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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洞是少數民族民間對崖葬洞穴的一種稱呼,有關這洞穴,還有一個說不上美麗的傳說。
據說,上古時期,古庸國的人們感歎老蛇入洞穴,蛻皮之後,重新煥發青春的的姿态,但人卻沒有這樣的本領。于是,古時候的人們大舉祭祀(遠古時候的祭祀儀式往往是充滿血腥和暴力的),向蒼天乞求人類也能擁有這樣的力量。幾番周折以後,蒼天答應了人類的要求,于是,人老之後,選懸崖峭壁上的洞穴呆上數日,便會如蛇一般蛻下舊皮,重換青春。這大概也是古代中國最早的有關于長生不老的傳說之一。但是,人不能死,也帶來了許許多多的弊端,古庸國已有的物資已經完全不能供應急劇增加的人口,于是,古庸國變得争搶好戰,以至最後一統南方八蠻。饒是如此,仍然不能滿足日益增加的人口,最後,出于種種的無奈,最終人們選擇了放棄長生不老這樣的夢想,也算是爲了維持自己的平衡發展吧。
想到這裏,我又一看此時姜道臨的那種狀态,不由得驚呼一聲,道:“難不成,你進過老人洞?”
魚缸裏的怪物喉嚨咕噜了兩聲,似乎是在苦笑,道:“沒錯……嘶嘶……”
“你爲什麽要去那種地方,”我疑惑地問道:“難不成,所謂的進入老人洞之後變得長生不老,就是變成你這副……”
我的話到了嘴邊又被我生生地咽下去了,但是,那魚缸裏的姜道臨卻絲毫不在意地說道:“變成我這副模樣?……嘶嘶……呵呵……你以爲這是我願意看到的結果麽。”
“那你爲什麽還要去?”我問。
“因爲這是組織的任務。”姜道臨說這話的時候,那紐扣一般的眼睛似乎迸射出滿含殺機的兇光,狠狠道:“你父親……嘶嘶……當年選擇退出,是一個非常、非常明智的決定……嘶嘶……但是……嘶嘶……我能變成這幅模樣,多半也是、也是拜他所賜。”
一聽這話,我心裏咯噔一聲,心說又與我父親有關?雖然在這一系列的詭異事件以後,那個曾經十分熟悉的和藹的父親已經在我的心裏變得漸漸陌生起來,但是,不論如何,他終究還是我的父親,所以,當我聽到有人這樣說他的時候,我出于本能地捍衛父親的立場,說道:“你們不要把什麽事情都推到我父親的頭上,你剛才不是也說了麽,我父親已經退出了組織,那你的事情又怎麽會與我父親有關呢?”
又是一聲苦笑,姜道臨接着說道:“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嘶嘶……我并沒有要、要怪你的父親……嘶嘶……隻是,出現這樣的狀況……嘶嘶……是任誰都沒有想到的。”
“又是老故事?那說來聽聽吧。”我已經漸漸地發現,其實,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基本上是在沿襲着我父親曾經的經曆,我眼皮子底下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情其實都有其根源,而這根源就在于這三十年間我父親以及與我父親有關的人的種種經曆。
于是,姜道臨向我簡要講述了大約二十年前的那次經曆。那時候,我父親剛剛加入組織不久,他的許多被主流曆史學家不屑一顧的理論在組織内部得到了許多上層人物的注意。我父親在雲南之行結束後,立即開始了關于古滇國的研究,但他的研究又不局限于古滇國,他開始在史書中尋找所有跟古滇國有着種種相似地方的古文明,很快,他就順理成章地發現了古庸國文明。這并不是指在文化考據方面所得出的結論,因爲,在現有的曆史事實中,古庸國的曆史要遠久于古滇國,引起我父親注意的是兩個上古文明那早熟的青銅鑄造技術。
但當時父親并沒有把這微不足道的發現放在眼裏,他沒有想到,當組織的人得知了這個消息以後,立馬開始着手對古庸國的調查,而我父親自然而然地被安排其中,姜道臨由于身手幹練,也入選了隊伍。
他們探險的地點不是别處,正是這茂密原始的神農架林區。關于神農架林區的探險,姜道臨沒有過多的描述,但是,在他的表情之中,我已經可以推測,他們遇見了很多危險,這些危險異常詭異恐怖,以至于原本十二人的考察隊伍折損大半,隻剩下三人最終抵達了那個隐藏在森山密林中的老人洞。那時候,姜道臨已經身受重傷,幾乎已經沒命了,雖然他們三個人并不相信老人洞真的能夠使人長生不老,而且就算真的可以,根據傳說,老人洞的魔力也已經被蒼天消除,又怎麽能夠再度發揮功效呢?但深山老林,别無他法,與其等死,莫不如死馬當活馬醫,于是,我父親和另一個生還者将姜道臨擡入組織指定的老人洞。沒有人知道姜道臨在洞中究竟遇見了什麽,但是,當天黑夜當他走出老人洞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眼前的這幅模樣。
在那之後,我父親回到東北,很快就退出了組織,但生活從此陷入了被人嚴密監視的狀态。另一個生還者看到姜道臨這副模樣也吓得遠逃他處,從此銷聲匿迹。
“那這二十年來,你又是怎樣生活的呢?”聽完了姜道臨的叙述,我突然心裏生出一絲悲憫之心。
“我變得……嘶嘶……害怕陽光,隻能在潮濕的地方……嘶嘶……生存。”說到這裏,姜道臨的眼神中掠過一絲絕望,“我想過要自殺……嘶嘶……可是,一來我與你父親有過約定……嘶嘶……二來……我發現自己、自己根本就死不了。”
雖然我不曾經曆,但是對姜道臨的這種遭遇,我卻深感同情。很顯然,以他現在的狀态而言,活着是痛苦的,而死亡卻是一種解脫。
人間的事情往往有如此多讓人歎惋的悲劇,有些人散盡千金以求長生,又有些人使盡方法以求一死,得之無求,求之不得,這造就了人生萬千的苦楚。
雖然這樣想,但我還是有些好奇,便問道:“你和我父親當年有過什麽樣的約定?”
姜道臨道:“你父親……嘶嘶……答應過我……他回去以後會、會立即聯絡組織……嘶嘶……讓他們派人來救我,于是讓我每月七日在神農架山麓之下,我們當時……嘶嘶……出發的地方守望……嘶嘶……呵呵,這一守便是二十年無人問津。”
姜道臨擡眼看了一下梁贊,說道:“直到這個小哥來看我……嘶嘶……帶來了你父親的口信……嘶嘶……原來,組織已經把我完全放棄了……嘶嘶……他們以爲我進入的那個老人洞隻是一個失敗品,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了……呵呵……虧我還一直爲他們保存着那老人洞裏的秘密,期待來日向組織彙報……”
“什麽秘密?”我問。
“那秘密無法用語言來、來描述,你們隻有自己去看了才會……嘶嘶……知道。”姜道臨道:“隻要你們答應我一件事……嘶嘶……我就告訴你們也應該怎樣去那老人洞。”
“什麽事情?”
“殺死我。”
“這……”我一時語塞,但卻并不是因爲姜道臨的要求讓我感到吃驚。說實話,他的這個要求,我心裏已經猜到個十之**了。關鍵是怎樣才能殺死他呢?姜道臨剛才用刀把自己的肚子都劃開了也沒有傷害到自己,我又能用什麽樣的方法殺死他呢。
我情不自禁地向梁贊投去求助的眼神,沒想到,梁贊卻如同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對我道:“放心,我有辦法,隻要你同意。”
隻要我同意?!我突然之間沒了方寸,梁贊這話的意思似乎在說,隻要我想知道秘密他就有辦法殺死姜道臨,如果我不想知道,那麽姜道臨就隻能永遠地這樣生不如死地存在下去。
難不成,這一個人的生死就交付于我的一句話?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生命的沉重感。
我想了許久,才對姜道臨說:“姜……姜叔,你真的、真的不後悔?”
姜道臨搖搖頭,道:“你看我這樣子……嘶嘶……還有什麽可後悔的呢。”
我看了看梁贊,又看了看姜道臨,最終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告訴我吧。”
姜道臨咧了咧嘴,我知道他應該是在欣慰地微笑,但是,在我眼中,那卻是一張恐怖異常的表情。
姜道臨思量了片刻,用異常渾濁的聲音道:“神農架北山路直上……至吊頭古槐……嘶嘶……折西行……嘶嘶……遇山村而止……嘶嘶……月夜太師椅……嘶嘶……尋鬼影而走,……嘶嘶……過冥河……嘶嘶……逆流而上就可以看見……看見了。”
“啊?”姜道臨的話講得斷斷續續,而聲音又嘶啞難聽,很難辨别,但見他萬分痛苦,我也不好意思讓他重說一邊。還好這個時候梁贊一拍我的肩膀,對我道:“放心,路我已經記下了,他說的都是标志性的地點,應該很好找到。”
姜道臨在水中嘩啦了兩聲,似乎在點頭,又囑咐我們道:“山路兇險,多加小心。”
“說完了?”梁贊道。
姜道臨一閉眼,說道:“是的……動、動手吧。”
這時候,我把梁贊拉到一邊,好奇地問:“你到底有什麽辦法能讓這家夥死掉?”
梁贊看我那副求識心切的表情,低聲笑了笑,說道:“我的佩玺大人,虧你還是一個大學生,你難道沒聽過酸堿中和麽?”
“聽過倒是聽過,可那跟這事又有什麽關系?”我問道。
梁贊道:“我觀察他已經很長時間了,我發現他的整個身體不知道什麽原因,所分泌出來的液體都是強酸性的液體,而這些液體正是修複他傷口的東西。這個時候,隻要用強堿一中和,他的自我修複的液體就會産生反應。”
“變成鹽!”我搶先道,這并不是什麽高深的化學知識,我在初中的時候就已經學過了,雖然我的學習成績一直不太好,但是,這種基礎性的隻是,我還是有所了解的。我皺了皺眉,嘟囔道:“強堿……最常見的就是……氫氧化鈉啦!”
梁贊哈哈笑了兩聲,一拍我的肩膀,笑道:“佩玺大人,你開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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