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頭,道:“也不算認識,就是見過一面,而且現在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同一個人。”
劉震也沒多問,我們在那棟老公寓的附近的一家小飯店要了幾盤家常菜。
天很陰,空氣很沉悶,我擡眼看向那棟老公寓,在周圍紅色牆壁的新式小樓的對比下,它顯得格格不入,白灰色的牆壁就像是裹屍布一樣,顯得鬼氣森森。
我要了兩瓶啤酒自己一個人喝着,劉震隻在一旁喝茶,他是有名的滴酒不沾。至于蔔瑾,她一如既往地安靜,隻是,我不時偷瞄一眼她,發現她眼神低垂,兩條秀眉微皺,不再像以前那般面無表情,而顯然是在思考着什麽。
我也沒多問她在想些什麽,這幾天跟她的相處中,我已經摸透了她的秉性。對于蔔瑾,你隻能被動地等待她說話,若是想主動跟她聊上幾句,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我喝着喝着,就對劉震道:“我還有一件事有點想不明白。”
“說。”劉震夾了一片香腸塞進嘴裏。
“既然我父親知道雲南兇險,那爲什麽不讓我盡快回去,而是要繼續呆在雲南呢?”
“這個問題我也問過,”劉震道:“不過老師的回答倒是有些含糊,他說如果你現在出現在雲南的各大火車站或機場,就會立刻被他們發現。”
“他們?這個他們是誰?”
劉震一擺手,道:“還能有誰,當然是那幫冒充你父親和汪成寶的那一撥人呗。”
我皺了皺眉,說道:“照你這麽一說,那夥人的勢力還相當大不成?”
“大概是這樣的,對于那些人,他也沒多講,那晚他跟我主要的談話還是讓我幫你去找這個段郁文,而且特别囑咐我,千萬不要把地址寫在紙上,隻能記在腦子裏,然後跟你見面一起去找段郁文。”劉震歎了口氣,突然壓低聲音,說道:“不過,我覺得那夥人的勢力應該很強大,否則老師也不會對我說什麽小心電話被竊聽的事情。”
我點點頭,在生活中,有權利監聽别人通話的,恐怕隻有警方而已。當然,這并不是說監聽别人的通話有多麽難,對于許多電子設備的高手而言,想要監聽某個人的電話實在是易如反掌,尤其是我家那種老式座機。隻是,這種事情涉嫌侵犯**,嚴重的話,甚至還有可能構成犯罪。
這時候,小店裏的老闆娘端來了一盤砂鍋魚。劉震這個人,就是比我精明,急忙攔住她,道:“老闆娘,我跟你打聽點事情。”
老闆娘呵呵一笑,操一口濃重的雲南地方口音說道:“想打聽啥,您說。”
劉震指了指那棟老公寓,問道:“那邊那樓有多少年頭了?”
老闆娘順着劉震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心中盤算了一下,回答道:“怎麽也得有個三十來年了,您問這個做什麽呀?”
“哦,沒事,随便問問。”劉震并沒有說要找人的事情,“我隻是有點好奇,你看這老公寓的位置那麽偏僻,而且似乎也沒有多少人住在那裏,周圍也都蓋起了新樓,可爲什麽那棟老樓就是不拆呢?”
老闆娘聽後,笑容一僵,看了看店内除了我們隻有另一桌人,也不算太忙,就在我們身邊坐了下來,壓低聲音說道:“那棟樓裏面曾經住着很多人,可是,自打十幾年前那棟公寓裏住進去一個瘋婆子以後,不知怎麽,那棟樓裏的居民就陸續都搬了出來。”
“瘋婆子?”我聽後立馬想到了那個面容可怖的老太太,自己的好奇心也一下子被調了起來。不過,更令我吃驚的是,連蔔瑾聽後,似乎也是一愣,看向那個老闆娘。我心說,難道蔔瑾聽懂了老闆娘的話?可再一看就知道我的猜想錯了,因爲随着老闆娘的講述,蔔瑾漸漸失去了興趣,大概還是因爲聽不懂漢語的緣故吧。
老闆娘回應我道:“沒錯,大家都這麽叫她。雖然我并沒有見過那瘋婆子,可是關于那瘋婆子的詭異事情,我可真是聽說過不少呢。”
“詭異的事情?快說來聽聽。”我不喜歡别人調我胃口,所以時常這樣催促别人。
老闆娘看了看蔔瑾,說道:“哎呀,那故事可有點吓人,這還有姑娘呢,吓到她可不好。”
“她?”我指了指蔔瑾,說道:“你放心吧,我們哥倆的膽量加起來也不一定有她大,你就快點講吧。”
老闆娘的眼珠子轉了轉,說道:“這故事說起來可就有點意思了,我看我再給你們那兩瓶酒,你們一邊喝,我一邊給你們講。”
我一擺手,道:“不用了,這家夥不喝酒。”
“不。”劉震反駁了我一句,對老闆娘說道:“那就再拿兩瓶吧。”說完,他又對我使了使眼神。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敢情這老闆娘是借着講故事的借口想讓我們多買兩瓶酒。我自己酒量還不錯,就道:“那也行,那就再來兩瓶吧。”
老闆娘十分高興地去給我們拿酒,回來之後,她就開始給我們講了她所知道的關于那個瘋婆子的故事。以下,就是她的講述:
關于那個瘋婆子的故事呀,我年輕的時候也沒少聽人講起。這周圍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點關于她的事情,還有很多做爹媽的拿她的故事吓唬不聽話的小孩兒呢。
我還是從頭來說吧。二十幾年以前,我們小鎮所有的人都住在那樣的老式公寓裏,可是現在,小鎮發展了,許多老式公寓都拆遷了,如今剩下就剩下那一棟沒有拆,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原因就是有那個瘋婆子在。
我之前也跟你們說了,那棟公寓以前的住戶非常多,因爲那棟樓蓋得早,小鎮裏的老戶人家幾乎都住在那裏,日子也一直相安無事。可是突然有一天,三樓的一個女人在家上吊自殺了。自殺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我們常常能聽到的那種負心漢的故事,我不講也罷。
丈夫提出要離婚,妻子雖然很傷心,但當時也沒有做出什麽過激的反應。四周的鄰裏常常過來勸說那個丈夫,可是都白費了功夫,那丈夫鐵了心想離開妻子。最終,妻子同意離婚,但前提是他們的孩子必須由妻子來撫養,丈夫滿心歡喜地答應了下來。于是,兩個人就去了民政局辦了離婚手續。但是,那丈夫明顯騙了妻子,在離婚手續辦完的當天晚上,他便悄悄偷走孩子和家中一切值錢的東西,逃之夭夭,從此再無音訊。那妻子真是心焦難耐,結果估計是一時沖動,便上吊自殺了。等到鄰裏發現她的屍體的時候,她已經死了有三天的時間了,再加上她原本就瘦小的身材,整個人就好像是挂在天花闆上的紙人一樣,飄來飄去。關于上吊而死的人的死相,你們大概都能想象到,我也就不多說了。
那女人無依無靠,大家也不知道她有什麽親戚,就一起齊了些錢,草草把屍體火化,找個地方安葬,這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而那間屋子,自然也就不會有人在去住了。
一開始,那些大人和小孩兒還都有些害怕,雖然大家嘴上都說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可邪門的事情,誰也不敢肯定自己不會攤上。
不過,事情過去了好幾年,老公寓裏從來也沒聽說過有鬧鬼的事情,于是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再提那件事情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瘋婆子出現了。她的出現,立馬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因爲她的長相實在太過恐怖。她兩手耷拉在前面,偏偏背又駝得很厲害,離遠看上去,就覺得她是在地上爬而不是走。
我聽别人說,那瘋婆子自稱是死去的女人的媽媽,自己的女兒死了,要來讨個公道。大家告訴她說她女兒的老公已經帶着他們的孩子跑了好幾年了,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可那瘋婆子卻堅信那個負心漢肯定還會回來,所以,她堅持要住進自己女兒自殺過的房間,無論别人怎麽勸阻都沒有用。
可是,人們很快就發現那瘋婆子入住之後,老公寓發生的諸多變化。首先,自打瘋婆子住進了老公寓,人們明顯發現公寓周圍的流浪貓與日俱增,其中絕大多數都是一些黑毛老貓。老一輩的人都知道,黑貓出沒的地方必有冤魂,而且那些流浪貓的數量一天比一天多,大家都有點不安起來。其次,許多居民都說在深夜的時候常常能聽見樓下有人用鐵鍬鏟土的聲音,與此同時,還經常伴随着許多隻貓的尖叫,聽起來就像是嬰兒在哭,也不知道那群貓是發情了,還是受到了什麽驚吓。奇怪的是,雖然幾乎所有的居民都聽見了鏟土的聲音,可是第二天在公寓的周圍卻沒有任何土坑的迹象。
此外,關于那瘋婆子異樣,人們也一點點察覺到了。最先察覺到的一戶人家姓劉,他們家新生了一個男嬰,男嬰長得很壯實,平日裏也幾乎從不哭鬧,可是,隻要是那男嬰一看到瘋婆子就立刻嚎啕大哭,有時候甚至哄一下午都不能解決問題。一開始,劉家也沒太多注意,可是時間長了,他們發現,男嬰的哭鬧似乎并不是因爲瘋婆子長得吓人。有時候,即便是劉家人抱着孩子路過瘋婆子的門口,那男嬰也會指着鐵門大哭,臉色紫青,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吓一般。
當然,這些其實都不足爲奇,真正讓老公寓裏的人感到恐怖的是,越來越多的人聲稱自己在半夜的時候曾經在走廊裏看到過那個瘋婆子。
由于老式公寓樓一般都是一個樓層有一個公共衛生間,有點像集體宿舍一樣,所以,難免有人在深夜的時候起來上廁所。
據說,那些半夜起來上廁所的人幾乎每一個都看到過那個瘋婆子,而每個人看到她時,她所做的事情也各不相同。
有的人說他們在看到瘋婆子在走廊的盡頭傻傻地站着,也有人說他們看到瘋婆子在半夜的時候像鬼魂一樣在整棟公寓樓的走廊裏閑逛,再加上她走路時那詭異的姿勢,讓人看了着實毛骨悚然;更有人說他們看到瘋婆子半夜在走廊裏跟一個陌生女子閑聊,走近一看,竟然是那個早在幾年前就已經上吊自殺的女人。
不過,以上的這些都是我道聽途說的,講給我的人也是聽别人說的,所以,裏面有沒有添油加醋,我也不得而知。但,我曾經聽過一個當事人給我講過一個關于深夜撞見瘋婆子的事情。
那個當事人姓曹,因爲年輕的時候騎車摔斷了一條腿,所以大家都叫他曹瘸子。那時候曹瘸子也就三十幾歲,在工廠上班,年紀不大但十分老實能幹。
那天晚上,半夜淩晨的時候,他突然鬧肚子,迫切地想拉屎。我說這些你們可别見怪,别影響了你們的胃口。
曹瘸子自然也聽說過在公寓裏深夜撞見瘋婆子遇見的各種怪事,而且他們家正好就住在三樓,但他那晚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肚子,無奈之下,也隻好硬着頭皮來到走廊。
他推開自家的鐵門,先左右看了看,卻發現并沒有看到瘋婆子的影子。心裏想着可能今晚瘋婆子睡着了,于是就放心大膽地朝廁所走去。
公共廁所在走廊的盡頭,那裏也有着走廊裏唯一的一扇窗戶。
曹瘸子走着走着,突然,冷汗就冒了出來。因爲他擡眼一看,竟然發現走廊盡頭的窗戶的窗台上,竟然模模糊糊地出現一團黑影。透過窗外的月光,再一看,曹瘸子隻覺得毛骨悚然。那窗台上的黑影,竟然正是那個瘋婆子。
更讓人不寒而栗的是,那瘋婆子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件壽衣穿在自己的身上,而她此時就穿着那一身衣服,整個人蹲在窗台上,似乎在看窗外的某些東西。
緊接着,樓下傳來了一聲貓叫,在寂靜的黑夜裏顯得十分刺耳。而那瘋婆子似乎是受到了什麽反應,竟然附和着詭笑了一聲。
這一聲詭笑在空曠的走廊裏來回回響,吓得曹瘸子差點大小便失禁,不過還好,那個瘋婆子似乎沒有發覺曹瘸子的存在。而曹瘸子也趁機一下子跑進廁所,連大氣都不敢喘,他跑進廁所的隔間,插上門蹲下身去,但此時卻早已沒了便意。他隻是蹲在隔間裏一動不動,他說那是他有生以來經曆過最詭異的事情,他感到十分害怕,甚至已經瑟瑟發抖起來。
但是,不管怎麽說,他畢竟是一個正值壯年的漢子,雖然感到害怕,但很快他就用自己的意志力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就在他剛剛勉強平靜下來,突然,廁所裏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曹瘸子頭皮發麻,一下子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就聽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聽上去簡直就是直奔他二來。
沒一會兒的功夫,一雙詭異無比的藏藍色布鞋出現在廁所擋闆下的縫隙中,這顯然是一雙女人的鞋。這個時候的曹瘸子已經吓得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了,他一動不動,或者說,他已經完全僵在那裏了。
可是,過了好一陣子,那布鞋卻沒再動彈。曹瘸子忍不住地下頭,在仔細看一眼那雙鞋,這一看不要緊,透着微弱的光線,他竟然發現那裏僅僅有着一雙鞋,恐怖的是,鞋裏面并沒有人的雙腳。
就在這個時候,廁所的門闆突然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一聽之下,曹瘸子腦皮簡直炸了一般,那聽上去就像是一個女人在用手指甲撓門的聲音。他順着聲音擡頭一看,瘋婆子的臉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越過擋闆的最高處,正死死地盯着他看,滿嘴黑黃牙齒的嘴巴一咧,鬼也似的呵呵詭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