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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儀館裏沒有一個姓何的保安!?
當我聽到張賀方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簡直不敢相信他剛才所說的話。張賀方顯然也看出了我的心思,他依舊叫來殡儀館的所有工作人員,讓他們幫他作證。并叫來了殡儀館的兩名年輕的保安,對劉警官道:“劉警官,這兩個人是我們公司僅有的兩個保安,一個姓張一個姓孫,從來也沒聽過他們中有誰姓何的。”
我被眼前的情景驚得目瞪口呆,一時間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劉警官回頭看向我,倒也沒有流露出過多的情緒,隻是淡淡地問道:“範先生,這是怎麽一回事呢?”
劉警官的這一句話一問,我當時就呆在了那裏,看了看劉警官,又看了看張賀方,磕磕巴巴地說道:“這、這我也不知道。”
劉警官冷哼了一聲,說道:“範先生,你知道謊報警察是有罪的麽?”
“我、我……”
我還未來得及辯解,張賀方這個時候竟然過來打圓場,道:“劉警官,您息怒,畢竟,誰都有犯錯的時候,我想,範先生也可能隻是一時眼花吧。”
“眼花?”劉警官說:“這個理由倒真是讓我無話可說了。”
劉警官說完話,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盯得我心裏直打鼓。
張賀方這個時候又說道:“劉警官,您也理解他一下吧,畢竟,自己母親的遺體被竊走了,心情難免郁悶,夜裏偷偷來我們殡儀館,大概就是希望能再找到一些蛛絲馬迹吧。”張賀方頓了頓,掏出煙點了一根,旋即又繼續說道:“何況,殡儀館這種地方,本來就容易使人産生恐懼的心理,這也難怪,這件事,我也不追究,還是抓緊找到那個竊屍的盜賊吧。”
劉警官别過臉,用一種很威嚴的聲音說道:“追究與否,不是你說了算的。”随後,劉警官又把臉轉向我,說道:“不管怎麽說,範先生,你還是跟我回局裏一趟吧,不管怎麽說,你還是要做一個筆錄的。”
我看了看張賀方,見他還是一臉歉意地看着我,我實在不知道這個家夥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剛才,他甚至還在爲我求情,如果他在那個時候咬住我不放,再如劉警官之前所說的告我一個诽謗罪,那簡直易如反掌,可是,看上去他又在竭力幫助我,這比他要害我還要讓我感到恐懼不安。
但是,張賀方的人證物證具在,無論怎麽看,似乎說謊的人都是我。
最後,劉警官讓刑警們采集了衛生間水箱裏的一些樣品,拿到局裏去化驗。而我也在無可奈何之下,跟着劉警官回到了警察局。
再一次回到警局,我的心理上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雖然我仍然堅持自己所看到的一定是真實的,但是,我此刻竟然開始心虛起來。
我在警局等了很久,大約下午四五點鍾的時候我才被一個刑警帶進了審訊室。
坐在審訊室内,還是我有聲以來的頭一回。不過,我畢竟也不是什麽犯罪嫌疑人,所以,我也并沒有被考上手铐,我隻是坐在一把很普通的椅子上,對面是一個長長的辦公桌,可以坐三個人,但是此時卻一個人也沒有。
大約過了兩隻煙的功夫,劉警官獨自一個人出現在了審訊室内,令我驚訝的是,劉警官既沒有拿筆也沒有拿本,而是拿着幾張照片,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來給我做筆錄的樣子。
果然,劉警官穿着一身筆挺的警服繞到了長辦公桌的前面,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然後用一種跟在殡儀館的時候完全不同的語氣對我說:“别緊張,放松一點。”
我木讷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劉警官也沒有立即說話,而是低頭翻看了兩遍他手中的相片,翻着翻着,他就突兀地對我說了一句,“你怎麽看?”
“啊?”我下意識地回了一個滿含疑問的回答,問:“什麽……什麽我怎麽看的?”
“那個張賀方。”
我擡頭看了一眼劉警官,他正目不轉睛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最終還是說:“劉警官,不好意思,我……我沒明白你什麽意思?”
劉警官歎了一口氣,然後站起身,兩隻手插着褲兜,一邊在我面前來回踱步,一邊低着頭,說道:“我二十二歲開始當警察,今年剛好二十年。”說罷,他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二十年來,我經曆過不少案子,這些案子中,也有很多很多看起來非常離奇。我不敢說我劉漢文是一個多麽聰明的人,我在年輕的時候破案隻是靠兩樣東西——膽識和魄力。”
我怔怔地聽着,心說這劉警官是在幹什麽?難不成是要準備向我炫耀他整個從警生涯的光輝曆史?
劉警官不理會我的驚訝,而是繼續說道:“但是,在日後的刑偵生涯中,除了根據已有的線索和證據進行判斷以外,由于經驗的原因,我漸漸對一些離奇的案件有一種非常敏感的直覺。”
聽了劉警官的這一席話,我似乎漸漸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便問道:“劉警官,你的意思是……你相信我的話?”
劉警官點了點頭,說道:“是的,雖然對方人證物證具在,但是,憑借我多年的經驗來判斷,我相信你說的話。”
當劉警官說完這句話以後,我幾乎差一點就激動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果然,我沒有看錯這個劉警官,他之所以能身居現在的位置,還是有其與衆不同之處的。
但是,我心中又有些疑慮,便問:“你爲什麽相信我的話,殡儀館的工作人員都說沒有一個叫做小何的保安了呀。”
“這我知道,”劉警官又重新坐回了辦公桌上,對我說:“下午在殡儀館的時候,你說的每一句話,幾乎都會被人當做是謊話。而我所說的直覺,也并不是完全依靠所謂的第六感來進行判斷,我還是有我自己的根據在的。”
我眉毛一揚,便問道:“什麽根據?”
劉警官豎起三根手指,對我說道:“根據有三個。第一點,是根據你的叙述。剛才,那個張賀方說你是一時眼花,我當時隻不過是随口應和一聲,因爲,你對我的叙述,就如同播放電影一樣,一幕幕畫面都呈現在眼前,包括那些蠟燭一類的東西。如果是謊話,一定不會這麽詳盡。當然,這樣的判斷對于常人來說很難,但對于我這樣一個老刑警來說,我憑直覺相信你所說的話。不過,恐怕也隻有我相信了。”
“那第二點呢?”我問。
“第二點在于那個張賀方,在于他的反應。”劉警官道,“若是一個正常人,在聽說自己公司的廁所裏出現過死屍,一定會感到異常驚訝,然而我能看出來,那個張賀方的驚訝,是裝出來的。”
我一聽這話,心裏登時咯噔一聲,心說這老刑警就是不一般。緊接着,劉警官又繼續說道:“那個張賀方的反應,就好像是他早就料到了會發生的事情,然後提早做出了準備,就等着看你的笑話一樣。”
“是啊。”我點點頭,“這一點,我也感覺到了。那第三個根據呢?”
劉警官拿着手中的相片沖我一邊走過來,一邊說道:“第三個根據,也就是最重要的根據,那是與二十年前的一個案子有關。”
“二十年前?”我有些驚訝。
劉警官點點頭,似乎帶着一些遺憾,說道:“二十年前,也就是我接手的第一個案子,也是我從警生涯以來唯一一個沒有破掉的懸案。”
我漸漸對劉警官的話産生了興趣,本能地問道:“難道說,二十年前的案子也跟那個張賀方有關?”
劉警官搖搖頭,說:“不隻是跟張賀方有關,還跟你有關。”
我聽了劉警官的後半句話以後,下巴差點掉下來,心說二十年前,我還是一個上學前班的小屁孩兒,那案子怎麽可能跟我有關呢?
旋即,劉警官便解釋道:“準确地說,是和你父親有關,你的父親——是範繼雲,沒錯吧?”
又是我父親?
我木讷地點了點頭,便問:“那這麽說,二十年前發生過一模一樣的案件?”
“那倒不是,隻不過,二十年前的案子,我一直耿耿于懷,而恰好,在今天我又遇見了這個張賀方,以及範繼雲的後人,我自然而然地回産生聯想。”
“那麽,”我站起身,“二十年前又是什麽案子呢?”
“别着急,你先坐下,”劉警官走到我身邊,遞給我他手中的那一疊相片,道:“你先看看這些照片吧。”
我接過照片,一看,隻見,那相片中是張賀方年輕時的樣子,他正身穿一身白色短袖,在街道上行走,從照片拍攝的方式來看,應該是偷拍的。
我翻了一張,而這一張,則是張賀方的近距離照片,看樣子似乎是某種證件照,但是,我很快就發現了問題的所在——照片中,張賀方的脖頸下面,露出了半片紋身,而且,那圖騰樣式,就跟我在雲南地宮裏見到的阿松的臉上的紋身是一個樣式。
這代表了什麽?劉警官給我看這些相片的用意又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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