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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我驚訝道,“怎麽會無緣無故地死了呢?”
寶爺看了我一眼,說道:“無緣無故?怎麽是無緣無故呢?我們在水下憋氣憋了那麽久,又穿過了水屍屍陣和鲛人的圍擊,雖然我們在水下的時間并不長,但是,這樣的情況也足以要了這老爺子的命了。”
“這麽說,他受到了鲛人的攻擊?”我問道。
寶爺點點頭,說道:“當時你在龍蔔瑾的保護下遊在最前面,自然沒有看到。老爺子不管怎麽說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哪裏能經得起這一番折騰。”
我疑惑道:“可是,張賀方不是說過麽,這一次來古蜀國的人都是南巫中的個中好手嘛。”
“對呀,可是,就算是絕世高手,他也有陰溝裏翻船的時候吧,”寶爺解釋道:“更何況,所謂的個中好手其實是指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專長,老爺子的專長都在于對古蜀國曆史的了解上,他對古蜀國的許多曆史有很深的研究,年輕的時候也許還能夠經受得了這樣驚險的活動,但是,怎麽說呢,歲月是把殺豬刀啊。”
我聽了寶爺的講述,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說實話,我對于這個老爺子還是有一些好感的,因爲,在我們這十個人之中,給我感覺最接近平常人的就是這個李忠凱教授了。但是,也可能正是因爲他的這種平凡,所以,他死在了這裏。
我記得李忠凱生前的時候,嗜煙如命,也許,他現在最裏面叼着的那根香煙就算是寶爺對他的一種尊敬了吧。
我又說道:“既然人都已經死了,爲什麽不幹脆埋了算了,還要擺放在這裏跟你坐在一塊,你不覺得瘆的慌嗎?”
寶爺呵呵笑了兩聲,說道:“你看看這周圍,這裏是高原山地,四處都是巨大的岩石,你要把他往哪裏埋?就算是水葬,扔到這湖裏面,那也是要被那些鲛人給吃掉,所以,我們就幹脆利用一下他的屍體。”
“利用?怎麽個利用法?”我看着李忠凱教授那蹲在一旁的屍體,說道:“合着拿他來當稻草人?”
寶爺點了點頭,道:“就是這麽個理。組織的那一夥人,在老鬼的帶領下應該很快就會趕到這裏,我們把屍體放在這裏,吓唬他們一下。”
“得了吧,”我說道,“你當人家都是傻子啊?他們很快就會發現這是一個死人啊,靠一具屍體能延緩多久。”
寶爺道:“不用太多,能延緩個十幾分鍾也會對我們有不小的幫助。更何況,你别忘了我們這幾個人都是幹什麽的,死屍在平常人的眼中就是死屍,但是,在我們南巫的手中也可以變成緻命的武器。”
我隐隐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便說道:“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們對李忠凱教授的屍體動了手腳?”
寶爺打了一個哈欠,說道:“這種事情,你沒有必要知道太多,趕緊睡覺去吧,用不了幾個小時我們就得重新上路了。”
說着,寶爺重新站了起來,回到大家熟睡的地方,用腳踹了踹老蟒,罵罵咧咧地說道:“老蟒,快起來起來!輪到你守夜了。”
老蟒肥胖的身體在鵝卵石上蠕動了一陣子,發出不情願的呻吟聲。寶爺怒道:“别在這裏惡心我,快起來。”
老蟒醒來之後,我也回到蔔瑾的身邊躺了下來,這時候,汲靈妖玉的光芒已經消隐了,我迷迷糊糊再一次睡了過去。
…………
待我再一次張開眼睛的時候,時間應該已經是上午了。我坐起身來,看見大家正在把原先平鋪在鵝卵石上的裝備重新放回背包裏,大概是因爲那些裝備浸過水,所以被大家拿出來晾幹。
張賀方見我醒了過來,帶着親切的笑容朝我走過來,說道:“你醒啦?來,快看看這裏的景色吧。”
這裏的景色?在我對張賀方的理解中,他應該是那種工作狂一樣的人,他隻會關心自己的任務有沒有成功,并不會在意生活中有哪些美麗或是壯觀的事情,但是,當我擡頭環繞四方的時候,我理解了,這裏實在是太美了。
我們四面環山,這裏的山與中國中部地區的山巒不同,中國中部地區的山巒大多都低矮而沒有氣勢,即便是那些高聳入雲的名山也常常是給人一種飄渺靈動的感覺。但是,在這裏的山脈不同。這裏的山脈都是靛青色的,它們冷峻挺拔,如同一把利劍直刺雲天。半山腰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叢,而在山峰的頂端則是皚皚白雪。如果說,中原地區的山巒如同一名儒雅寒士,那麽,這裏的山峰就如同一名俊朗的劍客,那是一種棱角分明而氣勢磅礴的美感。
雖然這裏與拉薩那種真正巍峨的高原相比還很遜色,但是,這裏的空氣仍然很稀薄,因爲少有人煙,所以,四周的一切都很安靜,天空純藍,不帶一絲一毫的雜質,倒映在黑澤湖面的漫天雲朵逍遙自在地四處遊弋。山谷中不時吹來一陣涼風,讓人精神抖擻。
而我,仿佛已經被眼前的景色吸進去了,根本無法自拔,整個人愣是怔在了那裏,直到張賀方在我的身後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回過神來。
我見張賀方親切地笑着,道:“是很美沒錯吧。”
我木讷地點了點頭,道:“是啊,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誰會想到這黑澤烏黑的水在白天看起來竟然也這麽美。”
我正陶醉間,張賀方卻道:“可是,又有誰會想到在這美麗如鏡的湖面下隐藏着數以千計的水屍奴隸和成群的鲛人呢。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東西是真正純淨美麗的,越是純淨美麗的東西的下面,往往越是隐藏着讓人發指的醜惡。”
我回頭看了看張賀方,想了一會兒,說道:“我同意你所說的話,但是,我不願意相信。”
張賀方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來,道:“這樣也很好。”他頓了頓,又說道:“李忠凱教授死了。”
我點點頭,道:“我已經知道了。”
張賀方長歎了一聲,似乎有些無奈,也有一些落寞,他啧了一聲,說道:“在某些方面,他算的上是我的老師,就跟袁爺一樣,他們都是南巫的前輩中的佼佼者。”
“可是,就是爲了所謂的巫宗的複生而犧牲掉了自己的性命。”我打斷道。
張賀方苦笑了兩聲,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這是他們的信念。”
我看着周圍的美景,說道:“跟你說句實話。”
張賀方一擡眉毛,“哦”了一聲,問道:“什麽?”
涼風拂過我的臉頰,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雖然你跟我說我是天禦侍者,但是,說實話我并不是很相信你們所說的那些儀式,包括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巫宗,我都持懷疑的态度。退一步來講,就算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巫宗,而我有能力喚醒他(她),但是,如果喚醒他(她)隻是爲了幫助他(她)摧毀現今人類的所有文明的話,我想,我可能并不會贊同。”
張賀方看了看我,臉上倒也沒有顯現出什麽失望的神情,他隻是說了一句,道:“這個世界上,一切的東西都在變化之中,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本身,人的想法自然也不例外,等你真正見識到人類文明的醜惡的時候,你也許就會有不同的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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