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曾經他教導過我,無論何時何地,人都要保留一份清明,是否他将這條戒律也引用在了自己身上?
但下一刻,我就推翻了此條定律。因爲他在站定後,就幾乎将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了我身上,然後眯着眼睛把我看了又看,原本清亮幽深的眼眸中,如今是一片迷離,像隔了層霧氣般,他低喃着問:“若若?”
心上一抽,安慰自己他是因爲記得這屋子是餘淺在住,所以認錯了人。不去理他,直接就架着他身體往卧床邊走,剛起身時飄了一眼,他的身前有着難聞的殘漬,想是他睡了會要吐才跑去洗手間的,然後也許是滑倒了,也就索性坐那邊睡起來。倒真是應了餘淺姑娘口中說的意外事故。
總算将他翻倒在軟鋪内,蹙着眉俯身去剝他髒掉的外套,很是費了番功夫,總算是把外套給除了下來。正要轉身去把衣服扔在外面,手腕上一緊,被他抓住,低喃又起:“敏敏,别走。”
我心中微驚,他清醒了?卻見他半閉着眼,眸光迷離浮動,沒有半絲清醒的樣子,原來還是在犯糊塗呢。
“你别走,聽我說說話。”
我看了看另一手拎着的髒外套,臭氣熏天的,實在難聞,對他低斥:“放手!”但他卻在下一秒将我往下拽,然後用身體壓住了我的胳膊,不讓我掙脫,“就一會,你聽我說說吧。”
如此我也不折騰了,這架勢他要不說出來,還不肯放人了,且看他有什麽“苦悶”要講。可是等了好一會,也沒見他開口說什麽,可我這半邊身子在外,半邊又被他給壓着的姿勢很累啊,不由催促:“你到底說不說啊。”
卻聽他極小聲地問:“能不能讓我摸摸你的肚子?”
啊?我一時被驚愕住,等回過神來他的手已經貼在我肚子上,神情專注,過了會他給了兩個字評價:“真軟。”我不由氣結,喝醉酒的人都像他這般思維跳脫嗎?
卻聽他又道:“我好喜歡小寶寶,可是……敏敏不要。她不要孩子,子揚說可能是她年齡還小不想要,也可能是還沒真正原諒我,你幫我想想,爲什麽她不願意爲我生孩子?”
心酸不已,我不要孩子的行爲,對他真的傷害如此大嗎?開口時,聲音格外幹澀:“可能是你們之間還不适合有個孩子呢。”
“不,不是,你不知道,當我看到敏敏在吞服避孕藥時,心像是被重錘敲了兩下,鈍痛鈍痛的,她倔強的眼裏寫着堅定,她是真的不要孩子。呵,我本想要個孩子,好維系我們之間的感情,這個念頭很早就有,早到那時在c市參加婚宴的當晚。可是她不要......”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說那時候就想與我要孩子,怎麽會?明明那時候他……
“你說的是真的嗎?”聽到自己在屏息問。
他低低笑起來,笑聲中透着凄涼,“什麽是真,什麽又是假?是現在我的信用度已經低到無論說什麽都不被認可了嗎?如果真不想要孩子,那就我來做措施,再也不要吃藥了。”
垂眸的視線裏,因爲他整個臉都是埋在我的手臂和卧鋪裏的,所以看不到他說話時的神色,但我卻能清晰感受到吐在皮膚上的氣息,以及......話中的沉痛。我一點點地擡手,再緩緩落下到他柔軟的發上,手指穿過墨黑的發絲,終于,将他的頭攬進懷裏,輕聲說:“生吧,你想要就生吧。”
下一秒,原本趴伏在卧的人,突然擡身一個用力将我拽進了身下,随即俯身重重壓住。
我惱怒地低吼:“許子傑,你裝醉還要裝到什麽時候?”而身上的人也沒給個話,直接用唇堵住了我的嘴,手上更是急迫地撕扯着衣服。視線裏,可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臉,他的幽眸定定看着我,哪裏有一分醉意,完全是清明的。
心中輕歎,就這樣吧,他想要孩子就要吧,畢竟那些都隻是我的猜測,并不一定就可能會是真。如果懷上了,自己小心再小心,切勿在懷孕期間得感冒。心中如是告誡着。
身體的韻律,來自彼此的相互慰藉,呼吸交融在一起,每一次從低到高的過程,都像是一次攀越的輪回,直到這個輪回卷起萬千層浪後,終于偃旗息鼓風平浪靜下來。
靜谧的空間,隻聽得到喘氣聲,來自他的,來自我的。懊惱地推了推沉沉壓在身上的身體,“起來呢,好重。”沙沙的帶着質感的沉笑從他口中溢出,翻轉間在我的驚呼聲中,兩個人翻了個,變成我上他下,而他的手卻依舊緊緊圈固在我的腰間。
俯身恨恨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抽氣聲起,邪魅聲起:“敏敏,你要是還想來一次,盡管動。”我松了牙,怒目瞪他,質問:“你根本就沒喝醉!和他們串通好了來忽悠我呢。”這個認知在他拉着我訴苦時就發覺了,有哪個喝醉酒的發酒瘋說胡話,能如此條理清晰的?還句句戳中我的軟肋。
某人嘴裏強辯:“我也沒說自己喝醉啊,是你以爲我醉了。”
“那你衣服上的污漬是怎麽回事?滿身酒氣是怎麽回事?睡在浴室裏又是怎麽回事?”
這回他目光閃爍心虛了,“酒喝了點,但沒喝多,昨兒空着腹,胃裏折騰的難受,就去洗手間摳了吐出來,正好聽到你進門的聲音,然後就......”
“然後你就将計就計,糊弄我是吧。”
他手上一使勁,将我的頭重重壓在胸口,下巴頂着我的上額,“沒有糊弄你,那些話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敏敏,你不知道我拿着那藥瓶出門時,手都是在顫抖的。開車時,幾次都差點撞上别人的車,一遍遍自省,爲什麽你要背着我偷偷吃藥,爲什麽你不想要一個孩子。”
我無言了,惱怒也散了去,枕着的地方恰好是他心口,那裏的震動一下一下清晰可辯,最終我艱澀開口:“不會了,再也不會了。”慶幸他看不到我眼中的哀戚,否則我真不知道要如何隐藏,從來我的情緒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孩子這件事,算是塵埃落定,兩人有意地避開了追究原因的問題。但我心裏明白,子傑可能是以爲我對他還不原諒,所以才不想生他孩子的。且讓他就這麽以爲吧,假相往往要比真相來得容易接受些。
陸向左再次找上我是在隔日,他竟找到館場這邊來了,當時我正在爲幾名顧客講解野外射擊的要領。本沒發現他,是聽到吧台那邊傳來人聲,随意飄了一眼,看到他颀長的身影,心中微頓,跟顧客告了個歉,安排了另外一名工作人員爲他們做講解。
“你怎麽過來了?”
“又是這句!敏子,你見到我第一句就隻會問這嗎?我怎麽來?你們這場子開在這就是給顧客消費的,我說我來學射擊行不行?”
這人是吃了炸彈來着?這麽大的火氣,我就那麽一問而已,沒好氣地回他:“行!學射擊是吧,去那邊辦卡吧,辦完了卡我給你安排教練。”
“你來教我!”
“不好意思,今天我的期約排滿了,恐怕抽不出時間來當你教練。”
“這就是你們館裏的服務态度?我要投訴!”
我直接走人,懶得理他,可沒過一會,袁珺就來找我了。在這館場裏,子傑和左韬不在的話,她就是負責人,所以冷揚了語調對我質問:“有顧客投訴你不肯輔導,是怎麽回事?”
轉頭狠狠瞪了眼坐在那邊貴賓座裏一臉看好戲的陸向左,這丫還真給我去投訴了。
“今天的班排滿了,下午還約了個團隊演練。”也不知道秦周那邊是怎麽打廣告的,如今這外場生意越來越好,尤其是實戰基地演練,特别受年輕人喜歡。常常有人組織了過來這邊,從交談中得知他們是cs團隊。如今都是把遊戲融入到現實中,相對而言,自然是這種實戰要比網絡遊戲更加刺激。
“班排滿了不能調動嗎?蘇敏,怎麽過了這麽久都還沒成熟呢?那個‘驚喜’打擊到你了?但工作是工作,請不要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趕緊去,顧客點名要找你教。”
嘿,我說這袁珺還真懂哪壺不開提哪壺呢,本來也沒想去追究她的故意挑撥,如今還沖我槍頭上來了,那不打白不打。我如是點點頭,煞有介事道:“嗯,跟你比起來,确實無論從外形到内心,都沒你......熟。”最後熟這個字,尤爲加了點重力,顯得比較有渲染力。
這丫雖與我一同去訓練,但我那時是新人,她要比我長上兩三歲,那現在确實還能稱得上熟女這一詞了。在她臉色變了變後,我又啧啧兩聲後,視線下移,搖搖頭道:“唉,你什麽都熟,就是這胸......是個硬傷啊,建議你去趟韓國。”
說完也不顧她是柳眉倒豎,還是怒意泛濫,轉身留了個後腦勺給她,擡步朝陸向左走去。氣死人不償命,管她丫的,她還能在這咬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