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們便離開了劉家。
我們站在大石頭村的村口,望着遠處連綿不斷的山巒,心裏多少都有點猶豫,我說:“這山雖然不算高,但是連綿成嶺,這麽大的地方,我們該往哪裏走啊?”
這是一個大家都很關心的問題,畢竟,當初蔔瑾隻是用手指在地圖上一點,而具體方位,我們都不知道。
沒有人回答我的話,氣氛有些尴尬,蔔瑾則不理會大家的疑慮,徑直朝山中走去,滕益則是一步不落地緊跟在她的身後,段郁文朝我看了一眼,聳聳肩,也跟了上去。
這時候,梁贊從後面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走吧,還等什麽呢?放心,你别小看了你的女朋友。”
我聽後一愣,旋即反應了過來,急忙說道:“我跟你說多少遍了,我跟那女的沒關系。”
可是,梁贊根本不等我,而是自顧自地一邊大笑一邊朝山林走去,頭也不回地說道:“我說我的佩玺大人呀,你别像個小姑娘似的行不行,開個玩笑而已嘛。”
我低聲問候了一遍梁贊的列祖列宗們,然後便追着他的背影跑去。
這是一座無名山,一開始的一段路由于靠近村落,樹林還比較稀疏,而且樹齡也都偏小,大概是因爲有村民在山中砍柴的緣故吧。但是,走了大約半個小時以後,我們便來到了山中的無人區,兩旁的樹木也漸漸變得密集,樹幹也越來越粗大,甚至有一些已經趕得上一個成人的腰一邊粗了。
不過,我并不擔心會在這山林中迷路,因爲無論蔔瑾還是滕益,他們都是山裏人,估計從小到大都走着被密林覆蓋的山路,他們自然會有一套辨别方向的方法。
走着走着,我就發現,在山林中最讓人頭疼的并不是那一顆顆參天大樹,而是那些低矮及腰的成片灌木叢和雜草,它們層層疊蓋,淹沒了腳下的道路,我們走在上面往往深一腳淺一腳,一不留神就會摔倒,當然,這種事情往往出現在我和段郁文的身上。令我氣憤的是,每一次看我摔倒,那個梁贊都像看到笑話一樣沖着我哈哈大笑。
我們前後站成排徐徐前進,滕益走在最前面用長刀開路。随後是蔔瑾,我們沒走一段路,她就會停下來,一會兒摸摸這棵老樹,一會兒摸摸那塊石頭,就好像這些東西能告訴她該往哪裏走一樣,當然,真正指引我們的,還是阿姝娜的那封遺書。雖然我們并不認識那上面的文字,但種種迹象表明,蔔瑾的确是按照那封遺書上的指引爲我們帶路的。也許,那可能根本就不是什麽遺書,而就是一個地圖。
段郁文年齡最大,他走在中間,此時已經累得氣喘籲籲了。梁贊夾在我和段郁文中間,他看上去似乎很悠哉,給人的感覺簡直就像是在逛植物園。
一路無話,不是不說話,是實在覺得沒什麽好說的。除了滕益走在前面不時地提醒大家小心腳下,或是小心有蛇以外,大家都悶不吭聲地走路。
走着走着,梁贊突然停住了腳步,我一不留神,整個人撞在了他的後背上,抱怨道:“我說大哥,這山路本來就不好走,你急刹車的時候能不能告訴我一聲呀?”
令我多少有些奇怪的是,梁贊竟然沒有回答我的話,我再一看前面,蔔瑾也停了下來,在濃密的森林裏四處張望了一圈,然後轉過頭看了看梁贊。
滕益和段郁文都感到很奇怪,我問梁贊道:“怎麽了?我們到了,這裏就是隐藏這巨大秘密的地方?”
我環視一周,我們正處在一處下坡路上,濃密的雜草沒過了我們的膝蓋,但四周并沒有什麽奇特之處,隻有濃密的樹林和偶爾啼鳴的禽鳥。
“到底怎麽了?”我又問了一遍梁贊。
梁贊看了一眼蔔瑾,回過頭對我說:“對不起,我剛才放了一個屁,不小心讓你女朋友聽見了。”
我倒!我當時就想跟人打賭,這個梁贊的精神絕對不正常。
梁贊也不理會其他人詫異的表情,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對我說:“佩玺大人,别跟在我後面走了,聞着屁味兒走路容易摔倒,還是我走在最後面吧。”
我壓根懶得再跟他廢話,于是便不客氣地走到他前面,蔔瑾吩咐滕益繼續開路,我們便繼續行進了。
這一段小插曲,我在一開始的時候根本沒有太在意,不過很快就發生了一件怪事,讓我不能不對這段插曲有一個重新的認識。
當時,我們繼續趕着路,我看段郁文已經幾近虛脫,便提出停下來休息一會兒,不過段郁文的自尊心極強,登時反對,說道:“還是趕路要緊,等到了中午,我們吃過飯的時候休息也不遲。”
其實,所謂的午飯無非也就是幾塊壓縮餅幹和随身帶着的幾袋榨菜,簡單吃過之後,我們休整了一會兒,段郁文喝了一口水便繼續趕路了。
按說這裏應該是一塊無人區,但是,我們走着走着,我忽然聽見身後有老漢的聲音,一開始我還沒太在意,但後來,那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想,我一聽,那聲音是在說道:“喂,山裏危險,行人回頭呀。”
一聽這話,我下意識地就想回頭去看,不料,那梁贊卻突然竄到我身後,用手一按我的肩膀,嘿嘿笑道:“别老回頭看我,看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誰看你啊?”我十分不理解他的思考邏輯,說道:“你沒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麽,好像是在喊我們,說山裏危險。”
“就你耳朵尖,我可什麽都沒聽到。”梁贊說道,“快走吧,一會兒該被他們落下了。”
我撓撓頭,當時也沒太在意,就跟着蔔瑾他們繼續趕路,可這一次,走了不到十分鍾,段郁文也一邊走一邊說道:“不對,我好像也聽到有人在喊我們。”
“老頭子别亂說話,留心腳下,老胳膊老腿的,别摔了個狗吃屎。”梁贊搶着說道。
說來也巧,梁贊的話音剛落,那段郁文腳下一不留神,就摔了一跤,逗得梁贊哈哈大笑,忙說道:“怎麽樣,我說過吧,小心腳下。”
我回頭一看梁贊,心說這人的人品怎麽這麽差,專喜歡拿别人的痛楚尋開心,便對他說你還積點口德吧。
我們不懼怕腳下的路沒有盡頭,但是卻十分擔心腳下的路沒有方向,我們就這樣在蔔瑾的帶領下走向山中密林,越走越深。直至黃昏的時候,我走着走着,突然感覺腳下的地面變堅固了,似乎是一塊大石版被我踩在腳下,而走在前面的人,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現象。
我們把常常的雜草一撥開,赫然發現我們腳下踩着的,果然是一塊青色的大石闆,隻不過它被雜草覆蓋是十分緊密,所以我們并沒有依靠眼睛而發現它。
除了蔔瑾,其他人都很興奮,急忙到青石闆的周圍去查看狀況。不過,這塊青石闆已經有些殘破不全,并且它是孤立擺在這裏的,雖然有些突兀,但真實的情況就是如此。
段郁文坐在地上歎了一口氣,說道:“本來還以爲發現古城遺迹了呢,白高興了一場。”
“不對,”梁贊蹲在石闆上,用手掌撫摸着粗糙的青石闆的表面,說道:“不算白高興一場,這塊石闆絕不是天然形成的,雖然有些殘破,但還是能看出那些很明顯的手工痕迹。”
“你懂得還挺多的。”我并沒有真心誇贊他的意思,隻是純粹以調侃的姿态在說話。
不過,梁贊聽後到一點也不覺得見外,随聲附和道:“那當然,我祖上三代都是瓦匠,這點事情對我來說完全是家常便飯。”
我知道他說的不是真話,便問:“那你到底是怎麽看出這塊石闆不是天然的呢?”
“我懶得跟你解釋,你自己摸摸就知道了。”說完,梁贊就站起身,離開我身邊。
我覺得有點尴尬,就象征性地用手摸了摸,這一摸,心裏再想着梁贊的話,刹那間還真的有所領悟。石闆大概兩三平方米,厚度卻在十公分以上,用手摸上去,發現石闆上有一些部分特别粗糙,而另一些部分又非常平滑。
我恍然大悟,雖然我們常常贊歎古人的智慧,但說到底我們都知道,古人就算再聰慧,他們也不可能超越時代的局限性,在建築的過程中必須要懂得發揮材料的最大作用,而避免材料的本身缺陷。例如,有些木頭适合承重,另一些木頭适合挂梁,如何因材施工,這本身也是在考驗施工者的智慧。
很明顯,那塊石闆由于本身的品類形狀即成扁平,所以才被工匠拿來做鋪地的石闆,經過略微的打磨修改,就已經可以用來當石闆了。
我正沉溺于自己發現的喜悅中,剛想與他們一同分享,可一擡頭卻發現他們根本沒有等我,除了梁贊還在等我以外,其他的人都已經在蔔瑾的帶領下繼續向密林中走去,隻不過,這一次,蔔瑾的腳步明顯地加快了。
“快走吧,我殿後。”梁贊說道。
于是,我站起身,快跑幾步,跟上了他們。随着腳步越走越快,我隐隐感覺到我們這一次的探險活動即将要迎來第一個重要發現。果然,在走了不到一支煙的功夫,前面的蔔瑾和滕益便又站住了腳步。
我和梁贊追上去一看,隻見一個半米多高的石雕背靠着一處小緩坡,在雜草的掩映下孤零零地矗立在那裏。而奇怪的是,以石雕爲界,石雕以東的地區,雖然樹木粗壯,但樹葉都顯得十分枯黃,而地面上鋪滿了落葉,别說雜草,放眼望去就是一點青色都看不到,夏秋之分豁然眼前,令人啧啧稱奇。
而那石雕的形狀十分古怪,單從其頭部的特征來看,既像老虎又像獅子,看上去似乎不像是真實存在的生物。不過,最古怪的地方要數它的身首比例,石雕怪獸的軀幹和四肢全部加起來還沒有它的頭大,它蹲在地上,那姿勢看上去就像一個大蛤蟆一樣。
不過,以上的這些都不過是外在的形貌,并不算重要,真正重要的乃是那怪獸的嘴巴。它的嘴長得很大,幾乎與身高等同,這當然是藝術化的産物,但是,在它的嘴巴裏咬着的卻是一塊石碑,石碑上面的文字歪歪扭扭,正是跟蔔瑾的玉牌和阿姝娜的遺書上的文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