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宿無眠,輾轉反側始終睡不着,清晨頂着熊貓眼出門,走到路口就見迎面走來一男一女,男的俊女的柔,兩人相依在一起,畫面十分和諧。
子傑沒說錯,許子揚果然追來了。不過也是,以許子揚愛妻的程度,哪裏會放心餘淺姑娘一個人獨身在這邊,即便是有子傑的照料。看他們的架勢,應是來找我的,昨晚子傑也說餘淺來吳市其實是想來看我。
站定跟前,餘淺姑娘柔聲開口:“蘇敏,好久不見。”
領着他們在附近找了家咖啡館坐下,一路撥了好幾通電話都沒人接,最後隻好打了個館場内部電話,是個新員工接的,讓他幫忙代請假。放下手機時,發現對面的餘淺笑看着我,怔愣了下,連忙道:“抱歉,忘記招呼你們了,來杯什麽咖啡?藍山?拿鐵?還是摩卡?”
一聲輕哼來自對座的男人,我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隻聽餘淺解釋:“我剛生孩子不久,不宜喝咖啡。他嗓子不舒服,也不宜喝刺激性飲品。”
呃,頓覺面熱,很是窘迫,難怪許子揚的臉色黑沉呢,原來是進錯店了。那現在......重新換地方?最終還是恭候在旁滿面微笑的服務員解決了難題,一人上了一杯蜂蜜柚子茶。實在是汗顔,跑人家咖啡店裏一個個都不喝咖啡,虧得人家禮儀周到,也虧得還有其它飲品,要不一人一杯白開水,豈不是更蕭瑟了?
飲品問題算是解決,等服務員将三杯茶端上後,餘淺就問:“剛你是給子傑打電話嗎?”
我點點頭,心裏估計他們應該是知道我近況的,解釋說:“是想打個電話向他請假的,但響了好久也沒人接。不過沒事,我已經打給同事了,讓代請假。”
又是一聲冷哼傳來,同樣出自許子揚,我側目而望,隻聽他道:“都喝死了,還能接電話?”我挑了挑眉,這話的意思是……
餘淺姑娘笑着道出了我心中的猜測:“昨兒半夜子傑突然打電話拉了子揚去喝酒。子揚不宜喝酒,然後就他一個人喝悶酒,然後就趴下了……目前還處于醉倒昏睡中。”
忽略掉心中的抽動,暗暗飄了對面的許子揚一眼,發覺他依舊面沉如鐵。
“蘇敏,你别理他,開了一天的車,剛躺下就被子傑拉了起來做陪客,郁卒着呢。”
“淺淺!”許子揚不滿地插嘴,卻在餘淺姑娘一個轉眸後消了聲。這眼神間的流轉,還真是奇妙,可以清晰看出這個男人眼底深濃的愛意。
這邊餘淺姑娘飄過他一眼後就轉首看向我,認真地問:“蘇敏,你這一年獨身在此生活,過得可好?當初是我的疏忽,沒有想到小白那件事會如此傷到你,後來子傑其實很後悔,他隔天就想趕回去找你解釋求原諒的,沒想在回程的路上出了車禍,他爲避讓一輛卡車,保護姐姐不受傷,将所有傷害承受力都攬在了自己身上。我們是事後才知道這些的,那時你那邊已經出事,而你人也不見。”
她說的這些,雖然子傑從未講過,但大緻我已經能猜到了。隻能說當時的我們,各自有心結,明明其中有着誤會,但誰都沒有選擇坦白,隔着電話,他不知道我出事,我也不知道他出車禍,如果知道……
如果知道,事情也還是會沿着這條軌迹走吧。即便當時老爹出事時,子傑是在我身邊的,也改變不了我和他的婚姻走到末路的結局。我離開并不是怨他恨他,而是覺得在當下那種情況,該用放手來成全他的自由。
餘淺見我默不作聲,又繼續道:“你走後這一年,子傑過得很辛苦,他費盡了心力來找你,尤其是在創傑剛剛起步時,他每天基本上隻睡兩三個小時,而他花時間最多的是研究私家偵探調查你行蹤的案卷。
半年前他打來電話說找到你了,當時的他别提有多高興,可就在幾個月前,有天晚上他打電話給子揚,語聲中全是悲恸。他反反複複隻問一句話:是不是他真把你傷得如此深?後來才知,他跟今晚一樣,喝醉了。今早上子揚把人給架回來時,他整個人都已經糊塗了,嘴裏喃喃重複着‘爲什麽’三字,蘇敏,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
心又不可控制地揪了起來,知道他會難過,但沒想會是這麽難過。最後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從過去到現在,橫亘着的不再是感情,而是無法相依。
人說吃一盞長一智,曾經我們因爲不彼此坦白交心,而導緻分奔離析的結局,如今重在一起,卻依然不坦白。可身體狀況這事,我能坦白嗎?幾乎可以肯定,子傑一旦知道,他定是要比現在難過百倍千倍,然後将我當成責任背在身上。
餘淺姑娘看我一副有口難言狀,并沒有深究,反而試圖打破尴尬,有意轉頭斥責許子揚:“也要怪你的,子傑拉你去喝酒,你還真就讓他喝了,還喝到醉醺醺回來,就不會勸着點嗎?”
男人用鼻子哼氣,一臉沒好氣地說:“誰讓他故意私藏你的?以前藏了你一回,現在還來?還是同一個地方!最好喝死他拉倒,省得三天兩頭煩我,都是感情問題,搞得我像個感情顧問了,就他那點心思早已如明鏡,普通人都看得出來,但還有人在懵懂無知地懷疑他,難道真要他把心挖出來才行?”
我聽着聽着,就開始尴尬了,很顯然許子揚前半段話是在埋汰消遣子傑,後面就是在指“懵懂無知”的我了。基于一向與他極少搭話,我還是選擇繼續“懵懂無知”,假裝聽不懂。
餘淺柳眉豎起,直瞪着他,“哪裏有私藏?這邊吳市也曾是我的家,過來散個心來看看,又怎麽了?子傑是我大哥,自當是要護着我了,他找你說心事那是因爲把你當兄長,你還不耐煩來着了?我告訴你,以後你要再把唯一單獨撂在一旁的話,我還離家出走給你看!也不想想唯一才多大一點呢,他粘我不是正常嗎?你居然這麽早就把他給送去你媽那斷奶!”
“我那麽做還不是因爲你這次生産傷了身體,基本沒奶水,還被那小子沒日沒夜的吊着,你看看你,臉色蒼白,營養都被那小子給吸幹了!要是再不戒斷,遲早你要撐不住。”
呃,我聽着聽着不由滿面羞紅,這夫妻倆還真是的,居然這麽**的事也不避諱的,就當着我的面談論。但莫名的,似乎就化開了心裏一直梗着的對餘淺姑娘的那點糾結。
因爲......他們相處的坦蕩蕩,不避忌、不諱言,完全就把我當成了自家人般看待。原本我在意的就不是餘淺姑娘本身,而是子傑對她的心思,可此刻突然覺得或者子傑永遠都沒法割舍對餘淺的挂念,但也隻是挂念而已。
試問誰看到這對夫妻恩愛的畫面,還會存着别的想法?更何況,這個滿面桃花的男人,還是子傑的親堂兄。就算他從未談及過他們兩兄弟的感情,但就我對子傑的了解,他們應是很好。
這邊餘淺姑娘還在以怨怪的語氣數落着許子揚:“我看下回就走去你找不到的地方,别以爲我不知道子傑私下偷偷通知了你,要不你哪能趕來這麽快呢!回頭還在這埋汰他,說他壞話,你有沒有良心的呢?”
許子揚被一頓數落,表情讪讪,很是郁結的樣子。最終他直起身,扔了句:“我出去透透氣,你們女人聊。”就推開椅子,走出了咖啡館的門。
我在旁看得那叫一愣一愣的,這還是子傑那堂哥許子揚嗎?印象中每次見他時,總氣勢十足的,說一不二,哪想到了餘淺姑娘跟前反差如此之大。
回眸就與餘淺笑着的眼神對上,她問:“覺得我們處起來有意思?蘇敏,其實你和子傑也可以的。這次我來吳市,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找你談談,說說心裏話。原諒我最初受你小叔叔影響,對你存了偏見,那段被困海邊的日子,你小叔叔給我看到的都是片面的事情,心情壓抑下錯當成你利用蘇家權勢逼迫子傑和你結婚,後來才慢慢發覺你其實不知情,可仍然覺得你并不無辜,因爲沒有你對子傑的愛,很多事都不會發生。
後來輾轉得知一些隐在背後的事,才知道你是以怎樣的心态來愛子傑的。其實,各人有各人的愛情,我認爲的不一定是對的,沒有人可以代替對方去感知她在愛情輪回中的領悟。相信那段你義無反顧愛着子傑的時光,你是覺得快樂與幸福的吧。那爲什麽不繼續到底呢,到現在你還看不出子傑愛你嗎?他早就愛上了你,早到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
當我是子傑的說客也好,當我是爲子傑說話也好,我隻想以一個過來人的經曆來勸你,不要太過執着一些事,那樣你和他都會過得很痛苦。唯有放開心扉去感知,堅信對方,才能向幸福邁進。子傑的心,已經拿出來了,就看你要還是不要。”
她說到這裏時,從桌面上推來一把鑰匙,我疑惑地看她,不明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