊客吼:“全都趴下。”
手腳也沒停歇,扳住身前被我壓倒在身下的兇徒的胳膊在後,揪住他領子提起來擋在身前,女人得救快速竄逃開,可與此同時,兇徒同伴也将陸向左給扣住在身前,槍指着他的太陽穴,怒吼:“放開我大哥,否則我立刻開槍殺死他。”
我眯起眼,隻見陸向左雖然臉色發白,但還睜着眼,那一槍應是沒命中要害。心中懊悔萬分,若不是我暗示他幫忙,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幅情形,雖然我與歹徒一人挾持一名人質,貌似相互對峙,但我心裏明亮着,我處在弱勢。
因爲我不是那窮兇惡級的歹徒,他們可以罔顧人命,我不可以。對方若不顧一切開槍射殺陸向左,那我要怎麽辦?這個可能性,讓我心膽俱顫。
被我挾持在身前的男人忽然咧嘴而笑,滿口黃牙顯得陰森之極,“你是警察?我就說了一個女人怎麽可能如此冷靜。阿生,壓着那男的向我靠過來,她不敢開槍的。”
心頭驚顫,我意識到自己又犯了個最嚴重的錯誤,分析錯了這名歹徒的心理。之前以爲是環境的惡劣與被通緝後東藏西躲的生活,壓抑得他性情暴躁與沖動,卻是忽略了一個持槍搶劫銀行不惜殺人,又能夠躲過警方天羅地網追蹤的罪犯,心理承受能力怎麽可能會如此低?他在當時與遊客起矛盾,根本就是故意的,并非沖動行事。
至于目的,我不想去猜,眼前情況極其嚴峻,對面那人已經挾持着陸向左一步一步往這邊靠近。被我扣住的這個還在挑釁:“有本事你開槍啊。”
眸光泛冷,我擡起槍毫不猶豫扣動扳機,子彈擦着他的臉頰而過,立即一道血痕在他臉上浮現,冷笑了一聲後道:“你可以試試,我敢不敢開槍。實話告訴你,我就是便警,有權開槍擊殺任何威脅到他人生命的歹徒。你的同伴若再近一步,那麽可就别怪槍走火了。”
既然他懷疑我是警察,還不如将計就計,剛射的那槍,角度我都是算好了的,意在起到威懾作用。果然這兩人都被吓着了,那邊沒再敢往前一步,而身前的男人也不敢再挑釁。
就在這時,原本看似已經完全沒有攻擊力的陸向左突然動了,他的頭往後重重一擊,擡手間扭住歹徒持槍的那隻手腕翻攪,我見狀單眼眯起瞄準,砰一聲,射中歹徒手腕,槍落在了地上。可顧了那邊,就顧不了身前,本被我挾持的兇徒一記手刀劈在我胳膊上,頓時整條胳膊都酸麻了,手上一松,槍掉在了地上。
男人俯身想去搶,我一個飛踢将槍踹遠,滾落山坡,再反腳朝對方踢去,他往地上翻滾到旁,突聽人群裏爆出驚呼聲,轉首間看到衆人驚恐地瞪着我身後,我朝他們視線方向看去,然後渾身的血液瞬間變涼!
陸向左呢?!
原本他與那名兇徒在那邊搏鬥的啊,他人呢?不止是他,那名兇徒也不見了。有人在驚喊:“姑娘小心。”我還沒反應過來,背上就傳來重擊,劇痛鑽心!咬着牙邊還擊邊吼:“來幫忙啊!”此時兇徒已無槍,那群人還站在原地看什麽?
總算是有人上前,與兇徒纏鬥在一起,我再不顧其他,沖向山崖邊,放眼隻見茫茫大雪下黑中夾了白,是樹枝逐漸被雪覆蓋,可是就是不見陸向左影蹤。難道他們打到了别處,可念頭剛劃過就聽旁邊人說:“那小夥子跟壞人一起摔下去了。”
心沉到谷底......探頭往下細看,似有些被壓過的痕迹,顯然陸向左與那人一起翻滾而下,摔進底層的樹叢裏去了,然後,生死未蔔!
隻覺得整個人從外到内,都猶如這冰雪般寒涼,乃至連血液都凝固住。蒼茫的大雪落在我頭上、臉上,雪水趟進眼裏、嘴裏,又疼又苦!不能,我不能讓陸向左就這麽掉落深崖,他後心還中了一槍。也正是那一槍,才可能讓他身不由己的被兇徒帶着翻滾下山,否則以他的身手絕不可能會如此。
不敢去想深崖底下的可能性,隻能一遍遍告訴自己:他活着,他一定活着!
爲了這個活字,我不能坐以待斃,等到救援的人來,很可能......隻略一遲疑,我就決定下山尋人。可此處是山背後,并沒有開發路徑,原本下山都是用的索道,根本無處下山,這要如何下去呢?
正在我焦急犯難時,忽聽身後一聲長嚎,就聞衆人再次驚呼,竟是那本被制服的歹徒忽然頑抗掙脫了壓着他的兩名年輕人,向我飛身撲來。我條件反射往後避閃,卻忘了自己是站在崖口邊,這一退,腳下一空人就向後傾倒,霎那間隻來得及做一件事,伸手拉了把兇徒,拽着他随我一同做自由落體運動。
這倒是解決了我剛才的犯難,沿用了陸向左的方式下山,就是過程和結局都變成了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