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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八日,雲南,昆明,市中心醫院。無風,天氣晴好,我準備今天出院。
我和劉震兩個人正在醫院裏收拾行李,龍蔔瑾站在病房的窗戶旁邊望着窗外揮灑下來的陽光怔怔發呆,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也懶得去猜,總之,我要回家了。
回想起當初在地宮之中逃脫的時候,在那巨大的石柱上,我爬到一半的時候摔下來過一次,我當時也沒覺得有什麽大礙,就立馬站起身重新往上爬,直到爬出了地宮以後,我才感覺到渾身劇烈的疼痛,喉嚨一甜,一口血就流了出來。我渾身乏力,幾乎一動不敢動,仿佛隻要身子一伸,渾身就要散架一般,連續數小時的疲勞與恐懼,讓我身心俱疲,當時又正逢黃昏時候,我便直接躺在地上昏睡了過去。
好在滕益還沒有完全失去神智,他燃起了篝火,爲我和蔔瑾做了一些簡單的治療,雖然他并不是苗族人,但是由于長期呆在那苗族古寨之中,又與阿姝娜的關系頗爲親近,所以會一些簡單的醫術也是很正常的,隻不過,這種醫術太過簡單了,以至于幾乎沒什麽作用。
第二天一早,我們吃了點壓縮餅幹,蔔瑾仍然沒有清醒,我雖然醒了,但是神智不清,而且渾身疼痛,直喘不上氣,每一次喘氣我都感到胸口一陣疼痛。
但是,我仍然得堅持,直到在滕益的帶領下,我們重新回到了大石頭村,後來又找回了我們的那輛——不、是段郁文的那輛破桑塔納轎車。
讓我感到無奈的是,滕益并不會開車,所以,我隻能繼續忍着疼痛一路開車回到了昆明。
一到劉震所住的那家醫院,我就被檢查出來是肋骨骨折,并且戳傷了肺部,不過好在肺髒并沒有受到什麽嚴重的傷,但是這樣的情況必須要進行入院治療。我自己的錢已經不夠用了,于是,我便又給我朋友高鵬打了電話,讓他從銀行打錢給我,這樣,我才順利入院接受治療。
我入院後的第二天,滕益便說他要回到苗寨裏去了,我想留住他,因爲這一路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并沒有得到解釋,但是,他卻對我說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所以,自然也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裏。于是我問他,那蔔瑾怎麽辦?滕益搖搖頭,對我說:“阿姝娜大巫在生前的時候不是已經對你說過了麽,蔔瑾以後就托付給你了,别忘了,你當初來雲南最主要的任務就是這個事情,雖然,這其中有諸多的插曲,但是,任務自始至終也沒有更改過。”
我說道:“可是,我不覺得蔔瑾應該跟我回老家那邊,我倒覺得梁贊更适合她。”
滕益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那小子身手的确是好,我心服口服,我也沒想到那個紋面人能這麽厲害,兩個人糾纏了那麽久也沒有從那樹根洞裏出來,怕是已經……”
我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雖然梁贊和段郁文跟我的交情都不深,但是,我能感覺到,自從我來到雲南,這兩個人對我的照顧是我能自始至終平安無恙的保證,可是現在……
我盡量不去想那些事情,轉開話題,說道:“可是,我總覺得我們并沒有完成什麽任務呀。”說着,我轉頭看了看那時候還在昏迷的蔔瑾,然後繼續說道:“還有很多事情也都沒有得到相應的解答,那個老韓爲什麽會出現在那裏,還有那個紋面人對我所說的什麽南巫的事情,太多的謎團了。”
滕益點點頭,說道:“不過,那已經不應該輪到我去思考了,我想,這一切肯定跟你的父親有關。”
我點點頭,這個時候,劉震早就已經痊愈了,他正推門進來帶回來新買的水果,我在醫院的前幾天,一直是由他來照顧我。
在送别了滕益之後,劉震向我問起了那些經曆,我并不是有意不跟他講,隻不過我每當我想起那些事情的時候,心裏頭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疲累感,在劉震的一再逼問下,我才勉強簡單大緻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對他講了一遍,當然,這也是對我所經曆的事情的一種梳理方式。
我簡單總結了一下我來到雲南以後所遇到的各種怪事以及相應的疑惑,而至于那些已經得到解答的疑惑,我就不再重複提起了。
如果按照時間的順序來講的話,我簡單地梳理了一下各種疑慮:
第一點,三十年前我父親到底在雲南幹了些什麽?
對于這個問題,我想雖然我還不知道确切的經過,但是,起碼已經有一些模糊的雛形初現在我的腦海裏了。
首先,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我父親來雲南絕不是爲了什麽考古活動,他在來雲南的時候甚至就已經對這裏的情況有了一定的了解。
其次,那就是一些具體的細節,顯然,我在段郁文的叙述和偷聽老韓的談話的時候所得到的故事有着很多差别,其中尤其是關于我父親這個人的評價。爲了保證我能夠得到真相,我盡量使自己不帶有主觀色彩去評價我父親,很明顯,在段郁文的叙述中,我父親所扮演的角色是正值剛毅的學者形象,而在老韓的口中,我父親則完全變作了另一幅嘴臉,這樣的父親更像是——汪成寶!唯利是圖,狡猾陰謀,運用一切手段爲自己的棋子,以幫助自己達到目的,這樣的父親對我來說是陌生的。
第二點,蔔瑾身上的玉牌到底是什麽東西?
從一開始有人冒充我的父親給我打電話那時起,我第一次注意到蔔瑾身上的那塊玉牌,以至于後來假冒的汪成寶,老韓口中的汲靈妖玉,以及一路上所遇到的各種奇怪的事情都與這塊玉牌有着莫大的關系?
我心說難不成這塊玉牌是什麽法寶?我不太相信這種猜測,但是卻又沒有更好的猜測。
第三點,梁贊到底是誰?
我從不否認梁贊曾經救過我很多次,并且他的身手、膽識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的知識都非常人所及,當然,他也有不完美的地方,比如說他那一臉病怏怏的面容和毫不正經的擡杠侃大山似的談話。但是,我想知道的是,梁贊這個家夥到底是誰?
一開始,我在問及梁贊的事情的時候,段郁文的回答飄忽不定,隻說梁贊能夠幫助我完成任務,現在段郁文已經死了,那麽,梁贊的身世對我而言幾乎就是一個未解之謎了。
當然,我一開始的時候也并未太過在意梁贊的身世,但是,直到我在地宮銅鼓上所看到的雕刻時才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
如果說,那銅鼓周圍的雕刻是預言的話,那麽也就是說,梁贊出現在地宮之中是必然而非巧合,反倒是我這個一直被當做繼任者的人并沒有出現在預言當中,這一切又都代表着什麽呢?
第四點,紋面人他們一夥人的背景以及所謂的南巫究竟爲何物?
說實話,我至今都覺得老韓他們一夥人的出現實在太過突然,而他們的出現也使得原本漸已明朗的局面又多了一層迷霧。我還是那一句話,在中國,能搞到槍而且還是沖鋒槍,這就足以說明這些人來頭不小,起碼,他們的背景或是靠山有相當強的勢力。
再有一點,我總覺得那個紋面人阿松有點奇怪,他雖然對那個京腔秦爺言聽計從,但是,給我的感覺他又好像是脫離他們而存在的,換句話說,他們似乎并不屬于隸屬關系而是雇傭關系。
最後一點,那就是南巫的事情。因爲當時那個紋面人阿松問我這個問題的時候顯得太過突兀,所以,對這件事情記憶猶新。他曾問我除了我父親還有誰知道南巫的事情。這句話包含着兩個信息,且先不說南巫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但從這話中可以覺察到,第一,我父親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南巫這麽一個東西,第二,這世界上隻有極少數的人知道南巫這個東西。
我想起了電影中常演的許多神秘組織,心說難不成我父親通過他的調查發現了某個神秘組織,然後才招來這麽多的禍患?
我理了理自己的思緒,但是仍然沒有得到解答,劉震這個時候安慰我說:“佩玺,我要告訴,渴求‘爲什麽’的人最後一定都是痛苦的。”
我問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他告訴我說,一個人若總是窮追不舍地追問某一件事情,最後痛苦的就隻有他自己。許多哲學家就是這樣被逼瘋的。
蔔瑾直到入院的第四天以後才蘇醒過來,醫生檢查過她的身體,但是并沒有發現什麽異樣,我曾經告訴醫生蔔瑾的眼睛曾經流過很多血,可在醫生檢查之後,卻發現蔔瑾的眼睛沒有任何損傷。
我對雲南已經沒有任何留戀,在跟劉震簡單打點了一下行李以後,我們便踏上火車,準備回到東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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