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路線幾乎與我去往苗村時一樣,先是到了文山苗族壯族自治區,然後向西南的山區進發。
雖然之前秦貴仁在離開苗族古寨的時候已經做了很多的記号,但畢竟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年,而且記号又是在深山老林中所做,所以在尋找苗族古寨的過程中他們也費了許多周折,一路的坎坷我也不再贅述。
總而言之,當他們到達古寨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以後的事情了。
古寨坐落于兩山之間,我父親等人站在山坡的密林深處可以清晰地俯瞰整個古寨的地貌。
秦貴仁爲我父親他們指了指那古寨中央的一片像小型廣場一樣的開闊地帶,說那就是當年村民朝拜青銅棺的地方。他至今還記得,當村民們看到青銅棺内走出一個妙齡女子的時候,不驚反喜,那崇拜的眼神就好像是遇見了他們心中的神靈一樣。而在那女子走出青銅棺後,那六個擡棺村民就迅速将青銅棺重新封蓋好,而且,看那樣子似乎是不打算再把青銅棺擡回他們的家鄉,而是把那青銅棺擡到了古寨中一處極爲偏僻的類似于祠堂一樣的木屋内。事後,過了好久也不見那幾個村民出來,秦貴仁等人覺得詭異,就草草撤離了古寨。如今,當他再一次面臨這古寨時,好奇心仍然不減當年,但這種好奇心,總是夾雜着許多恐懼的成分。
現在,秦貴仁的身邊有三位專攻曆史學的專業人士,他更希望能從這三個人的口中得到這一切離奇事件的合理解釋。
當天晚上,他們并沒有貿然前往古寨,因爲他們并不敢肯定這裏的村民會歡迎他們的到來。
我父親原本打算堂堂正正地進入古寨中進行考察,但遭到了汪成寶和秦氏兄弟的一緻反對。因爲當時我的父親還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所以,他打心眼裏并不太相信秦氏兄弟的話,而秦氏兄弟和汪成寶分别作爲親曆者和笃信者,堅持認爲這座古寨隐藏着某些不可示人的秘密,如果貿然進入寨子,很有可能會遇到危險,即便不會,考察活動也很有可能會遭到村民的阻攔。所以,汪成寶決定在夜裏悄悄潛入那間藏有青銅棺的木屋。對此,我父親雖有反對,但也無可奈何,畢竟少數服從多數,爲了保證隊伍的團結,父親決定按照汪成寶的計劃行事。
他們先是嚴密監視古寨一整天,發現秦貴仁所說的那棟藏有青銅棺的木屋一天到晚并沒有人在其中出入,于是,第二天深夜,他們趁着村民們都睡着了,就悄悄溜進了古寨,來到了那棟木屋前。
木屋依山而建,面積不大,目測上去也就六十幾平米。來到門前,衆人都愣了一下,原來那木屋的門窗上都刻滿圖騰一樣的符文。沒錯,又是這種符文,它對于秦貴仁來說看上去無比的熟悉,而我也不自覺地想起了阿姝娜曾在我臉上所畫的符文。
汪成寶和我父親對着這些符文看了一會兒,但誰也沒有看懂,這時候,我父親問段郁文道:“段子,你專攻少數民族曆史風俗,你來看看,能看懂這上面的東西嗎?”
段郁文上前看了半天,也是皺了皺眉,說道:“這個……我也太看得明白。”
汪成寶在一旁不屑道:“還專攻少數民族曆史風俗呢,一點也派不上用場。”
五個人猶豫了一下,汪成寶道:“算了算了,管他是什麽東西,符文也好,文字也罷,咱們還是進去再說。”
木門上沒有鎖,汪成寶試探性地推了推門,門軸在寂靜的深夜裏發出刺耳的呻吟聲。衆人都是心頭一緊,屏氣凝神,好在并沒有什麽事情發生。五個人壯着膽子就走進了木屋,一進屋内,一股黴味兒就迎面撲來,看樣子,這木屋大概很久沒有人打開過了。
起先,大家還擔心屋子裏會不會有人,但是,那一股濃重的黴味兒似乎就已經說明這屋子裏絕對不可能有人存在,這裏的空氣很渾濁,帶着泥土的腥味兒。
一進門,汪成寶就迫不及待地打開手電筒往屋子的四周照了照,卻發現整個屋子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隻是在門對面的牆上有一處一米多高,半米寬的石洞。衆人面面相觑,這跟他們事先所想象的情況完全不同,他們原以爲,推開房門,裏面會是一個祠堂一樣的房間,供奉着苗族人公認的祖先蚩尤,或者使其他的列祖列宗等等,然後在屋子的中央就擺放着那口詭異的青銅棺,但此刻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我父親和段郁文又查看了一下房間的其他角落,而汪成寶則是徑直走到那石洞的入口處,用手電照了照漆黑一片的洞口,秦氏兄弟呆在一旁也不言語。
石洞很深,而且呈現出向下的坡度,手電筒的光亮根本無法照射到石洞裏有什麽東西。汪成寶把頭伸進洞裏聞了聞,又縮回來疑惑地說道:“這好像是一個地窖。”
“地窖?”大家都感到很驚訝,不過細想之下也沒什麽不可能。因爲首先古寨位于兩山之間,在來時的路上,大家就發現,這裏的山體大多都不高,并不是那種海拔千餘米的山峰,而僅僅是類似于丘陵一樣的小山,山石并不堅硬,十分易于開鑿,很适合拿來修築地窖用,但又因爲山坡陡峭,這裏又常年多雨,爲了防止雨水從山上流進地窖,蓋一間小木屋作爲擋雨的遮蔽也有一定的道理。
汪成寶一指洞口,說道:“屋子裏的土腥味兒是從這石洞裏發出來的,剛才你們也看見了,這棟小木屋是依山而建,木屋的背面幾乎就是貼着整個山體,我覺得,這個洞可能是通到山内的。”
我父親不太相信,也跑去用手電照了照,發現石洞入口處的确有一些石階向斜下方延伸而去,然後轉頭問秦貴仁道:“你們确定當時那個青銅棺就被擡進了這間木屋?”
秦貴仁堅定地點點頭道:“我記得很清楚,不會錯的,至少在我們離開之前,那口青銅棺就被擡進了這間木屋,當然,如果後來青銅棺又被擡到了别的地方,那我就不知道了。”
汪成寶在一邊說道:“管它到底有沒有被擡走,如果青銅棺沒有被擡走,那一定就是在這裏面,如果被擡走了,那裏面就沒有,所以,說其他的都沒有用,我們現在就下去看看不就什麽都明白了麽。”
汪成寶講完這一席話,大家都有一點猶豫,尤其是段郁文,他是這幾個人中最年輕的一個,經曆過的事情又少,此刻在一個不知名的苗族古寨,又聽了兩個退伍老兵講述的那些離奇經曆,現在要他就這麽手無寸鐵地走進這個幽深的地窖,他感到有些害怕。
汪成寶看大家猶豫不決的樣子感到很生氣,說道:“怎麽了?害怕呀?你們的膽子怎麽那麽小?老秦,你們哥倆好歹還當過兵,戰場都上了,這麽個小地窖不敢鑽?”
當兵的人血性,最受不了激将法,秦貴和性情又很沖動,登時說道:“誰怕了?我走第一個!”說着就貓着腰要往石洞裏鑽。
秦貴仁一把就拽住自己的弟弟,說道:“你别總沖動,還是我先下去吧。”
秦貴和撇了撇嘴,說道:“哥,鑽個地窖還得分先後麽?我就第一個下去又能怎麽樣,難道這地窖裏還能冒出個什麽怪物出來?”
就這樣,幾個人各自拿着手電就鑽進了地窖内。
地窖的深度遠遠超過衆人的想象,順着石階一走,走了不下五六分鍾,四周的氧氣也越來越稀少,越到底部,石階就越破舊,走着走着,在前面的秦貴和心裏就有點犯怵,說道:“這地窖到底通向哪裏呀,怎麽這麽長?”
大家沒有理會他,秦貴仁想說兩句安撫弟弟的話,卻也說不出來,隻好繼續默默無聲地走着。
大約過了一支煙的功夫,地窖向下傾斜的角度才逐漸平緩,原本狹窄的通道也一下子寬敞起來,大家來到了一小片開闊的地帶,隻是,到了這裏,四周仍然不見青銅棺的蹤影,反倒是在這一小片空間的角落處堆着十幾個大壇罐。
壇罐色澤褐紅,上面滿是塵土,似乎已經放了很多年。我父親道:“看來,這裏真的就是一個普通的地窖,大概是釀酒用的吧。”說着,他便走向那堆壇罐。
果然,一走進壇罐就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令人驚奇的是,這竟然是一股類似于奶香的氣味。秦氏兄弟一聽是酒,頓時起了興趣,走上前道:“都說陳釀老窖的酒最香醇,咱們嘗幾口沒什麽大礙吧?”
我父親也被這香氣深深吸引,所以并沒有阻止,那秦氏兄弟便打開了其中一個壇罐,剛想用手指蘸一點嘗嘗,卻被汪成寶伸手制止住,道:“等等,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說着,汪成寶用手電往壇罐裏照了照,這一照,所有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隻見那壇罐之中的液體漆黑一片,一條巨大的蚯蚓一樣的蟲子正在其中緩緩蠕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