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贊愣了一下,但手上的力氣卻絲毫沒有減弱,細長的手指如鐵鉗一般依舊死死地扣住那人的脖子,是那人動彈不得。
段郁文在一旁急忙說道:“放手吧,放心,我認識他,他是阿姝娜的人。”
聽了這話,我和梁贊均是一驚,眼前的這個人竟然是阿姝娜的人?我多少有些不敢相信。因爲在我的印象中,這個人出現的次數雖然不多,但是他每一次的出現都很詭秘,幾乎每一次我離開蔔瑾的時候他都會出現,如果不是暗中跟蹤我,根本不可能這樣湊巧。
梁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個白臉人,猶豫了一下子,還是放開了手,但仍然時刻保持着警惕,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白臉人的一舉一動。
令我感到無語的是,就算他如此全神戒備,也不忘拿我尋開心,頭也不回地說道:“佩玺大人,你是屬貓的麽,好奇心怎麽那麽強?”
我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揉着屁股一邊埋怨道:“别跟我提什麽貓,我現在想想這老公寓都瘆的慌。”
“怎麽?屁股疼?”梁贊又笑了出來,但眼神并沒有離開那個白臉人。而那白臉人也沒有其他的危險舉動,大概是從剛才交手的過程中已經發現自己并不是梁贊的對手,于是索性就不再動彈。
不知爲什麽,我一看到梁贊那副笑嘻嘻的樣子就莫名其妙地窩火,便說道:“這次我得謝謝你,得虧你踹的是我的屁股,要是再踹在我的肚子上,我估計我還得昏過去。”
沒想到,那梁贊嘿嘿笑了兩聲,說:“沒事,等一會兒安頓下來我給你揉揉。”
“免了吧。”我實在沒閑情雅緻跟梁贊擡杠侃大山,此刻,我更好奇的是眼前的這個白臉人究竟是誰,于是便問汪成寶道:“你确定他是阿姝娜的人?”
段郁文堅定地點點頭,說道:“不會錯的,這三十年來,我去過很多次那個古寨,他是阿姝娜的守門人,我每次去拜訪阿姝娜都能看見他。”
聽了這話,我又仔細看了看那白臉人,但是,在我的記憶中,我去拜訪阿姝娜的時候并沒有見過這麽一個人。
有梁贊這個高手在一旁,我也多少有些放心地有機會湊上前去仔細觀看他的臉。不過,那人顯然不希望自己跟個猴子一樣被人随意參觀,登時轉過頭狠狠地怒視着我。
我被他瞪了這一眼,腦子裏突然劃過一道閃光,頓時想起了一件事情。我的确見過這個人,而且在來雲南的第一晚就見過他,他就是那個在半夜趴在我窗戶玻璃上的那個人。難道,他從我一踏入雲南那天起就開始了對我的跟蹤?
我問段郁文這白臉人叫什麽,段郁文回答說好像是叫滕益。于是我便走到了那白臉人的面前問道:“滕益?”
他低哼了一聲,把頭轉向一邊,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我的話。我把頭轉向段郁文,有些頭疼地問:“他也不會說漢語?”
段郁文搖搖頭,說不知道。我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語言交流的重要性。
“喂,你說話呀,打輸了就輸了呗,你别撅着嘴不高興呀,你要是不服輸,我們重來一局也可以。”梁贊在一旁起哄道。
我不得不說,有些時候,我真的覺得這個梁贊簡直就是個神經病,因爲無論在面對多麽嚴肅和恐怖的事情他都不忘調侃取樂,而他的這種取樂絕不是什麽天性樂觀的表現,我隐隐覺得這個人的骨子裏有一股痞氣,對什麽事都大大咧咧的。
我回頭沖梁贊說道:“你能制服瘋婆子和他,怎麽就制服不了你自己的嘴呢?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沒想到,梁贊聽了我的話又哈哈大笑了兩聲,似乎是在嘲笑我的無知,便說道:“誰跟他開玩笑啦?這個人他不是苗人。”
此話一出,我和段郁文均是一愣,尤其是段郁文,他瞪大了眼睛,忙說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去過古寨很多次,大約在十年以前他就是阿姝娜的守門人,我不會記錯的。”
“誰說呆在古寨裏的人就一定是苗人?”梁贊仰起脖子說道。
他這一句話說的很随意,聽起來就像是回答一加一等于二一樣簡單,但是,我和段郁文卻被當頭棒喝,不說是如夢初醒倒也有幾分領悟。
梁贊看了看我和段郁文的表情,說道:“你們兩個智商怎麽這麽低,至于這麽驚訝嗎?”
我心說也對,雖然那古寨裏大部分都是一些苗人,但是,這并不能代表寨子裏的人就都是苗人。無論是我,還是三十年前我的父親,都被寨子裏的大部分苗人所迷惑,從而有一種先入爲主的概念,認爲那座寨子就是苗寨,裏面的人就是苗人。而寨子裏真實的情況我們都并不了解。
我驚訝道:“對呀,其實我們早就應該料到這個情況。我第一次遇見阿姝娜的時候,她說着一口相當标準的漢語,我當時隻是感到奇怪,一個103歲的苗族老太太是怎麽會說漢語,但是卻忽略了她可能根本就不是苗人的情況。”
這個時候,那個白臉人突然開口,如梁贊所料,他并不是一個苗人,而是說了一口标準的漢語道:“你說的不對,阿姝娜大巫的确是苗族。”
“那你呢?”我問道。
那滕益把臉轉過去,也不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所問非所答地說了一句相當離題的話,道:“你們把那個寨子想的太簡單了。”
段郁文這個時候有些不服氣,說道:“太簡單了?我對那個古寨考察了近三十年的時間,那寨子裏面有什麽,我很清楚。”
“你說的是鬼蠱地宮?”滕益不屑地說道。
“什麽?你說那是什麽地宮?”段郁文十分緊張地說道。我很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三十年來,他一直堅持不懈考察那座古寨,但是除了第一次與我父親同行以外,他就再也沒有機會踏入古寨裏的地宮。而那座宏偉的地宮究竟是用來做什麽的,數百口青銅棺又寓意着什麽,他都不得而知,而眼前的這個滕益,他所說的鬼蠱地宮,很可能就表明他對那座地宮有一定的了解。
面對段郁文的質問,滕益并不爲所動,他仍然按照自己的邏輯思維說道:“你們這幾十年來一直都希望探究那座地宮,其實,你們完全搞錯了重點,那座地宮本身并不代表什麽,真正的秘密遠在古寨之外,并且已經有人曾經試圖揭開那秘密,隻不過并沒有成功。”
梁贊聽了此話,對我說道:“佩玺大人,看來你的低智商是從你爸那裏遺傳過來的。花了将近三十年的時間卻研究錯了内容。”
雖然梁贊的這句話是沖着我說的,但是,顯然段郁文對此更感到臉紅,因爲他這三十年來苦苦探索的内容今天在這個滕益的嘴裏卻一下子變得一文不值,這多少有些諷刺的意味。
“那真正的秘密是什麽,它又在哪裏?”段郁文激動地問道。
滕益卻道:“真正的秘密隻有阿姝娜一個人知道,不過,她已經死了。”
又是一個晴天霹靂!我和段郁文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其實,早在段郁文的來信中就曾提到阿姝娜大限将至,但是,當我們聽說這個噩耗的時候,還是感到手足無措。原本,我們還打算重返古寨,但是,現在唯一知道這一切秘密的阿姝娜竟然死了,我們又該如何進行以後的研究呢?
“她什麽時候死的?”我問。
滕益看了看我,眼神裏帶着一些敵意,說道:“在你去拜見阿姝娜的那個晚上。”
我聽後一驚,“你是說,在那晚以後,阿姝娜就死了?”
滕益不再說話,似乎是懶得重複已經傳達信息。
我想起我除此見到阿姝娜時的場景,她整個人被黑色的長簾擋住,我唯一看見的隻有她那隻幹枯如幹屍一般的手。我想起了那晚屋子裏的氣味,那是死亡的氣味。
這個時候,段郁文在一旁自言自語道:“我最後一次拜訪阿姝娜的時候她的确說過自己大限将至,而且我看她的身體狀況也并不好,但是我沒料到她真的會這麽快就死掉。”
滕益這個時候把頭轉向我,說道:“可以說阿姝娜大巫早就已經死了,但是由于她還有未完成的使命,所以一直支撐到你來,她把所有的任務交給你和龍蔔瑾去完成。”
“那到底是什麽任務?”我問道。
滕益卻說:“我也不知道,具體的事情都在阿姝娜大巫臨死之前所寫的遺書裏,現在,那遺書已經交到了龍蔔瑾的手裏了,你可以去問她。”
“那阿姝娜爲什麽不直接把遺書交給我,而你又爲什麽一定要找我不在蔔瑾身邊的時候把遺書遞給她?”我不滿道,既然阿姝娜決定把任務交給我和蔔瑾去完成,那麽爲什麽還要對我隐藏呢?
滕益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但是我從他的眼神中已經看出了他對我的不屑,很顯然,他多少有些看不起我。
“你是怕我無法完成阿姝娜留給我的任務?”我又問道。
滕益低哼了一聲,說道:“如果阿姝娜一開始就把遺書交給你,那麽你可能還沒等看到遺書就被人偷走了。阿姝娜大巫的吩咐是,在确保你們已經安全的時候再把遺書叫給你們,你忘記清茗茶館裏的事情了嗎?”
我聽後一愣,再一想,不由得恍然大悟道:“阿姝娜是派你暗中協助我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