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賀方顯然已經看出了我的心思,我能感覺出來,在此時此地,他并不想與我發生什麽争論。事實上,張賀方本人的确救很讨厭争論某些事情。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主見和選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每個人都有說出自己内心想法的權利,但是,他無意去強行改變一個人的想法,在他看來,彼此陳叔各自的想法是不錯的一件事,但是,若發生争論便顯得有些滑稽可笑了。
這個時候,大家的裝備都已經差不多收拾好了,我問張賀方道:“你不是說我們到了黑澤就會找到古蜀國的神秘祭壇嗎?那麽,那個祭壇又在哪裏呢?”
張賀方笑而不語,讓我有些摸不着頭腦。看我半天沒有反應,于是就點了我一步,說道:“範先生,剛才我讓你看看我們周圍的景色的時候,恐怕,你隻把它當做風景來看了。”
一聽這話,我心頭一涼,心說這個張賀方果然不是那種浪漫主義的人,他注意着周圍的景色果然并不僅僅是因爲風景秀麗這樣簡單。
“不是風景,那又是什麽呢?”我問道。
“是格局,”張賀方答道:“這裏四面環山,本應是高原地帶,可是偏偏這裏有這樣一塊面積很大的平坦地帶,這在某種程度上來看,也算是一個微型的盆地了吧。”
張賀方沒有繼續說下去,從他的眼神來看,他大概是希望我自己來參透這裏的地形所隐含的因素。這一次,我又仔細地看了看周圍的山脈,發現,這些山脈看似綿延相連,其實,在山脈隻見一共出現了兩條極其狹窄的山谷,其中的一條山谷之中甚至還能夠看出一些河道的痕迹。我想,老幺說的沒錯,等到了盛夏的時節,山上的冰川開始融化的時候,這些山谷的河道又會重新注滿水流流進這黑澤湖水之中。
在看着群山之間的黑澤湖面,漆黑如墨,倒映雲天,異常平靜。而在這黑澤湖中卻隐藏着可怕的鲛人,最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古蜀國的第三代國君魚凫很有可能就是從這湖裏出現的,所以,可見古蜀國的人對這裏是多麽崇拜與敬仰。
等等!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其實,古代的時候,所謂的祭壇說白了其實就是遠古先人祭拜神靈和祖先的地方,如果說古蜀國人對這個地方很崇拜的話,那麽,他們完全有可能把這裏直接當做祭壇,而這裏的地形簡直就相當于一個天然的祭壇!
張賀方從我表情上的變化已經知道我的想法了,他點了點頭,說道:“沒錯,這面黑澤胡本身,加上周圍的群山山脈,就是古蜀國的神秘祭壇,一個完全沒有人力加工過的天然的祭壇,這也正符合原始巫教中萬物有靈且平等的理念。”
“那你的意思是,這黑澤湖的湖面就是祭壇的主體喽?”我問道。
“沒錯。”
“可是,按照以往的常識來說,古時候,祭壇的功用就是爲了與天上的神明或者是祖先進行溝通,一般來說,祭壇往往是修築在高出,即便不是高處,祭壇的主體也應該是向上隆起的。可是,這個地方,黑澤胡明顯比周圍是山脈都要低窪,怎麽可能是祭壇呢?”我說出了我的看法。
張賀方卻道:“範先生,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根本就不存在什麽常識一說,這世界上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獨特的,難道你忘記了麽,在雲南古滇國的祭壇還是隐藏在叢林的地底之中的嗎?”
我想了想,張賀方說的也有道理。這個時候,其他人已經都收拾好裝備了,老幺走上前來,問道:“老闆,大家都已經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我有些驚訝,問道:“我們不是已經在古蜀國的祭壇之中了麽,還要去哪裏?”
張賀方笑道:“這裏是祭壇沒有錯,但是,我們的最終目的不是找到祭壇,而是找到隐藏在祭壇中的法器。”
“金杖?”我問道。
張賀方點了點頭,他伸手指了指那條沒有河道的山谷,說道:“如果我們沒有發現那個地下鲛人巢穴的話,我們正常應該是從那條山谷來到這裏。相比于那地下的巢穴而言,那條山谷更加安全,但是,所要花費的時間卻要多出一倍。”
我道:“我倒是甯願多花一倍的時間換一個安全。”說完,我看了看此刻扔蹲在河邊的李忠凱教授的屍體,周圍所有的人對他的屍體竟然全部都擺出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似乎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根本不存在一樣,想到這裏,我多少有些心寒。
張賀方自然知道我話中的意思,但也隻是無奈地說道:“唉,這也是機緣巧合吧。要知道,我們的時間不多,組織的那一夥人行動異常迅速,我們很有可能被他們甩在身後,如果法器落入他們的手裏,巫宗也許就永遠也不會複生了。”
老幺這個時候走過來,說道:“也得虧有了汲靈妖玉,讓我們知道了原來黑澤胡下面竟然還有那麽多的人工鑄造的鲛人巢穴。”
“那麽多?”我露出驚訝的表情。
老幺點了點頭,說道:“在你睡着的時候,我又下過兩次水,我發現,黑澤胡裏面有很多那樣的入口,可見,在這周圍的群山之中,到處都是鲛人的巢穴。”
“那我們現在要往哪裏走?”我問道。
張賀方一指反方向那條有明顯河道印記的山谷,說道:“自然是黑澤湖水的源頭。我想,在那裏,我們一定會發現許多非同尋常的東西。”
“誰管它到底尋常不尋常,隻要少一些危險就好了。”說話的人是小夏,這多少讓我有些驚訝。在我的印象中,這個女孩兒一直都是冷冷的,雖說她并不像蔔瑾那樣一副高冷的氣勢,但是,給人的感覺總是有些不近人情。但是,此時,我卻能明顯感覺出來,小夏對于李忠凱教授的死亡還是有些焦慮的。
“切,”寶爺即便是對女人也常常是嚴詞厲語,竭盡諷刺挖苦之所能,道:“怕危險?我夏姐是吓大的嗎?怕危險你别做這行啊。”
小夏倒是對寶爺的調侃絲毫不放在心上,其實他們兩個人的年齡都沒差太多,也都很年輕,所以,說話的時候總是誰也不讓着誰。小夏忿忿道:“我不怕死,我隻是不希望自己死了以後,屍體也被别人利用,如果是那樣的話,我跟水下那些奴隸水屍有什麽兩樣啊。”
說完,小夏向張賀方透出質問的咄咄逼人的眼神,似乎是對張賀方利用李忠凱教授的屍體的行爲非常不認同。
張賀方回望了她一眼,說道:“我曾經跟你們說過,我們所有的人都隻是一枚棋子,我們都是爲了巫宗的複生而存在的,我們要把我們所能發揮的所有功效都發揮出來。”
跟往常一樣,張賀方不喜歡争論,他隻是說完了自己心中所想的,然後說道:“這一次的行動,我沒有強迫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你們也都是自願加入以後,層層選拔出來的,我不希望看到你們因爲這些小事就産生什麽抱怨。”
小夏不再說話了,畢竟,這裏的老闆是張賀方,而且,他自己也是靠着真本事坐在他今天的這個位置上的。
張賀方轉頭對我說道:“沿着山谷的河道,我們很快就會找到一個祭司的葬坑。”
“祭司的葬坑?”我疑惑道:“那是什麽東西?”
張賀方道:“我現在說的再多也沒有用,我們到了那裏,自然就什麽都明白了。”、
在我們正要啓程的時候,我回頭望了一眼李忠凱教授那蹲在湖邊的孤獨的屍體。我發覺,他的身體有些腫脹,而這種腫脹顯得十分誇張而不自然。我想起了昨天晚上寶爺對我說過的話,看來,張賀方真的利用了李忠凱教授的屍體做了一個陷阱。
張賀方一邊走,一邊說道:“幾千年前,古蜀國的先民,也就是聚居在青藏高原地區的古羌族跨過高原的山脈,來到這一處聖湖,然後又前往了成都平原,在那裏建立了他們的古蜀國。就像清王朝入主中原以後還會不時前往東北地區紀念先人一樣,古蜀國的先民每隔一段時間也會重新返回這裏進行祈禱。每當古蜀國的王朝更替之時,新的國君便會在此降臨,除了鼈靈,他逆流而上,來自楚國,所以,古蜀國滅亡了。”
我聽了張賀方所說的話,情不自禁地嘟囔着說道:“真不知道那會是怎樣的祭祀儀式。”
寶爺在我身邊說道:“什麽形式不清楚,不過一定很血腥。”
我有些驚訝,說道:“不對呀,你們這些南巫的人守護這樣的秘密祭壇數千年,怎麽竟然沒有進入那個什麽祭司的葬坑呢?”
張賀方走在最前面,說道:“因爲我們進不去,就跟雲南的鬼蠱地宮一樣,沒有汲靈妖玉那塊通行牌,我們所做的一切都非常危險,具體的情況,你到了那裏自然會明白。”
我們走到了山谷,開始向裏走去,我最後一次回頭看了一眼李忠凱教授的屍體。忽然,我怔住了,覺得李忠凱的屍體好像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我眯起眼睛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李忠凱教授的屍體竟然不知在什麽時候由蹲着的姿勢變成了坐着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