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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晚八點三十五分,遼甯沈陽。
母親的追悼儀式終于靠一段落,明天一早,母親的遺體就将被送到火葬場火化。我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高鵬和劉震都有來過電話,但是我并沒有理會他們,我隻想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
回到東北已經三個多月了,我父親的行蹤依然杳無音訊,我母親終日牽腸挂肚,她老人家本來身體就不好,這一下,更是一病不起,終于扛不住,倒下了。
一開始,我打算賣掉我父親的房子,因爲在聽到高鵬說起有陌生人闖入過我家,我就總覺得那個家已經不安全了。但是,實際的情況是,我和蔔瑾住了一段時間以後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我也就放松了警惕,心說大概是我自己小題大做了,那些人既然已經得到了我父親所珍藏的珍本書,那麽他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不需要再回來了。
這三個月來,唯一讓我感到可喜的是,蔔瑾在我不厭其煩的教導下已經基本掌握了漢語的使用,而我後來也發現,蔔瑾其實并非外表看上去那麽冷漠,在解除了語言溝通的障礙後,她有時候顯得還是很可愛的。隻不過,她對于大都市的生活仍然有很多難以接受的地方,我想她可能永遠也無法習慣都市的生活也說不定。所以,每當我不在家的時候,我就把蔔瑾放在家中,她倒也很聽話,從來沒有給我添過任何麻煩。高鵬時常調侃我跟蔔瑾之間的關系,每當此時,我就下意識地想到梁贊——我對他尚且生還的可能性已經不抱任何的希望了。
我一個人在街上閑逛,走得累了,便随便找了一家飲品店,走了進去,要了杯咖啡和許多甜品——我最近不知爲什麽總是喜歡吃甜食,不過這樣也好,因爲都說甜食會使一個人的心情變好。
我一邊喝着咖啡,一邊茫然無措地望着窗外,大腦一片空白,我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說句實話,對于母親的死,我并沒有顯示出太多的悲傷,當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隻是木讷地點了點頭,恍惚間,似乎自己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但是又沒有什麽劇烈的情感波動。我知道,在很多情況下,當人們聽到某些極壞的消息時,他們看起來似乎坦然接受了這樣的現實,然而,在實際情況下,他們的潛意識隻是逃避了這些問題,也許,在多年以後,他們會突然想起這件事,并且備受打擊,甚至精神崩潰。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那麽一天,總而言之,現在的我仍然沒有感到太多的哀傷。
我正稀裏糊塗地瞎想的時候,褲兜裏突然傳出了“鈴鈴鈴”的老式電話的鈴聲,我掏出手機一看,是一個陌生的号碼,而且看上去像是座機,我挂了電話,最近我常常能接到一些出賣店的騷擾電話。要是以往,我可能會拿這些打騷擾電話的家夥們尋開心,但是,我現在實在是沒有那個心情,于是,便挂掉了電話。
沒過兩分鍾,又是“鈴鈴鈴”的幾聲響,我拿出手機一看,還是一樣的号碼。
就這樣,我挂電話,對方又打來,這樣來來回回不下四五次,我終于被這個家夥的堅持所折服了,接通電話便不客氣地說道:“前幾天我都已經說過了,我沒有買店的需求,老子現在心很煩,你别***再騷擾我了。”
說完一通,電話的那邊卻沒有回音。
“喂?”我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喂?有人嗎?”
突然,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來道:“我的佩玺大人啊,怎麽這麽大的火氣?”
“梁贊!?”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問道。
“對呀,”電話那邊說道:“怎麽了,我的佩玺大人,你這麽想我啊?”
“你沒死?”我驚訝道。
“拜托,老大,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麽,怎麽總咒我呀?”梁贊說道。
“去你***,我上哪知道你是不是還活着,當時在那樹根洞裏面,你跟那紋面人糾纏了那麽長時間都沒出來,後來地宮又塌了,我上哪知道你是怎麽出來的。”
“佩玺大人,你知道你的緻命弱點是什麽嗎?”
“我不想知道。”我故意咽他說道。
“好吧,那我就告訴你。”我就知道無論我怎麽說他都會把他想說的話說完,他繼續說道:“你的緻命弱點就是你的思維太僵化了,在你的世界裏所有的事情都隻有一種可能性,你難道就不會想想其他的可能?”
“我想不出來。”
“哎呀,你簡直就是大腦平滑呀。”梁贊挖苦我道。
“那你直接告訴我不就完了。”我不滿道。
“我才懶得跟你解釋那麽多呢。”梁贊說道,“我給你打電話是有别的事情要告訴你。”
“什麽事情?”我有些疑惑地問道。
梁贊頓了頓,說道:“最近你身邊有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啊?”
一聽這話,不知爲什麽,我心頭一緊,心說不是吧,難不成又要出什麽怪事?但我仔細想了想,卻并沒有發現最近有什麽事情奇怪,便對他說道:“沒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
梁贊似乎思索了一下子,然後繼續說道:“三個多月了,他們也差不多該動手了呀。”
“他們?”我問。
“就是紋面人他們那夥人。”梁贊解釋道。
我一聽這話,連忙激動地問道:“這麽說,那個老韓他們也沒有死?”
梁贊歎了一口氣,說道:“哎呀,真的是一言難盡呀,總之等你來我這裏以後,我有機會再詳細地告訴你吧。”
“去你那裏?”我心裏感到一陣納悶,心說我爲什麽還要去你那裏呢?于是,便說道:“我已經把我父親托付給我的任務完成了,而且蔔瑾似乎也完成了阿姝娜交給她的任務,爲什麽還要去雲南?”
“我的佩玺大人,我就說你思維僵化,你還不承認。”梁贊笑着說道:“誰跟你說讓你去雲南啦?我隻是說等你來我這裏之後。”
我心中疑惑,便問:“那你在哪裏?”
梁贊呵呵一笑,回答道:“我現在在湖北。”
“湖北?”這實在出乎我意料之外,我連忙問道:“你去湖北做什麽?”
“這個問題,等你來了你就知道了。”
我心中有點氣憤,心說我爲什麽要聽任你的擺布呢,于是開口也不客氣,直接回應道:“我憑什麽要聽你的擺布?我不想去什麽湖北。”
“哎?”梁贊說道:“佩玺大人,咱們的探險還沒有結束呢,你怎麽能半路而廢呢。”
“探險?你自己去探險吧,我就不陪你了。”我回敬道。
“那怎麽行,這裏面必須要有你的存在呀。”梁贊正在說服我。
我想起了地宮中的銅鼓,說道:“哪有那麽多必須的呀,依我看,你才是那個必須要去的人吧。而且,我接完蔔瑾以後,完成了阿姝娜的任務,雖然我根本不知道那算是什麽任務,但是,這一切已經結束了,沒有必要再去趟什麽渾水了。你也不用拿我父親的事情來勾引我入夥,那是他老人家年輕時自己的事情,我也不想過多的攙和了。”
梁贊在電話那邊啧啧了兩聲,說道:“佩玺大人,幾個月沒見,你怎麽變得這麽有主見啦?”
我想到的還是那面銅鼓,如果說銅鼓之中有我的雕刻,那麽我還認爲這一切都是宿命的安排,可是,關于那數千年前的預言中,顯然沒有我的存在,那我又何必自讨沒趣地去上趕着尋找危險呢?
我旋即又問梁贊是怎麽知道我的手機号碼的,他的回答也很簡單,告訴我在這個信息化的時代,隻要你想要找到一個人,那麽就一定能找到他。
我表示很不理解,問道:“你爲什麽非得找我呢?老大,我跟那些事情沒什麽必然的牽連,你不用什麽事情都帶上我,好嗎?”
梁贊連連稱是,說道:“佩玺大人,我知道我現在怎麽勸你都沒有用,所以,我隻能等你主動聯系我,因爲在這一段時間裏,你可能會碰到接二連三的各種怪事,你早晚都會來湖北找我的。”
“切,你最好别這麽自……”
“嘟嘟嘟”……
電話的另一邊已經挂了。
我沒有重新打回去,因爲我這個人其實更喜歡安逸平靜的生活,對于什麽探險一類的事情,我實在沒有很大的興趣,我喝完咖啡吃完甜品以後,便叫了一輛出租車回到家裏了。
我回家的時候,蔔瑾已經睡着了,自打回來以後,她一直都睡在我的房間裏,她的生活及其規律,而我常常隻在沙發上将就着睡覺。
晚上,我靠在沙發上,點燃了一支煙,看了一會兒央視十套的《探索發現》,迷迷糊糊地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突然接到了殡儀館的打來的電話。
“喂?”我睡眼惺忪地問道。
“您好,請問您是範先生吧。”電話的另一邊是一個女人。
“對,我是。”
“我們對給您帶來的不便深感抱歉,因爲我們要告訴你一個非常壞的消息。”
我聽後一驚,非常壞的消息?忙問:“怎麽了?”
電話的那一邊說出的話直讓我感到晴天霹靂,難以接受,隻聽她說:“您母親的遺體,昨天晚上……被人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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