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形,我心中頗感納悶,心說我這是招她還是惹她了,爲什麽她單單就是跟我過意不去?在青銅鏡甬道内,我隻是偶然從青銅鏡中看到她的身影,就算是我拆穿了她,她也沒必要這樣對我窮追不舍呀。
隻見那無臉女鬼緩緩擡起了一條手臂,指向我,兩片猩紅的嘴唇上下翻動了一下,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說話,但她頭頂上那隻巨大的怪物的頭顱卻似乎會意地點了點頭。
我自知大事不妙,急忙拿出打火機,我的手不受控制地瘋狂顫抖着,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打火機打着,火光一閃,我眼前的那隻怪物不由得令我膽戰心驚。
那是一條無比巨大的蟒蛇,個頭一點也不遜色與亞馬遜雨林的森蚺,它身體最粗的地方甚至堪比一個成年男人的腰圍,但是,有一個顯著的特點足以說明它并不是普通的蟒蛇。
一般的蟒蛇,雖然身體巨大,但是頭都很小,但是,我眼前的這條巨蟒,頭明顯要比其他蟒蛇大很多,甚至比人的頭顱還要大。更可怕的是,這條蟒蛇的頭部的鱗片竟然是倒着生長的,所以離遠一看,整條蛇的頭就好像有獅子的鬃毛一般。
不過,最讓我感到匪夷所思的其實是那巨蛇的頭頂,那裏竟然長着一塊紅色的肉瘤一樣的東西,看上去竟然有點像雞冠子。
在我的老家,有一種毒蛇俗名叫“野雞脖子”,小時候就常常聽老人講,說蛇若是成精,頭頂就會長出雞冠子一樣的東西。
自從來到雲南,我原有的世界觀早已一步步被侵蝕殆盡。“足以颠覆一個人的世界觀的經曆”。說的沒錯,現在的我,早已經不是一個無神論者了。這個詭異的地下地宮,陰氣森森,别說是蛇,哪怕是人呆久了,恐怕都會産生相應的變化,這種極度戰栗的感覺是我先前所不曾感受到的。
不過,當我手中的打火機光亮一閃,那無臉女鬼似乎感到很害怕,竟然開始一點點向後退去。
她怕火!
當我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實在難掩我心中的喜悅,但是,這種喜悅感卻太過短暫,因爲她的寵物,也就是那條巨蟒怪物并不怕火。那怪物把身體一卷,将無臉女鬼掩護起來,然後昂首吐信,發出一陣陣讓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旋即張開血盆大口朝我襲來。
我迅速地朝後瞄了一眼,發現身後仍然是漫長的水道,想逃,沒有可能。
我退後一步,使自己站得更穩,然後左手拿着打火機,右手操起長刀,心說死就死吧,拼了!
哪知,正當我準備一場殊死搏鬥的時候,四周突然響起了巨大的聲響。那聲音似乎并不來自于遠方,而是來自于四面八方的任何方向,從這黑水中,從四周的青石闆牆壁中所發出來的。
沒聽一會兒,我就反應了過來,這是蔔瑾的頌咒聲。我一下子松懈下來,極目遠眺,隐約間,遠方的黑暗中似乎有兩個小紅點——那是蔔瑾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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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一樣感到震驚的是那條巨大的蟒蛇怪物還有那個無臉女鬼,尤其是那個女鬼,她似乎非常害怕這些頌咒聲,尖叫着捂住自己的耳朵,雖然隻有一張嘴,但是卻露出了異常恐怖的表情。
那條巨蟒怪物似乎也很詫異,它扭動着身體,似乎非常難受,像是聽見了自己主人的召喚,一會兒把頭鑽進水中,一會兒又浮出水面,對我已經沒有任何興趣了。
四周的黑水四濺,有幾次,我被那發狂的蟒蛇怪物狠狠地撞倒,于是我幹脆拿着打火機遠遠地靠在一旁,觀看着眼前這異常詭異離奇的畫面。
緊接着,遠處的兩個小紅點飄飄悠悠地垂了下來,似乎是蔔瑾正在通過那裏的緩沖坡,正向水中走來。
頌咒聲一直沒有停歇,這聲音有些古怪,聲音低沉沙啞,卻又很清晰,隻不過我聽不懂那到底是什麽意思,但那聲音的确有着極強的穿透力與共鳴感,聲波就如同黑水中的層層波浪,輕撫皮膚,仿佛讓人身體中的每一個細胞都能感受到空氣的震動。
此情此景,我竟然覺得無比熟悉,在一細想,我差點笑了出來。這不正是我從小所看的《西遊記》中的場景麽,不聽話的孫悟空慘遭唐僧頌念緊箍咒,最終即使是齊天大聖也不得不服。
但聯想終歸是聯想,這女鬼和這蟒蛇怪物的頭上也都沒有金箍,至于他們爲什麽會對這頌咒聲如此敏感,我就不得而知了。總而言之,這頌咒聲對我是沒有任何作用。
漸漸地,那兩個漂浮的紅點越來越近,終于來到了我的火光所能照到的地方。不出我所料,來者果然是蔔瑾。她仍舊身穿我在昆明給她買的白色小衫和牛仔褲,隻不過已經有些破舊,但此時此刻的她,睜着一雙血紅的眼睛,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嘴唇沒有動,但随着她越來越近,四周的聲音也就越來越響。
蔔瑾的神情十分嚴肅,更讓我吃驚的是,剛才還神氣萬分的無臉女鬼此刻竟然掩面跪在了蔔瑾的面前。
蔔瑾的眼睛閃着紅光,所以我根本看不到她的眼眸,我隻覺得她什麽都沒有看,眼神呆滞地望向前方,随後,她把手伸向那無臉女鬼。
緊接着,一幕讓我非常熟悉的情景發生了,那無臉女鬼似乎化成了一縷輕煙,飄飄悠悠地順着蔔瑾的手流進了她的身體——這一切,與昆明酒店裏的情境是如此地想象。
正當我還在驚訝的時候,蔔瑾又做了一個令我瞠目結舌的動作,她緩緩地擡起手,手掌所去的方向竟赫然是那巨蟒怪物的頭。看那架勢,就好像是一個養狗的主人要撫摸他的寵物的頭一樣自然。
那巨蟒怪物先是往後躲了一下,身子一下子擡得很高,甚至超過了蔔瑾的身高,随後猛地張開血盆大口。
“不好!”我大叫一聲剛想沖上前去,卻被那蔔瑾猛地回頭一瞪,我不清楚那究竟算不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催眠術,但是,當我的眼睛與她那雙紅色眼睛碰撞的時候,我整個人的身體就好像一塊鋼闆那樣堅硬,根本動彈不得。
随後,蔔瑾又把臉轉了過去,看向那巨蟒怪物。
那怪物張嘴發出“嘶嘶”的叫聲,但是我已經能夠看得出,那并不是耀武揚威一般的恐吓,而是一種因爲害怕而發出的叫喊。
蔔瑾不管那麽多,她眉頭一皺,四周的頌咒聲似乎又變大了。
這一回,那巨蟒怪物才猶猶豫豫地閉上了嘴,一點點試探性地把頭伸向蔔瑾的手掌下面。
一開始,那怪物似乎感覺非常舒服,竟然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像是要睡着了一般。但好景不長,沒一會兒的功夫,它那燈泡一般的巨眼猛地張開,緊接着,一幕讓我永生難忘的畫面出現在我的眼前,幾乎是一瞬之間,那怪物變得十分痛苦,它狂舞着身體,但是它的腦袋似乎粘在了蔔瑾的手上一般根本移動不了。而且,奇怪的是,任憑它怎樣扭動着自己的身體,可就會無法碰觸到蔔瑾,就好像他們倆相隔數米,根本無法夠到對方一樣。
旋即,我驚訝地發現,那巨蟒怪物的身體正在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收縮着,很快,它的身體就完全失去了水分,十幾米長的巨大身軀在一眨眼的功夫便抽成了一條幹屍。
我長大了嘴巴看着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這太不可思議了,如果說,蔔瑾會放出什麽蟲子,也就是所謂的蠱來制服那條巨蟒怪物,或者幹脆就是用某種辦法把巨蟒怪物弄死,我都能接受,但是,我實在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一個剛才還神氣活現的巨大生靈竟然在轉瞬之間就變作了一具幹屍,就算是巫術,這也太玄了吧。
但不管怎麽說,蔔瑾仍然是救了我一命,我借着打火機微弱的火光發現蔔瑾的眼睛正一點點恢複成平常的樣子。
根據我以往的經驗,蔔瑾現在一定是非常虛弱,鬧不好會馬上暈……
我正想着會發生的情況,就聽見“撲通”一聲,蔔瑾這個人已經跌進了黑水之中。
見狀,我趕緊跑上前去将蔔瑾扶了起來,雖然她長相甜美,但是我不得不說,在我看過了她剛才的表現以後,我對她越來越感到幾分忌憚。
“喂,蔔瑾,蔔瑾?”我一邊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頰,一邊問,但是沒有得到回音,她已經進入了絕對昏迷的狀态,這讓我很頭痛。
不過,讓我驚喜萬分的是,蔔瑾的褲子上竟然别着一隻手電筒。這手電筒其實也是段郁文所買的,當時他一共買了七隻手電筒,五個普通的手電筒我們幾個人手一個,雖然蔔瑾從來沒有使用過,但也有她的份,另外還有兩隻手電筒是較好的狼眼手電,隻不過都放在了段郁文的背包裏。
即便如此,我已經感到十分開心了,我熄滅了打火機,将手電筒打着叼在嘴裏。一手提起蔔瑾的一隻胳膊将它架在我的肩膀上,另一隻手摟住她的腰。
我歎了口氣,蔔瑾的昏迷讓我有些無所适從,因爲對于她的到來,我有很多疑問——爲什麽她會出現在這裏,她不是應該跟梁贊他們在那個青銅鏡甬道内麽,難道青銅鏡甬道内那些女屍都被他們收拾掉了?如果真是如此,那梁贊滕益和段郁文這三個人又都到哪裏,莫非……我心中一陣悸動……莫非他們都死了?
我正在猶疑間,忽然看見蔔瑾的嘴唇動了動,我把耳朵湊上前去一聽,就聽她十分虛弱地說了一句:“莫回頭。”
之後,無論我怎樣喊她,她都沒有動靜了。
我回身看了一眼那巨蟒怪物幹癟的屍體,歎聲說道:“莫回頭就莫回頭吧,繼續往前走,媽的早晚都是死。”
于是,我拖着蔔瑾那毫無生氣的身體,一步又一步地朝甬道更幽深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