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子傑直到天光發白時才抖落一身寒涼走進屋,進門那刻,我閉上了眼假寐,耳朵豎起着聽他動靜。隻聽腳步聲走動,抵在另一頭時,并沒立即躺下來,灼人的目光似落在我身上,慶幸剛才明智地背轉了身,要不被他這麽一看,我肯定繃不住要破功。
等過一會,身後位置陷下,他躺了進來。并沒有靠近我,中間隔了距離,不知是他身上的寒意還是我心頭的觸動,莫名的懾縮了下。
本以爲會睡不着,可不知是否他躺回來了,心裏也安定下來,很快睡意就侵襲而來,看到周公前我在想,原來這洞房花燭比那集訓還要累啊。
第二天是在簡甯一的奪命鈴聲裏醒來的,條件反射往旁邊位置看,許子傑早已不見蹤影,摸摸床位是冷的,昭告主人已離開多時。接起電話時有氣無力地喂了聲,那頭就開始嚎了:“喲喲喲,這是縱欲過度的症狀嗎?昨晚喊得太用力,連嗓子也喊啞了?”
去他的縱欲過度!“簡甯一,你還是不是女人呢?有你這麽說話的嘛。”黃腔亂開,她家耗子怎麽受得了她的?哪知她沒臉沒皮慣了,痞痞地回:“我是不是女人這事,基本不用鑒定了。快跟我說說,昨晚你男人猛不猛?八塊腹肌有沒有摸到?”
“滾犢子!”這丫大清早的來yy我家大人,就不該告她那八塊腹肌的事!磨着牙低吼:“簡小一,有本事撲倒你家耗子去,省得你這饑渴女整天一肚子黃墨水。”
那頭傳來一聲怪笑,随後就聽她壓低聲音道:“敏子,别說話,給你聽個聲音。”我聽了半饷,隻覺一陣靜默,不知她給我聽啥,過了會後就聽她問:“聽到沒?”
“聽到啥?”我莫名其妙。
“呼吸聲啊。”
什麽呼吸聲?這女人在搞什麽?等等,呼吸聲!不會是......我尖聲問:“你跟耗子滾一起了?”這下簡甯一除了傻笑蹦不出半個字了。原來這丫大清早擾我清夢是爲顯擺來的,她居然籍着這次我結婚當伴娘的機會,把人陸昊給就地正法了。
難怪她堅持要陸昊當伴郎,原來一肚子壞水就等着借酒行兇,生米煮成熟飯呢。
“甯一,老實交代,這陰謀你計劃多久了?”
我估計那丫是躲洗手間裏打電話呢,果然聽到那頭傳來抽水馬桶的聲音,随後才聽她假裝輕描淡寫地回:“咋說話的,什麽陰謀陽謀的,老娘我可是奉獻了第一次,他不虧的。你說你這傻妞都抱男人了,我能輸給你嘛,這才體現我們姐妹情深,同一天成爲婦女。”
看她這得瑟勁,恨不得拿面棋子飄起來诏告天下她成婦女了。
我懶得跟她貧,準備挂電話,可她扒着手機不放人,非要采訪我的洞房感言。那我跟她本就沒啥秘密,被她幾句一逼問就把那啥洞房收尾的事給吐露出來了,隻聽她在對面冷笑兩聲道:“敏子,不是我說你,平時看你也挺精悍的,怎麽到關鍵時候就腦袋卡殼了呢?你不會在那時候來個霸王硬上弓,反過來壓倒他?讓他想抽身也沒法。”
呃,這行爲不叫精悍,得叫彪悍了吧。“你就這麽對耗子的?”那我表示同情,對陸昊!估計被簡甯一折騰得不輕,難怪睡到這時候還不醒,剛接電話時瞄了下時間,差不多将近中午了。我是趴在床上背對着門鑽被窩裏跟甯一分享新婚秘密的,所以當身後傳來一聲輕咳時,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發涼,汗毛根根豎起,手一顫,手機掉床上了。
那頭簡甯一耳朵尖,麻溜地直接挂斷了電話,把爛攤子丢給了我。
基于敵情沒掌握,不曉得我家大人來了多久,聽了多少我和閨蜜的“貼心話”,決定暫時先做鴕鳥,繼續趴着“躺屍”。
“打算就這麽一直趴着到晚上?”清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從語速和語調來看,聽不出喜怒。側過臉,就見他立在旁邊,神色莫名。
我裝傻,假意眯着眼做剛睡醒樣坐起來,“嘿,早啊。”
“不早了,你不是電話都打半個多小時了?”
轉移話題失敗,我再接再厲:“咦,真不早了,都中午啦,你怎麽還在家裏呢?”
他挑了挑眉,反問:“我不在家要在哪?”剛想順口回“部隊”,話到嘴邊想起這是我們新婚第二天,就是領導都還有婚假呢。好吧,這個話題又起錯了。
在我還沒想好第三個話題時,許子傑就突然冒了一句話:“你跟簡甯一關系很鐵?”我直覺點頭,他又問:“鐵到連閨房私密事也跟人家說?”
得,我也不用糾結起啥話題了,他全聽到了。被甯一那丫給害死了!下巴微涼,他的手指點在那輕擡起我的頭,隻見他眉峰微蹙着道:“蘇敏,孩子這事你要是想......”
“我沒想!”這時候還不表态,那就真傻了。眨了眨眼,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無辜,“是簡甯一那損友啦,昨晚上與喜歡的人酒後亂折騰,然後早上跑來跟我吐槽,我才提了那麽一兩句。”閨蜜就是拿來出賣的,這時候不拿她來擋刀,這裏糊弄不過去。
他擡手拍了拍我的頭,漫不經心地問:“就是那伴郎?”
“啊?”我說得這麽隐晦,他也能猜出簡甯一喜歡的人就是伴郎陸昊?“啊什麽啊,很奇怪嗎?昨兒個婚禮上,伴娘的眼睛一直盯在伴郎身上,泛着綠幽幽的光,跟你這說的一聯系,答案不言而喻。”
我想說你這聯想能力實在是太強了!不過經這一打岔,他也不再提剛才那事,問了句:“你不餓嗎?起來換衣服吃飯去。”就起身往門外走,卻在到門邊時頓住:“以後要有啥夫妻間的疑問跟我提,别與那簡甯一太近乎,她會帶壞你。”
于是,等到出門時我都還在想一個問題,究竟是簡甯一帶壞了我,還是我帶壞了她?這打小幹架的事,基本都是我沖在前,而罵街的事,就是甯一沖在前了。爲啥?我擅武,她擅文呗,我們倆走在一起,那就是雙劍合璧,所向無敵。
所以啊,我家大人的言論有錯誤,我們倆是互相荼毒,不存在誰帶壞誰一說。心裏暗暗決定,下次與簡甯一“私下交流”得更隐秘一些。基本上,有異性沒人性這事,不是我蘇敏會幹的事,活到這年頭,也就甯一這個閨蜜了,總不能把她一腳踢了吧,太不仗義了。
本以爲許子傑提議吃飯,也就附近随便找一館子将就一頓,可他竟然開着車聽到了一五星級酒店門前。從車裏下來時,我有些不好意思:“那個就咱倆吃飯,規格不用這麽高吧。”他也沒應我,隻一手環住我腰帶着進了門,等邁入包廂門時,我愣住了。
一桌子的人,齊刷刷向我們看過來。有老爹、小叔叔夫婦,還有公公婆婆都在列,老爹首先皺着眉嚴厲批評:“還有點紀律性嗎?有你們這樣讓長輩等的?”
子傑淺笑了下,道:“爸,抱歉,是我的錯。昨兒忙晚了,今早睡過了頭。”
老爹不說話了,其他人的目光掃向我,這才意識到他剛才那句“昨兒忙晚了”背後的意思,頓時臉上飛了紅暈。還是婆婆打破尴尬,招呼我們落座,過了好一會,我才反應過來這是回門酒,之前一早就定好了的。這頓辦完,公公婆婆收整收整就要回c市去了。
而我因爲新婚夜之“荒唐”,将這事抛到腦後去了。
我因肚子餓慘了,等說開席後就埋着頭猛吃,身旁的男人也特麽貼心,時不時地往我碗裏夾菜,很快堆成了小山。在我攻克完兩小碗後,肚子總算有了飽意,擡起頭時......尴尬了。
爲嘛大夥不吃菜都看着我?老爹那叫習慣成自然地皺眉,小叔叔則噙着抹溺愛的笑,小嬸嬸飄了我一眼轉向了别處,公公婆婆頗有些目瞪口呆狀。心裏咯噔一下,是不是我這吃相太難看了?果然老爹在那頭數落了:“有哪個女孩子像你這樣狼吞虎咽吃東西的?”
自家老爹,我自然不懼,小聲反駁:“我這不是食堂訓練出來的速度嘛。”每天高強度的訓練,沒有體能的補充是不行的,那裏頭什麽都講究效率,包括吃飯。如果不迅猛撲食的話,那就可能是餓着肚子跑十公裏負重,最後結果是跑完人也頭昏眼花了。
我的飯量和飯相,就是那麽練出來的。
老爹自然懂我這經曆,幹咳了兩聲吩咐:“現在又不是在那,注意點形象。”也就沒再管我,轉而繼續與公公婆婆交談,聊得都是些無聊話題。
我摸了摸肚皮,已經半飽,放了筷子坐旁邊當隐形人。觀察了一會,我自卑了......一個桌子上也就三女人,小嬸嬸和婆婆,還有一個我。她們夾菜時的動作,那叫一個優雅,吃進嘴裏也是細嚼慢咽的。
再扭頭看我家大人,他的唇角始終上彎了淺弧,也不多話,隻在話題到他這時,插上兩句。舉筷的時候不多,吃相也沒我生猛。許是感應到我的目光,轉眸過來,輕問:“怎麽了?”我想了想,将自己碗裏的菜全夾他那邊,悄聲要求:“幫我吃掉。”雖然這時候挽回形象已晚,但趕個末班車,總比沒搭上車要好。
他輕笑了下,也不忌諱,夾了菜往嘴裏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