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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當初劉警官跟我所說的關于姜道臨的描述,雖然時至今日,我仍然不敢斷言劉警官和張賀方究竟是誰在騙我(當然,也有可能這兩個人都在出于某種目的而騙我),但是,我在劉警官對我的描述中,姜道臨在我腦海中的形象已經定型。我之前所設想的姜道臨應該是那種沉着冷靜頭腦精明的一個人,根本不應該是我眼前這樣一個泡在魚缸裏的怪物。
“他是姜道臨?”我難以置信地問道:“他、他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的話音一落,魚缸裏的那怪物發出“哧”的一聲,雖然那聲音夾雜着許多奇怪的咕噜聲,但我還是能夠感覺到,那是一種冷笑的聲音。
梁贊看了看我,搖頭苦笑道:“你問他爲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無非是好奇害死貓罷了。”
好奇害死貓。這是梁贊常常挂在嘴邊的一句話,但是,若要我相信眼前的這個姜道臨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僅僅是因爲他的好奇心,我無論如何也難以相信。
我又問梁贊道:“姜道臨不是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消失了麽,怎麽會在這裏?”
“我的佩玺大人,”梁贊用他慣用的口吻說道:“你一定要堅信,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地消失,除非那個人死了,否則他隻可能是因爲某些目的而隐藏起來,你看他現在這個樣子,不把自己藏起來能行麽?”
我又看了看魚缸裏的怪物,心說沒錯,如果我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我也會選擇把自己隐藏起來。
“那他到底是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的?”我問道。
這一次,梁贊沒有說話,反倒是魚缸裏的那怪物發出沙啞的聲音道:“上級的任務。”
上級?我恍然大悟,問道:“你真的是那個組織的人?”
不知爲什麽,那魚缸裏的怪物一聽我這話竟然發出“咕咕”的一陣狂笑,我一頭霧水,實在不明白一個人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以後,還有什麽事情能讓他這樣大笑不止。但是,我漸漸發現,他這笑聲雖然詭異,然而卻夾雜着許多的無奈與苦痛。
梁贊轉頭看了看他,說道:“後面的事,還是你自己說吧。”
那怪物又是一陣苦笑,想了很久,然後說道:“我……嘶嘶……真的是……嘶嘶……不知要說什麽了。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但是……嘶嘶……現在的我……的思維已經很混亂了……嘶嘶……我隻能說,那些人……嘶嘶……他們、他們都瘋了。”
我留意到那怪物在說話的時候似乎非常的痛苦,似乎在掙紮着什麽,沒說一句話,他都時不時地發出像蛇一樣的“嘶嘶”聲,我能明顯地感覺到他在有意克制自己不發出那樣的聲音,但這就像是一個人在打嗝一樣,根本控制不了。
我對這些細節也不太在意了,便問道:“他們?你是指誰?”
“所有人。”那怪物咕噜噜地說道:“知道這件事的所有人都瘋了,沒一個正常人……嘶嘶……包括我自己……嘶嘶……當然,還有你、你父親。”
一聽這話,我心裏咯噔一聲,下意識地想到了當初偷聽老韓他們的談話時也曾聽那老韓說過我父親瘋了的事。
“你指的是什麽事?”我問道。
“當然是……那個……嘶嘶……那個‘人’,那個大巫了。”那怪物在魚缸裏翻了個身,魚缸裏的水發出一陣讓人惡心的嘩啦啦的聲音。
就我現在所知,知道有關于那個“人”的事情的隻有南巫集團和那個隸屬于政府的神秘組織,已經其他極少數的人,比如我和劉震等人。可是,他爲什麽說知道這件事的人都瘋了呢?我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最多也隻是驚訝和難以置信,怎麽說也談不到會瘋掉,除非,我所知道的并不是全部。
沒等我繼續提問,那人便自顧自地說道:“世事輪回,人心險惡……嘶嘶……呵呵。”
我不知道這句話所隐含的信息,于是看向梁贊,而他卻隻是聳聳肩,說道:“人心險惡,他說的沒錯。”
魚缸裏的怪物咳了兩聲,我看見一口讓人惡心的濃痰從他的嘴角滑進魚缸裏的水中,但他卻絲毫不在意,似乎他已經完全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他想了想,從魚缸裏擡起頭對梁贊說道:“你還是把刀拿來吧……這樣……嘶嘶……事情會、會很好解釋。”
梁贊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吧好吧,你非要這麽做我也攔不住你,不過,我可不想再看了。”
說完,梁贊在腰間拽出一把短刀遞給了那魚缸裏的怪物。我看到梁贊的舉止非常小心,似乎非常害怕會碰觸到那家夥的身體。
那怪物接過刀,拿進水中。突然,我發現原本黑色塑料制成的刀柄突然之間冒出了許多小氣泡,似乎是被腐蝕了一般。
我還在納悶那個家夥究竟要做什麽,卻突然看到那家夥拿起刀對着自己的肚子狠狠地劃了一刀,刀刃入骨之深讓人發指,那家夥微微一用力,肚子上竟然被他割開一條十幾厘米的大口子,但是,讓人吃驚的是,那大口子竟然沒有流出哪怕一滴血。緊接着,他又突然把自己的手伸進刀口之中,一陣翻滾摸索,似乎是在自己的肚子裏尋找着什麽。過了一會兒,那家夥竟然從自己的肚子裏拽出一把腸子,然後面露痛苦地說道:“我……嘶嘶……沒有血。”
這個時候,我再也控制不住嘔吐的**,根本連沖出房間的力氣都沒有,直接一手撐住牆壁,俯身嘔吐起來。
梁贊也不知道從哪裏拿來一瓶礦泉水遞給我,然後拍着我的後背,說道:“我的佩玺大人啊,怎麽樣,夠刺激吧,說實話,我第一次看的時候也受不了。”
“放屁!”我幾乎跪在了地上,罵道:“那家夥***有病吧,幹這麽惡心的事情?”
“呵呵。”一陣沙啞的聲音從我的後背傳來——那個怪物的聲音——“我隻是證明給你看。”
“你***要證明什麽啊?”我根本不像回頭去看他。
“證明我死不了。”那嘶啞的聲音含糊不清地說出這幾個字後,我渾身就像是被閃電擊中了一般。登時也管不了什麽惡心不惡心的了,一下子回過頭去,大聲質問道:“你說什麽?”
我回頭看向他的時候,整個人一下子呆住了。一個無比詭異的情景出現在我的眼前,隻見那怪物在水中一陣翻騰,渾身上下似乎退下一層粘膜,剛才還赫然在眼前的那條大刀口竟然在一瞬之間消失不見了,但那一團模糊混沌的腸子還飄在魚缸的水中。
“這是怎麽回事?”我轉頭向梁贊問道。
梁贊聳聳肩,對我說道:“佩玺大人,不要對眼前的事實發問。”
“什麽意思?”我問道。
這時,那怪物突然插話道:“二十年前……老人洞……嘶嘶……你父親退出了。”
“老人洞?什麽老人洞?”
“你可知道……嘶嘶……古庸國。”
我點點頭,雖說了解的還不夠多,但是,因爲已經在先前查找過許多的資料,所以,起碼一些常識性的東西,我還是有所了解的。
“懸棺……嘶嘶……崖葬……”那怪物異常痛苦地說道:“有關于古庸國人與蛇的傳說,你可曾知道?”
我心裏咯噔一聲,腦海中把有關于古庸國有關的資料全部調了出來。
古庸國是中國自有文字資料記載以來,最古老的的國家之一,她的文明發達程度遠遠超過當時的大多數邦國。古庸國擁有一套完全獨立的文明系統,最爲人知的有兩樣,一個是青銅文明(我在查閱資料的時候,曾經發現,古庸國的青銅文明甚至比古滇國還要久遠,隻不過并沒有像古滇國那樣将其發展至巅峰),而另一個也是至今讓無數曆史學家頭痛不已的文化就是其獨特的喪葬文化。
懸棺崖葬一直以來都流傳于中國南方地區,是中國古代南方少數民族所獨有的喪葬文化。現廣泛見于川滇交界處、湘西附近等地,但史學界所公認的懸棺崖葬文化都是起源于古庸國時期,隻不過後來這種獨特的喪葬文化輻射到了其周圍地區。
懸棺崖葬,無疑,從字面上來理解就是在人死之後,并不如中原一般修築墳墓或地宮将棺木安放土中,而是将棺材放置于懸崖峭壁中的狹小石洞之中,這即是所謂的崖葬;而懸棺則是指古代先人在懸崖出打入木闆鋼釘,将棺材懸放其上,是爲懸棺。
時至今日,人們仍然能在南方地區看到幾百年前的棺木孤零零而又詭異異常地懸吊在崖壁之上。這些棺材有些甚至離地數十米,雖然有很多專家做了各種各樣的猜測,但是不得不說,時至今日,人們仍然沒有找到确切的方法來驗證人們究竟是如何把沉重的棺木安放在幾乎與地面垂直的峭壁之上。
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便問:“你所說的老人洞不會就是指崖洞吧?”
那怪物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我心中豁然開朗,心說這些天在家苦查資料果然沒有白費,經這怪物的一點撥,我忽然想到了那個所謂的老人洞,以及一個與懸棺崖葬有關的傳說。
老人洞——那是一個有關于人與蛇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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