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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接着翻了翻其後的幾張照片,後幾張照片所照的人并不是張賀方,而是幾個我從來也沒有見過的中年男子,而這幾個人之中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有模樣相似的紋身,當然,這些紋身所在的位置各不相同,有的是在脖子上,也有的是在肩膀處,還有紋在後背的地方。
我收起相片,心中覺得有些驚訝,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那麽多人紋着樣式相同的紋身,當然,如果這些人紋的是一條龍或錦鯉這樣比較常見的紋身,那倒也不足爲奇,隻是,那種樣式的紋身,顯然并不僅僅是圖形那麽簡單,那是一種隐秘的符文,雖然我還不知道這些符文所代表的的意思,但是,我已經隐隐覺察到,這些紋身絕對不簡單。
在中國,由于文化的不同,許多人一想到紋身,就會立即聯想到紋身的人都不是什麽好人,甚至更加極端的人認爲紋身就是黑社會的标志。
我把照片還給劉警官問:“劉警官,你給我看這些照片的用意是……”
劉警官接過我遞上去的照片,回應道:“你也注意到了吧,這些人的紋身。”
我點點頭。
劉警官旋即道:“這幾個人,我已經調查他們很多年了,沒想到,就在我要放棄的時候,這個張賀方又出現了。”
劉警官這樣說道,但是,我現在已經對眼前所發生的案子沒有一點興趣了,我的所有興趣都已經被劉警官所說的二十年前的案件所吸引過去了,便問道:“劉警官,你能跟我說說二十年前的案子麽?”
劉警官看了看我,眼神堅定而又有些飄忽,我不知道他的這種眼神在向我傳達着什麽意思。
過了一會兒,劉警官壓低了聲音對我說道:“按理來說,我不應該給你講這些事情,不過,說來也奇怪,範先生,也許是因爲你父親的原因,我從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對你有一種讓我難以置信的信任感,要知道,這種完全的信任感我之前是從來也沒有經曆過的。”
我點點頭,心說的大概是因爲我長得比較老實的原因吧。
劉警官又說道:“我可以把二十年前的事情都講給你,但是有一個前提條件。”
“你說。”我答道。
“信息交換。”劉警官淡淡地說道:“我把我所知道的二十年前的事情都告訴你,但是,你也要給我提供相應的信息。”
“什麽信息?”我問道。
“這你不用管,你隻需要保證,你能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如實相告就可以了。”說完,劉警官又頓了頓,看了我兩眼,然後說道:“範先生,我可以把所有真實的信息都交付給你,但是,我也希望你不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我點了點頭。信息情報之間的交換是警察所慣用的招數,不過,我心說我自己也是一頭霧水,本來也沒有什麽信息可以跟他交換,不過,他既然這麽說了,我同意自然也沒有什麽損失。
劉警官坐回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尋找一個恰當的切入點來講述他接下來要講的事情。
不過,他想了很久,似乎也沒有想好該從哪裏來講述,思量了片刻,突兀地問了我一句,道:“範先生,你可認識一個姓姜的人?”
“誰?”我心裏一驚。
“姜道臨。”劉警官一字一頓地說道。
劉警官的話音剛落,我心裏就咯噔一聲。姜道臨?那不正是張賀方給我的紙條上所提到的那個人麽,難不成,這個人也在二十年前的案子中出現過?
我點點頭,說道:“這個人,我雖然不認識,但是,我聽說過,而且就在這幾天。”
“哦?”劉警官眉毛一揚,似乎有些詫異。
我接着說道:“劉警官,你不用驚訝,說實話,我現在的心裏比你更詫異,因爲你所說的姜道臨,正是張賀方讓我去找的人。”
沒想到,劉警官在聽了我的話以後,竟然冷笑了兩聲,說道:“那個張賀方,果然有鬼。”
“怎麽說?”
“因爲那個所謂的姜道臨這個人已經人間蒸發了。”劉警官道。
“人間蒸發?你是說,姜道臨死了?”我問道。
劉警官搖搖頭,道:“是不是死了,我不敢說,因爲在法律上來說,隻有當你找到了一個人的屍體的時候才能确定對方已經死了,否則,隻能認定是失蹤。”
我點了點頭,說道:“請繼續講吧。”
劉警官接着說道:“二十年前的時候,我還隻是一個菜鳥刑警,而我當時的頂頭上司,就是姜道臨。”
“啊?”雖然我并不想打斷劉警官的叙述,但是,我還是情不自禁地開口道:“那個姜道臨是一個警察?”
“沒錯,爲什麽這麽驚訝?”劉警官問。
我想到在前一天的時候,張賀方曾經給我看過我母親屍變的監控視頻,并在那個時候告訴我,如果說我實在找不到我母親的遺體,那麽就去找這個叫姜道臨的人,所以,我幾乎出于本能地認爲,這個姜道臨就應該是一個道士或者是一個像梁贊那樣一個神秘的狠角色。但是,我萬萬沒想到,原來那個姜道臨隻是一個警察。
我搪塞了一下劉警官,讓他一口氣把故事講完,之後我再跟他解釋。
劉警官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姜道臨是警界的前輩,雖然他的年齡很大,但是在局裏,所有的人都稱呼他爲姜哥。姜哥在警界可以說是一個傳奇人物,跟他相比,我的刑警生涯要遜色很多很多。對于他的事迹,即便是我說一天一夜,都不會說完,所以,我也就不再贅述,你隻需知道,姜哥是一個很傳奇的警察就好了。”
我答應了一聲,劉警官繼續說道:“一開始的時候,我一直是跟着姜哥混的,姜哥讓我幹什麽,我絕沒有二話,這并不是說我的性格天生就是逆來順受,隻不過,我隻是對那些有真本事的人由衷的敬佩。而姜哥也一直都很看好我,我能夠感覺出來,他似乎在有意培養我作爲他某種意義上的接班人。”
“接班人?”我問道:“那是什麽意思?”
劉警官道:“這所謂的接班人,就是接手姜哥一直以來都在調查然而卻從未破獲的案子。而我也沒有讓他失望,雖然在一開始的時候,我都隻是作爲一個刑偵過程中的執行者而非策劃者,但是,在很多的時候,我都能提出很多有建設性的意見,所以,姜哥也越來越看重我了。
“就在我覺得可以一直跟随姜哥戰鬥并從中學到很多知識的時候,有一天,姜哥卻突然把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姜哥平時一直都很忙,很少單獨叫我進辦公室。一開始,我還以爲姜哥終于要單獨委派給我一些任務,但是,當我走進辦公室的那一刹那,我就驚呆了。
“我看到姜哥正坐在辦公桌的後面,桌上的煙灰缸裏堆滿了煙頭,就好像一座小山包一樣,整個辦公室也都被淡淡的煙霧所彌漫。透過煙霧,我看到姜哥正端坐在那裏,我看他面如土色,似乎有種絕望的情緒一般。而當我走進他的時候,我驚訝地發現,他正在瑟瑟發抖。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姜哥恐懼的神情。雖然他那個時候也已經年近五十了,但平日裏仍舊是氣宇非凡,從來沒見過任何衰老的迹象,所以,我感到很詫異。
“我上前問道:‘姜哥……你、你怎麽了?’
“姜哥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我已經走進辦公室了,我一說話,他明顯吓了一跳,連手中的香煙都差點掉在了地上,那種狀态,簡直可以說是草木皆兵了。
“‘啊,小劉,你來啦?’
“我點了點頭,問:‘姜哥,你找我來是有什麽事麽?’
“‘坐。’姜哥用他那種慣常的語調對我說道:‘小劉,你覺得我作爲一個警察,怎麽樣?’
“這個時候,我已經有些明白姜哥叫我來辦公室絕不僅僅是平常任務那麽簡單。便說:‘姜哥是我所知道的最能幹的警官,我希望以後也能成爲您這樣的刑警。’
“姜哥擺了擺手,道:‘客套話不用說了,這種話,我聽得太多了,再也不想聽了。’姜哥頓了頓,把煙頭插進煙灰缸裏,又對我說:‘其實,我也知道,在你們這些小輩的眼中,我是一個傳奇人物,但是,你知道這些表面上的傳奇的背後有多少灰暗的辛酸嗎?’
“我搖了搖頭。
“姜哥苦笑了兩聲,道:‘是啊,你當然不可能知道。’
“我等着姜哥的後話,但是我卻發現他已經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中,完全忘記了我的存在,我等了很長的時間,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才提醒他道:‘姜哥,你叫我來,到底是爲了……’
“姜哥這個時候才如夢初醒,很不好意思地對我說道:‘啊,是在不好意思,我最近總是心不在焉的。’
“我關切地問道:‘是又有什麽棘手的案子了嗎?’
“姜哥擡起頭,看了我很久,說道:‘并不是什麽又有了棘手的案子,而是棘手的案子從來也沒有被破解過,你也不用驚訝,這個未破解的案子,不隻是我,連整個中國所有的精英刑偵人員齊心協力都未能破解,而我,隻是其中的一員。’
“‘全國的精英刑偵人員!?’我驚訝地站了起來。
“姜哥看我反應這樣強烈,急忙上前一把捂住我的嘴,厲聲說道:‘這是機密,你不要一驚一乍的,小心隔牆有耳。’
“我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态,于是,急忙閉上嘴巴,安靜地聽姜哥繼續講述,那也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最後一次跟他交談,接下來,他提到了你的父親,也就是那個有名的曆史學家,範繼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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