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半小時後,再次論證了許子傑的個人魅力。
亮藍的身影,配上淺紫色,遠遠而看還是挺美的一道風景線。兩人相攜着走來,那遮了小半日的墨鏡,竟已摘下來,而那個落隊的姑娘面色嫣紅,一副欲語還羞狀。
于是,我還沒開口說什麽,一旁的大媽們就先數落了,說那姑娘怎麽就沒點紀律性的,讓全隊的人都在這山頂上等。原本玉面桃花羞意連連的姑娘,被一頓數落後,臉色頓時從紅到白,再從白到灰,看得我挺爲她憂心的。
下山就是乘索道了,迎風而下的感覺很是怡人,我自然是留守在最後一個才走,基本上四人一輛索道車,可等到人員安排差不多時,戲劇性的一幕來了,連我在内還剩三人......我看了看站在旁邊的許子傑,再看了看他旁邊那個紫色衣服的姑娘,歎了口氣道:“上去吧。”
他們先上我随後,待我跨上去時,就見兩人面朝面的對坐着,略一猶豫,坐在了姑娘身旁。然後那個氣氛就尴尬了,誰也不說話,紫衫姑娘因爲有我這個“電燈泡”在,又不敢明目張膽地跟對面帥哥攀談,就隻好揪着了空隙偷偷看一眼,那真叫一個眉目傳情!
而某人卻始終都是噙着沫淡笑,眼眸撲簌迷離的......看着窗外,空把人家姑娘一片芳心給擱淺了。幸而從山上滑到山腳的時間不長,也就五分多鍾,索道車一停下,我立即解開護欄的鎖鏈,跳下了車。也沒顧得上看後頭兩人的動向,紮進了隊伍裏,高舉旗子亮了嗓子吼着集合,還得趕往下一站——東陽河畔。
那是一條人工湖,湖的周邊造了個很廣闊的公園。此處也是最需要發揮我導遊功效的時候,需要一路介紹和講解,詳細到某棵樹有多少年曆史,曾在它的身上發生過什麽事。某個亭子曾有過什麽名人來,他在這裏又留下了什麽痕迹,以及感人的事迹。當初我加入旅行社時,負責人當天就交給我一打厚厚的資料說一個禮拜之内能背熟,那我就可以嘗試帶隊,否則免談。
然後那一個禮拜可真叫是廢寝忘食,可憐我在學校時都沒這麽用功過,如果老爹在天有靈看到我如此刻苦,定是要偷笑了。所以,人就是在逼迫中成長,在成長中領悟生活。
馬不停蹄趕到東陽河畔後,就開始了我的解說旅程。一路聲情并茂地講解着,烈日炎炎之下,我是口幹又舌燥,不知哪個好心又體貼的隊員從旁遞來了一瓶水,我嘴上道了聲謝後,就開瓶猛灌了好幾口,總算是解了那個渴,也潤了那個喉。
然而回頭一想,不對啊,這水旋開時好像不費力,而且深度也不像是滿的,低眼看了看,隻剩一點點了,我剛那幾口水不至于牛飲掉大半瓶吧。等等,這個礦泉水的瓶子有些不一樣,有點像......許子傑之前拿在手中的那支!僵硬地扭轉脖子,剛遞水的方向,隻站了一人,他那上提的嘴角給人感覺特别邪魅。
見我看他,沖我亮了潔白的牙齒問:“還渴不?”
我手上一松,還剩了小半的水瓶騰的一下,掉在了地上。他垂下眸子看了看,淺聲道:“不要随地亂扔垃圾。”然後轉個身往樹蔭底下走,閑涼的往那一站,乘涼!
嘴角抽了幾抽,我緩緩下腰,把水瓶撿起來,走到垃圾桶邊扔了進去。心頭懊惱着剛才怎麽看都不看就喝起了水,那個那個啥,他沒喝過......吧!
後面一路,心裏一直在糾結這事,他遞水過來時到底有沒喝過,心裏有兩個聲音在對話。一個說喝過又怎麽了,你們倆曾經那麽親密都甩過毛巾了,還在意喝同一瓶水?另一個又說這不一樣,曾經是曾經,現在是現在,現在的你們......已經離婚了,就該保持距離。
人心神一恍惚就容易出錯,在接二連三的背錯腹稿後,我索性就不誇誇其談給介紹了,專心緻志看着隊伍裏頭的人,不要讓上午爬山時落人的情況再出現。可就是這樣緊迫盯人,還是出了點......小事。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在後面往前絆了一下,然後栽在前面一個人的身上,于是不太整齊的隊伍就跟塔諾牌似的,一個接一個的往前跌,因爲中間途經某個曾受過特訓的人,所以這勢頭就終止在他那了。我是站在隊首的,這個連環跌倒案沒順勢到我這,但是那緊跟在許子傑身後的紫衫姑娘就遭殃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個跌沖,撞在了他背上不止,還往地下滑了去,結果就是把腳給扭了。
我上前查看了下,還是真扭了,腳踝處很快就腫得跟饅頭一樣,姑娘疼得淚眼汪汪的,就是濕漉漉的眼睛不是看着我,而是看着害她如此的“罪魁禍首”。
如此這般,我是很想撒手不管,直接遂了姑娘的願。可作爲導遊,就是整個團隊的領頭人,要對每一位成員負責。隻得扶着姑娘到旁邊的位置上坐下來,簡單的推拿按壓她的腳踝,但效果不是很好,越見紅腫的厲害。
見她眼風時而掃向某處,不由建議:“要不找人先送你回車上?”
姑娘眼睛一亮,撲閃撲閃地看着我,其中意思鮮明。我略一躊躇,轉眸看向許子傑,卻見他橫眉一個瞪眼,丢了個殺人的冰刀子過來,我立即避閃開視線。最後商量了下,還是讓兩位同行的年輕女孩扶着人走的,人紫衫姑娘回眸的眼神,可叫幽怨無比。
接連出意外,整個團隊的遊性也大大減低,後來把河畔走了個過場就回程了。不知何時身側并肩了個人,亮顯的顔色,不用扭頭看也知道是誰。這個人即使一整天都沒怎麽說話,像個普通的遊客,可他就是不容忽視的,時時吸引着衆人的目光。
“很看不出來,”他忽然開口,卻又頓住,不知是爲何意,在我忍不住側目時,他才緩緩道:“你居然也有一天可以這般面面俱到的帶隊,能夠沉着冷靜的處理各種突發意外。”
我微覺驚訝,這算是褒獎嗎?好像自認識他到今天,從沒得過如此好評。臉上展露微笑,眯着眼眺望前方,淡聲道:“人都是慢慢成長,漸漸成熟,然後不斷進步和改變。”
如果停留在原地,那麽我蘇敏這一生可能就此悔矣。沒了老爹的照拂,沒了愛人的憐惜,就算小叔叔信守承諾護我一世周全,我也成了米蟲,成了頹廢無用之人。不會知道靠自己雙手去掙錢是何等辛苦,不會知道生活可以壓迫人到沒有信仰和理想,同樣也不會知道,一個人活着,其實可以做很多事,權看你願不願意去做。
就像身旁這個人像現在這般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目光灼熱而凝烈,如果是在當初,我定是欣喜若狂到眼泛紅心,而此時我則能淡定地在心中滾着許多個念頭。這就是改變。
後來他沒有再說話,卻時不時的視線飄向我,若有所思。我沒有多去思慮他的心思,也不容我思慮,因爲已回到了大巴車停泊處,上車把旅行團的隊員人數一點,已是全部到齊。這趟帶隊基本算是完滿成功,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紫衫姑娘把腳扭傷了,回到市中心,還得送到醫院去就診。
旅行向來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去的時候興緻昂揚,回的時候昏昏欲睡,所以回程基本上我這個導遊就可以休息了。原本這點運動量對我而言,不算什麽,隻是......一來今天多了個人,受他影響很大;二來身子骨可能真的因爲不堅持高強度訓練,有些功能就荒廢了。因而,坐到椅子裏人就覺疲乏,嗓子也幹澀的發疼。
後座遞來水,我看了眼沒接,頭也沒回道:“不用了,我有潤喉糖。”從兜裏摸出一早就備好的潤喉糖,塞了一粒在嘴裏,卻聽後座磁性的嗓音在要求:“給我一粒。”
我笑了笑,将整個一盒都遞了過去,結果那盒糖有去無回。
抵達終點站,我與衆人告别後就欲帶紫衫姑娘去醫院,哪知她各種推脫找理由,說是不想麻煩我,回家養養就好。話是在理,這扭傷就是到了醫院,也最多開些藥油之類的回去擦擦,但該負的責我還是得負。正待作苦口婆心勸解狀,卻見姑娘的目光時不時飄我身後,恍然領悟,原來姑娘不是不想去,而是這陪去的人不對!
這回我對人開口了:“能幫把手嗎?一個人不好扶。”
許子傑的眉頭微蹙了下,但還是上前扶住了姑娘的另一邊,我立時就覺扶住的身子精神一震,又往那邊靠了靠,大有掙脫我之趨勢,真叫我覺得啼笑皆非。
醫院行的氣氛甚是撲簌迷離,似又回到午後那索道下山時同坐一纜車的情景,各自不說話,又各自嫣藏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