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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一下,這個動作很微小,但是還是逃不過蔔瑾的眼神,她立馬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我,問道:“怎麽了?”
我一下子慌了神,扯謊道:“沒、沒什麽。”
但是,我這個人有一個毛病,就是一在撒謊的時候就會情不自禁地磕巴,這一點自然也逃不過蔔瑾的眼神,她擡了一下眉毛,說道:“你不會騙我吧。”
我道:“怎、怎麽會呢,”我努力克制着自己,說道:“真的什麽事情也沒有。”
蔔瑾的眼神在我的身上停留了很久,但是,也沒有多說什麽,最後隻是淡淡地說道:“那走吧,走到走廊的盡頭,我們向左拐。”
我點了點頭,跟上她的腳步,但礙于心理因素,我總是在刻意地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離。而蔔瑾的一舉一動也确實變得有些不尋常。以往,她總是自顧自地走,全然不在乎我是否跟上了她的腳步,可是,這一次,她沒上前走幾步就會停下腳步回頭看看我。有好幾次,我和她的眼神相互碰撞,但是,我都選擇了逃避。
有時候,懷疑是一種非常可怕的念想,它一旦産生,就不會消失,反而會越來越嚴重。我一邊走,心裏的疑慮就越來越多。
我不停地提醒着自己,這一切都不過是我的一場幻境,既然是我的幻境,那麽,在我身邊出現的一切都可能并不是真的。
我一邊走,一邊極力地追想有關于幻境的了解。
我記得,我第一次開始試圖了解什麽是幻術的時候是在遇到張賀方以後,在那個時候,我給梁贊打過一通電話。而在那個時候,梁贊也的确向我做了許多說明,其中就有關于幻術的觸發點的問題。我記得他曾經跟我說過,所謂的幻術,無非就是利用人的五感來造成幻覺。而所謂的五感無非就是指視覺、聽覺、嗅覺、味覺和觸覺。我還清楚地記得當時梁贊曾經引用過佛教《般若波羅蜜心經》裏的話來對我解釋,“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我開始努力地回想,自己自從進入博物館以後有沒有遇到過什麽特别的事情。首先是視覺,我并不記得自己曾經在什麽時候看到過一些讓人費解的圖案或特别的色彩。然後是嗅覺,我記得當初在張賀方的殡儀館裏,我就曾經因爲聞到了類似于杏仁的味道而産生了幻覺,但是,如今我仔細回想,卻也沒有想到過自己曾經聞到過任何特别的氣味。至于味覺,那就更沒有什麽可說的了,我在進入博物館以後,從來就沒有吃過什麽東西,自然不可能因爲味覺而産生幻覺。
那麽,唯一剩下的兩種可能就是觸覺和聽覺。而觸覺則是我認爲最有可能的事情,在進入博物館以後,我唯一觸碰過的東西就是那個赝品的金杖。雖然蔔瑾曾經對它驗證過,那金杖絕對是一個赝品無疑,但是,這并不能代表它就無法觸發幻覺的産生。
我正思考着的時候,我和蔔瑾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走廊的盡頭。
蔔瑾走在我的前面,說道:“往左拐。”
我随口應和了一聲,可是突然之間,我好像想到了什麽,又覺得不對勁。在這個時候,我也沒有絲毫的猶豫,徑直地問蔔瑾道:“等等,爲什麽要往左拐?”
我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爲覺得蔔瑾這樣的說法有些奇怪。因爲如果說這裏是幻境,那麽,我們每走一步之後所要發生的事情都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我們往往要根據眼前的情況再做出進一步的判斷,可是,在眼前還沒有發生任何狀況的時候,蔔瑾又憑什麽認定要往左邊走呢。
蔔瑾也沒有逃避,她直接回過頭來,說道:“爲什麽這樣問。”
我心中一驚,于是說道:“沒、沒什麽,我隻是、隻是好奇,我們爲什麽不能走右邊呢?”
我這句話一說完,卻萬萬沒有想到,蔔瑾會這樣答複我,隻聽她說道:“好啊,那就往右走。”
她這一句話,我更是一時之間不知所措,于是就說道:“啊,别别别,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知道你爲什麽說要走左邊呢。”
蔔瑾看着我,面無表情地說道:“我隻是随便說說,其實,走哪一邊都無所謂,既然如此,那你來決定吧。”
蔔瑾一下子把決定權抛到我的手中,我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我了解一些膚淺的心理學常識,我知道我跟蔔瑾的這一段對話在一定程度上而言是一次考驗心理的過程。原本,蔔瑾爲我制定了一條路,但是,我卻因爲懷疑蔔瑾的身份而懷疑她所選擇的路。而在蔔瑾得知以後,她反而沒有做出任何解釋,卻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把決定權抛到我的手中——是左是右都由我自己來選擇。
這是一次艱難的心理博弈,我在經曆了很長時間的掙紮以後,最終做出了決定,對蔔瑾說道:“還是按照你說的路線走吧,我們向左拐。”
蔔瑾的表情仍然沒有任何的變化,她隻是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那麽,走吧。”
我跟着蔔瑾走出走廊的盡頭,這時候,我向右一看,不禁瞠目結舌,原來,走廊盡頭的右側是一條死胡同。我看向蔔瑾,可是卻發現她好像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個情況,仍然自顧自地朝前走去。
不對勁不對勁,怎麽想都不對勁。我越來越堅定自己之前的猜測了,這個蔔瑾,她一定是假的,她一定隻是出現在我的幻境中的蔔瑾,而非真實的蔔瑾。
緊接着,我發現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很有可能就是這一場幻術的觸發點,那就是聲音!準确地說,這裏所謂的聲音是指一種心理上的暗示。這是一種類似于心理催眠術的一種技巧,一個人,通過言語的暗示和引導,很有可能就會對你造成一種你所難以估量的影響。
如果說,幻術的觸發點真是聲音的話,那麽,這個觸發點就一定是林館長沒有錯了,因爲,自打進入博物館以後,我們幾個人就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話。而林館長一開始那膽戰心驚,小心翼翼的語氣話語就給我們的身邊帶來一種緊張壓抑的氣氛。
而且,我記得,走出藏放着金杖的房間以後,也是林館長第一個說出了周圍有些反常的話,然後是我們幾個人走向暗室,也是林館長第一個說在暗室的盡頭好像有個人影的事情,在之後,我們幾個人閉上眼睛往外沖,我也是因爲聽到林館長的喊叫才張開了眼睛,結果發現自己正身處在博物館的大廳内。這個時候,林館長雖然消失了,但是,在博物館的大廳内,出現了一個做輪椅的怪異老頭,他很有可能就是我幻境中的林館長,他開始發瘋地追趕我,而我就要跑得精疲力竭的時候,身後的老頭曾經對我說過“隻要你不停下,腳下的路就沒有盡頭”,而我當時聽信了這句話,我停下腳步,轉身想要給他一拳,結果卻發現自己已經身在博物館的玻璃櫃中了。在經曆了遊人的嘲笑之後,林館長又一次出現了,他對我說隻要我告訴他我是怎麽進來的,那麽他就會把我放出去。這個時候,我曾經試圖擺脫這種幻境,于是乎,我在幻境中制造了一個蔔瑾把林館長殺死了。我醒來以後,卻立即又中了第二個幻術,這一次,林館長化身成了蔔瑾的樣子,在走廊的盡頭給了我又一次心理暗示和壓力,這一次,我又一次掉進了他所設下的圈套。
這一下,一切全都能解釋得通了,我自打進入博物館以後,所做的每一步舉動都是按照林館長的心理暗示和壓力來做出來的,所以,我很有可能就掉進了他所設下的幻術之中。看來,我低估了林館長的實力。我不知道他爲什麽要對我們施加幻術,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沒按什麽好心。
當我明白了幻術的觸發點以後,想要破除幻境就變得容易了許多。
這個時候,如果能有一把刀就好了,那樣我就可以殺了這個假的蔔瑾,我就可以重新回到現實中了。我伸手摸進褲兜裏,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麽武器,這一摸竟然發現自己的褲兜裏還真的有一把短刀,我笑了笑,到底是一場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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