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成寶在一旁拍了拍我父親的肩膀,說道:“範哥,你别太自責,我都已經說過了,他被那小鬼纏上,肯定是兇多吉少,人各有命,這、也許就是他的命。”
“等等,”段郁文突然道:“他好像還有氣。”
父親聽後急忙湊到秦貴和的身邊,但是卻不敢翻動他的身體,隻是在他身邊半跪下來,用一種十分自責而又内疚的口吻說道:“貴和兄弟,貴和兄弟,你還好吧?”
那秦貴和艱難地搖了搖頭,隻是輕聲說道:“我、我哥,那東西在我哥手上,救……”
話沒說完,他頸項一軟,頭重重地摔在了地闆上,俨然已經斷氣死絕了。
不過,我父親也不是那種喜歡沉溺于生死離别的矯情之中,他知道,活着的人永遠都比死去的人重要,登時回過頭去看那秦貴仁。
隻見那秦貴仁在剛才的拉扯中,身子失去平衡,一下子撞在了一口青銅棺上,竟然把那巨大的青銅棺蓋給撞翻了,而他在與那淡藍色的鬼嬰糾纏的時候由于身體失去平衡,眼看着整個身體就要跌進青銅棺内了。
父親想去幫秦貴仁一把,但是汪成寶卻勸阻道:“範哥,别去,你救不了他,弄不好,你還會受牽連。”
他沒想到,我父親登時怒道:“汪成寶,你還***有沒有點人情味,你要讓我眼看着他身處危險而不顧嗎?現在已經死了一個人,難道你希望再死一個?這就是你所謂的考察?以人命爲代價的發現?”
這一系列的問話使汪成寶一時間窘得說不出話來,我父親一甩手道:“你要是怕死就别去,不過,你别攔着我去救人!”
說着,他一個箭步就竄到秦貴仁的身邊。
隻是,我父親剛一沖到青銅棺前卻又收住了腳步,隻見那被掀開的青銅棺内竟然與外面小石室的壇罐裏一樣充滿了漆黑的不知名的濃稠液體,出于之前的經驗,我父親立即停了下來,說什麽也不敢再向前移動半步,可眼看着秦貴仁與那鬼嬰糾纏心裏又覺得焦急萬分。
就在這個時候,布滿液體的青銅棺内似乎有了動靜,棺内的液體嘩啦啦地一陣攪動,我父親和汪成寶、段郁文三人都不禁心頭一緊,暗自爲那秦貴仁擦了一把汗。
隻是這一次,從液體裏竄出來的卻并不是蟲子,而是竄出一隻皮膚潰爛成烏黑顔色的手。那手的手腕細長,幾乎全部潰爛,瘦長的小手臂上露出了幾個大洞,露出烏黑的骨頭,至于手指則完全沒有皮肉,隻剩下烏黑的指骨。
我父親高聲對秦貴仁喊道:“貴仁兄弟,小心身後!”
但當時秦貴仁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自己手中的鬼嬰上,就算注意到身後的危險也無暇顧及。
就在衆人焦急的時候,那隻瘦長的手一把按住了秦貴仁的肩膀。秦貴仁先是“啊”地一聲叫喚,剛想回過頭,卻沒想到那隻手力氣極大,還沒等秦貴仁反應過來,上半身連同那鬼嬰也被拽進了那青銅棺内。
一時間,青銅棺内黑液四濺,就見那秦貴仁在青銅棺内不停地撲騰掙紮,更令人驚奇的是,剛才還很神氣的鬼嬰在落入青銅棺内似乎也慌張了起來,發出刺耳的哭喊聲,讓人聽了毛骨悚然,但很快,棺内就恢複了平靜,隻剩下秦貴仁那兩條腿在棺外一通亂踢,似乎是在青銅棺内遇到了什麽危險。
見此情形,我父親心中一陣悲怆。
在生死離别的爲難關頭,考驗的往往不是一個人的勇氣,而是一個人的本性。
我父親從來都不是一個魯莽之人,但在那一瞬間,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膽子,竟然直沖過去抱住秦貴仁的兩條腿想把秦貴仁從青銅棺内拉出來。
出乎我父親的意料之外的是,他并沒有費多大的力氣就把秦貴仁從青銅棺裏拽了出來。
隻是,從青銅棺裏再被拽出來的秦貴仁此刻已經完全認不出他的模樣,他的臉、脖子等暴露在外面的皮膚此刻竟然變得千瘡百孔,滿臉留着猩紅的液體,甚至連身上穿着的衣服也都變得破破爛爛。
我父親見此情形的第一反應是,青銅棺内的黑液很可能具有腐蝕性,但是很快,他就發現真實的情況并不是這個樣子。
隻見那早已面目全非的秦貴仁用一隻嚴重潰爛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而另一隻手則不停地往自己的嘴裏塞,似乎有什麽東西鑽進了他的嘴巴裏,他此刻迫切地想要把那東西摳出來。
“是那蟲子!範哥,你小心!”汪成寶在一旁大叫道。
我父親一愣神,緊接着就看到秦貴仁猛地一捂自己的肚子,雖然臉上的五官早已消失,但是還是能看出他露出了極度痛苦的表情。
見此狀況,我父親他們三個人都已經料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就看那秦貴仁發出一聲慘叫,腹部一脹,就聽“噗”的一聲,他的整個腹部像一隻禮花彈一樣爆炸開來,破碎的皮膚連帶着滿肚子的内髒全都噴在了我父親身上。
一陣濃烈到底腥臭味頓時讓我父親嘔吐不止,就見那秦貴仁此時跪在地上,肚子上破了一個大洞,一直巨大的蚯蚓一般的黑色蠕蟲從裏面鑽了出來,像一條蛇一樣發出“嘶嘶”的聲音,雖然沒有眼睛,但好像正在尋找新的獵物。
令我父親沒有想到的是,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那秦貴仁仍然沒有死,就見他跪在地上,雙手死死地掐住那蟲子的腦袋,大喊了一聲:“别管我,快跑!”
我父親等人大吃一驚,心中暗自佩服這個退伍老兵,即便是淪落到了這個地步,仍然想着救我父親等人。
我父親心中不忍,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想了想也隻能重重地點了點頭,道:“貴仁兄弟,救命之恩永生難忘!”
說罷,就轉頭對汪成寶喊道:“老汪,我們走!”
汪成寶和段郁文看秦貴仁似乎也堅持不了多久,于是也不敢耽擱,連滾帶爬地跑到我父親身邊,三個人徑直朝來時的石階跑去。
沒想到的是,他們三個人剛一跑到青銅棺的時候,青銅棺又是一震,一個近乎于骷髅“人”從棺内坐了起來。
三人回頭一看,頓時覺得腦皮發炸,隻見那“人”渾身**,整個身體都呈現暗紅的顔色,除此之外,全身的皮肉幾乎無一處完好。最讓人不寒而栗的是,那“人”的手中竟然拿着剛才那個鬼嬰的斷頭,正坐在那裏不停地啃食。
“**!他、他在吃那鬼嬰!”汪成寶大驚失色,一時間整個身體竟然僵在了那裏。
而那從青銅棺内坐起來的“人”似乎聽到了汪成寶的聲音,頓時大手一甩,把那鬼嬰的頭顱扔到一邊,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跳到了三人面前。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那“人”便用手死死地掐住了汪成寶的脖子,還沒等汪成寶呼喊一聲,那“人”便大口一張,直接朝他的臉咬去。
頓時,汪成寶的臉血花四濺,皮肉橫飛。
我父親想去幫他,立即伸手去掰那“人”的手臂。但當我父親的手一碰到那“人”的身體,他頓時感到手心一陣奇癢,低頭一看,手掌竟然一瞬間長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斑點。
汪成寶自知難逃一死,就猛地一擡腿,把我父親踢到了一邊,然後從口袋裏翻出一塊玉牌丢給段郁文,聲嘶力竭地喊道:“範哥,你一定要逃出去,繼續這個研究!快跑!”
我父親再想沖上前去,卻發現汪成寶的半張臉已經被那“人”咬得血肉模糊,隻能聽到他低沉地幾聲悶哼,然後身體就一抖一抖,完全喪失了抵抗的能力。
這個時候,我父親感到手心一陣火辣辣的鑽心的疼痛,眼看着手心上的黑點不停地增多擴散,自知也是兇多吉少,一時間幾乎陷入了絕望。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我父親猛然聽到來時的石階上傳來了一陣嘈雜聲,他聽不懂來人說的是什麽話,但按他自己的推測,想必來人一定是這苗族古寨裏的人。一想到有人來救他們,我父親一直緊繃的神經也終于舒緩了下來,整個人身子一軟,再加上手掌的劇烈疼痛,整個人一下子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