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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槍響,緊接着,站在我眼前的一個山童的腦袋瞬間炸開了花,一股黑紫色的血液夾雜着豆渣一般的腦漿噴灑在我和高鵬的身前。
我和高鵬登時驚訝異常,而那些山童則更是一陣惶恐,這群生靈,在這深山老林之中強橫已久,縱使是豺狼虎豹他們也不放在眼裏,如今,忽而一聲怪響就要了他們的同伴的姓名,自然難以理解,于是急忙四下張望,但還未等找出元兇,就又聽見“砰”的一聲槍響,于是又是一個山童腦袋“撲哧”一聲,栽倒在血泊之中。
這一下,那剩餘的山童可就惱怒起來了,一個個挺直了身子一邊狂吠一邊注視着周圍的動靜,與此同時,一個熟悉的方言道:“不要打呀,不要打,這可是山魈,都是小山神,惹不起。”
我和高鵬對視了一眼,雖然他剛才還對我的反應很憤怒,但是此時眼睛裏卻流露出跟我一樣的困惑,那個聲音拿腔拿調,一股子地道的河南方言,不是那火車上的算命先生袁八千又是誰呢?
隻是,那聲音由遠處的密林深處傳來,我和高鵬還未來得及看清那邊的情況,眼前已經有五六個山童“嗖嗖”幾聲沖向那密林中去了。
“砰!”“砰!”“砰!”
又是接連不斷的幾聲槍響,之後又是袁八千的聲音道:“你丫的榆木腦袋,告訴你别打了别打了,聽不見啊!山魈這種東西,報複心很強的。”
“袁爺,你不用擔心!”這個聲音我也熟悉,那是火車上的警察,陳隊長。他們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呢?
剩下的山童一看情況不對勁,互相看了兩眼,發出幾聲嘶鳴,又看了看沼澤,于是眨眼間的功夫都逃竄進冷杉林中,再也尋不到任何的蹤迹。
随後,前方的樹林抖動了兩下,六個人影從裏面走了出來。我定睛一看,心裏不由得涼了半截,隻見這五個人中有三個人我都在來武漢的火車上見過面,袁八千自然不用說,後出來的提着沖鋒槍的陳隊長也驗證了我之前的猜測,還有一個人,這個人跟我一起從沈陽乘上火車,一路都躺在我對面的床鋪翻看着《理想國》,并随我一同乘坐旅行社的大巴車來到神農架的那個年輕人。隻見他此刻正穿着一身運動裝版,手裏擺弄着一把手槍,面無表情地走向我和高鵬。
至于剩下的那兩個人,我并沒有見過他們,他們其中一人滿臉絡腮胡子,膀大腰圓,手裏提着一挺輕機關槍;還有一個人身材消瘦,眼窩深陷,兩片薄薄的嘴唇死死地閉在一起,一副陰狠毒辣的樣子,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個好人。
他們一行五個人一邊朝我們走來,走在其中的袁八千一邊對那個年輕人唠叨道:“喂,我說你這小夥子,我剛才跟你說話你難道沒聽到麽?我知道你小子槍法準,但是準你也不能打山魈啊,那些家夥記仇着呢,往後的路,我們隻會更加兇險。”
年輕人一句話也不說,隻是自顧自地走着,袁八千見他自己被晾在一邊,但也不生氣,仍舊是繼續唠叨着。
這個時候,爲首的陳隊長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此時的他已經沒有再穿警服,而是身着一身便裝,饒是如此,依然無法掩蓋他那健碩的身材。
陳隊長沖我微微笑道:“範佩玺,你應該謝謝我們救了你一命,當然,還有你那個朋友。”他一邊說一邊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的沼澤。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呀。”我道。
陳隊長低頭笑了笑,說道:“我跟你說一個人你一定知道。”
“誰?”
“劉漢文。”
“劉警官!”我很驚詫,但與此同時我也就清楚了這一夥人的來路,他們就是那個所謂的神秘組織的成員。不過他們在我的眼前卻并不如劉警官所講的那般神秘,雖然我知道這幾個人一定都不是省油的燈,但是,至少從外表上看,除了那個身材消瘦的男人以外,其他人并沒有給我留下什麽深刻的印象。
在沈陽的時候,随着我母親的遺體被找到,張賀方突然失蹤以後,我也就再也沒有看見過劉警官,一開始,我也很納悶,不過我心裏明白,這個劉警官絕對不可能就這樣輕易放過我,但幾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劉警官始終沒有任何動靜,所以我也就漸漸放松了警惕。如今看來,劉警官對我的監視從來沒有間斷過。
“你們一直都在跟蹤我?”我說道:“我之前也已經發送電子郵件告訴那個劉警官了,我們家裏并沒有什麽我父親的研究手稿。”
陳隊長一揮手,點燃了一支煙,說道:“那都已經不重要了,我們想要得到你父親的研究手稿無非也就是想要查明你父親在二十年前銷毀的神農架老人洞的具體位置和詳細資料,不過現在,有你們帶路,就更直接了。”
我一聽他這話,心中一驚有了數。心說原來劉警官口中的那個組織的人在這二十年的時間裏并沒有放棄尋找那個能使人**長存的老人洞,隻是,随着姜道臨的異化,父親的退隐以及另外一個人的消失,所以,整個老人洞的研究已經完全停滞不前,組織的人甚至連老人洞所在何處都無從尋找,這件事與我父親的手稿有關,無非就是當年我父親就是那一次探秘的主要策劃者之一。
我正想着,突然聽見“咔嗒”兩聲響,我不用看也能猜出來,那是手槍上膛的聲音,緊接着,我就看見那個喜歡看書的年輕人正面色坦然地用手槍對準了高鵬的方向。
我和高鵬均是一愣,陳隊長忽然道:“慢,留着他,先不殺。”
年輕人聽言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槍,隻是,他旋即又說道:“這兩個人感情很好,留着,也許有麻煩。”
我心裏一下子涼了半截,倒并不是因爲被這年輕人的幾句話所吓,而是心中暗歎,當日在來武漢的火車上的時候,我還以爲這是一個安靜内向的年輕人,可是,眼前再一看他,全然是一副殺手模樣,一個人,他有多少種面目,他的往事,我們都不曾所知。
“放心。”陳隊長道:“我心裏有數。”
我看了看那幾個人,說道:“你們幾個從一開始就在跟蹤我?包括你們在火車上抓那個袁老頭兒也是在演戲?他也是你們的人?”
“哎哎哎,我可不是他們的人啊。”袁八千起先一直都站在後面的沼澤地周圍小心翼翼地查看着沼澤裏的那群怪物的模樣,一聽到我的話,于是就急忙跑上前,說道:“我真的是被他們抓來的。”
袁八千話音一出,站在他旁邊的絡腮胡子一張肥大的手掌一下子拍在了袁八千的肩膀上,袁八千渾身一激靈,回身去看那絡腮胡子,那大胡子也不說話,隻是瞪着袁八千。
這時候,陳隊長一甩煙頭,用着一副慵懶的嗓音說道:“袁爺,我陳兵敬佩你的學識道行才叫你一聲袁爺,可你卻處處讓我下不來台面,這于禮節上,未免有點說不過去吧。”
“陳隊長,你要是這麽說的話,還是叫老夫一聲袁老頭兒吧。”袁八千道:“在這個世道上,有命賺錢,可也得有命花不是?這神農架原石山林裏有多少離奇詭秘之事,我再清楚不過,這還未等到林中深處,就已經碰到了地精血虵,而且連山魈都出現了,再往裏走,指不定會碰見什麽東西呢。”
“你說那是什麽?”我問道。
袁八千的性格頗爲有趣,隻要是有人向他提出問題,他就似乎非常高興,總是擺出一副誨人不倦的樣子,右手翹起蘭花指,一邊捋着猥瑣的小八字胡,一邊看了看我們,道:“怎麽,想知道?”
“臭老頭,你别賣官司,快說!”絡腮胡子大聲吼道。
這時候,陳隊長突然厲聲喝道:“洪毅!閉上你的臭嘴!”旋即,又換了一副恭敬的語氣,轉而對袁八千說道:“袁爺,手下的人不懂規矩,希望你不要見怪,您有什麽見解,盡管說,我們都洗耳恭聽。”
我看了看陳隊長,心說他這态度與在火車上的時候簡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看來,之前在火車上抓捕騙子的那一場戲的确是演出來的,陳隊長想要抓到袁八千才是真正要做的事情。
袁八千一看絡腮胡子被陳兵隊長臭罵了一頓,不禁得意起來,他捋着八字胡,低哼一聲,說道:“晚輩就是晚輩,總是這樣沒大沒小的。這地精血虵其實頗爲罕見,各地的叫法也不盡相同,不過,這種生物,在北方沒有,南方也很少見,很多人連聽都沒聽過這名字,就更别提看到了。這種生物,最先在雲南西雙版納附近被發現,形似地毯,無目無足,雌雄同體,自行生蘊;腹有吸盤,卻柔軟易損,背若枯樹,卻堅如龜殼;常年居潮濕陰暗之地,以食萬物精血爲生,是陰靈邪物,出現在這裏,也的确很反常。”
聽了袁八千的這一番介紹,我和高鵬對視了兩眼,彼此都沒有說話,但是我相信,彼時我們倆的心中都打起了一個大大的問好——這個袁八千究竟是一個江湖騙子,還是一個得道高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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