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如果從廣義上來講,蠱并不一定隻代表蟲類。凡是有毒之物,皆可成蠱。蠱毒的類型也多種多樣,諸如蛇蠱、金蠶蠱、蛤蟆蠱等等等等。中蠱之人根據不同的毒蠱将會産生不同的症狀,若不及時治療,則必死無疑。
這些話,是在我清醒之後,劉震告訴我的。
我究竟昏迷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我隻模糊地記得那天晚上我去衛生間洗澡,發現自己的左臂一片紅腫,又頭重腳輕,回到床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我發了高燒,有幾次甚至已經失去了知覺。還好劉震在我尚且清醒的時候給我打了一通電話,他告訴我今天中午就會到達昆明,我告訴他我所在的旅店的名字,之後的事情我就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劉震和蔔瑾分别坐在我床頭的兩側。
劉震見我醒來,急忙爲我倒了一杯水,說道:“怎麽樣,沒事了吧。”
我搖搖頭,現在我還沒有坐起來喝水的力氣,而是問道:“現在是什麽時間,我昏迷多久了?”
劉震笑道:“也沒多久,昨天中午我來到這裏,現在是第二天的晚上。”
我長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一定是那個蟲子惹的禍。”
我這話一說,就見那蔔瑾指了指自己的布包,對我說:“不能碰。”
我點點頭,心道放心,我上次隻不過是因爲好奇,現在,别人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想去碰蔔瑾的那些東西。我起身一看自己的左臂,發現手臂仍然有些發紅,但動脈的黑青色已經散去,浮腫也消失恢複了正常。再一看,我的手腕處不知被誰用紗布綁住了,從紗布外面還能看到一絲血迹,我不解地看向劉震。劉震用下巴指了指蔔瑾,說道:“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是她救了你。”
我看了一眼蔔瑾,沒說什麽,隻是默默地點點頭。表面上雖然如此,但是我打心眼裏可說不出一個謝字來。雖然被那奇怪的毒蟲襲擊這件事是我自找的,但是如果蔔瑾的布包裏沒有那些可怕的蟲子,也就不會發生這一系列的事情。
我第一次對我眼前的這個淳樸的苗族少女起了提防之心。這個女孩兒,她究竟是誰?雖然我知道她是阿姝娜大巫的傳人,但阿姝娜自己也說過,她與蔔瑾之間并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那麽,這個女孩兒,她真正的父母在哪裏呢?她是孤兒嗎?她爲什麽要養那些恐怖的毒蟲?還有那浴缸裏的鬼影又是怎麽一回事?當然,最讓我在意的還有她脖子上的那塊玉牌,爲什麽有人反複提起她的玉牌?我有太多太多的疑問,而我最終發現,這些疑問,全部因我眼前的這個苗族少女而起,要想解答這些疑問,就勢必要揭開龍蔔瑾的身世之謎。
而坐在我床邊的劉震,是我現在唯一的線索。我告訴蔔瑾說我已經并無大礙,讓她回自己的房間去。蔔瑾一走,我就對着劉震連珠炮似的發問。
劉震聽後,連連擺手,讓我趕快停下來,然後站起身,把窗戶的窗簾拉上,又把門反鎖上,才重新坐在我的床邊。
劉震這個人,不光聰明,而且身材勻稱,看上去身材很瘦,但其實身體很結實,并不像那些病病殃殃的書呆子。
我還以爲他要開始回答我的問題,沒想到,他先問了我一句,道:“你先告訴我,那個女孩兒難道就是老師讓你來雲南接的人嗎?”
我被這問題問得一愣,說道:“沒錯呀,就是她,有什麽不對勁的嗎?”
劉震說道:“不對勁倒是談不上,但我總覺得這個女孩兒神神秘秘的。”
“嗯,這我也有感覺。”鬼影的經曆至今對我來講,仍然曆曆在目,我問:“不過,你怎麽這麽說呢?”
劉震壓低了聲音對我道:“那是因爲我在剛來這家旅店的時候,看到她曾經在你的房間裏做了許多詭異的舉動。”
我打了一個寒顫,在我的房間裏做一些詭異的舉動,難不成是又在跳她那醜陋的舞蹈?隻是我當時還在昏迷之中,一點印象也沒有,便去問劉震他所指的詭異舉動是什麽。
劉震說他在進我屋子之前,發現門是虛掩着的,他一開始并不确定屋子裏是我還是蔔瑾,所以就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屋内的情況。這一看不要緊,卻發現那蔔瑾正蹲在我的身邊,嘴裏念叨着什麽。劉震覺得奇怪,就敲了敲門,那蔔瑾也不理會,自顧自地仍然蹲在我的床邊。于是,劉震便推門走了進去,這一進門竟然發現蔔瑾正拿着一隻叫不出名字的蟲子往我的鼻子裏塞。
“什麽?”我心頭一驚,下意識地去摸我的鼻子,心說把蟲子塞進我的鼻子裏,這雖然算不上恐怖,但也算的上惡心了,忙問道:“她爲什麽要那麽做?”
劉震回答說:“我哪裏知道,我剛想上前制止,那女孩兒猛的一轉身,死死地盯着我看,我不知爲什麽,可在那一刹那間,我發現我甚至動彈不了了。緊接着,我才發現你的左臂已經浮腫的不像樣子,而且,當時你的樣子簡直恐怖至極。你全身的血管都變得清晰可見,而且還全都呈現出烏青的顔色,離遠一看,就像你渾身上下被無數條小蛇包圍一樣。這時候,我突然發現那女孩兒其實是在救你,因爲在她向你的鼻子裏塞過蟲子後,你原本緊皺的眉毛就舒展開了,好像是減輕了痛苦一般。”劉震點了一根煙,繼續說道:“緊接着,她用一把小刀割開了你左手腕的動脈,可奇怪的是,竟然沒有流血,似乎整隻手臂的血管都空了一般,然後,她又不知從哪裏拿出一隻奇怪的蟲子,看上去有點像‘錢串子’,隻不過要小很多。她把那蟲子塞進你手腕的傷口處,然後簡單給你包紮好後,就坐在一邊不動彈了。”
我聽了劉震的話,就把我自從遇到蔔瑾那天開始以後所遇到的離奇的事情跟他講了一遍。我說完,就發現劉震臉色一遍,對我說道:“難道,如今的社會,還會有蠱術的存在?”
巫蠱之術,我自然也有耳聞,但那多半是從小說中看來的,而如今,我的眼前正坐着一位曆史學博士,在曆史上,曾經有很多次有關巫蠱的大案,所以他們曆史學家或多或少也都學習過這方面的知識。于是,劉震就簡單地向我介紹了一下蠱術的事情。
不過說實話,他講完之後,我并沒有過多的驚奇,因爲我之前就已經在潛意識中承認蔔瑾是一個巫女了。
我靠在床頭,聽劉震講完後,也沒有太在意,便道:“好了,關于那女孩兒的事情我已經跟你說過了,現在你快回答我的問題吧。”說着,我就把剛才問過的問題又重新問了一遍。
劉震苦笑着搖搖頭,說道:“我的天呀,你不會以爲我什麽都知道吧,跟你說句實話,你剛才問的那些問題,我一個都解答不出來,我隻能把我所知道的情況告訴你。”
“那就快點說。”我催促道。
劉震思量了一會兒,說道:“那就先說老師吧。在老師失蹤後,你的表姐曾經給我打過電話,問老師的情況。當時我撒了一個謊,說我并不知道老師的下落,但其實,老師在失蹤的前一天晚上曾經找過我。”
“難道你當時就已經離開内蒙了?”我問。
劉震點點頭,繼續說道:“在老師收到那封信的第二天,我就接到了他的電話,讓我火速趕回遼甯,說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你也知道那封信?”我問道。
劉震答應了一聲,從兜裏掏出一封信,對我說道:“這就是那封信,是在老師失蹤前的那晚他親自給我的。”劉震一邊打開信,一邊對我說:“老師把一些事情講給我聽了。你一直以爲你去接的是老師當年救命恩人的後人吧。”
“甭提什麽後人了,那完全是在騙我,我去見了那個阿姝娜,人家終身未嫁,哪裏會有什麽後人。”我一邊說一邊心想,我也正是在那個時候對我這一趟雲南之旅起了疑心。
劉震搖了搖頭,對我說:“老師沒有騙你,那個阿姝娜的确曾經救過老師的命,但是并不是遇上了什麽山民強盜,而是遇見了一系列的詭異事件。”
“什麽事情?”
“具體的事情老師也沒跟我講,我看得出,那晚他顯得十分匆忙,跟我講話時也總是時不時地說一句‘時間不多了’,所以,一些具體的事件,他并沒有對我說明。”劉震掏出一支香煙,點燃,繼續說道:“我想你也知道,老師三十年前曾經來過雲南的事吧。”
我點點頭,說:“那時候我還沒出生呢,不過,我倒是聽我媽提起過這件事,那次的考察是我父親學術生涯的轉折點。”
“沒錯,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到底是什麽原因使老師從一個嚴謹的曆史學家變成了一個狂熱的玄學愛好者?”劉震問道。
“這……我還真沒細想過,難道我父親跟你說了?”我這人最不喜歡的就是猜謎遊戲,最讨厭的事情就是别人在我面前賣官司,所以,我天生就沒有劉震那種上下求索的探究精神。再有一點,我父親轉變研究方向的時候,我還太小,基本上沒有什麽記憶,在我懂事的時候我就知道父親是一個非主流曆史學家,所以,我也就沒有追問過他爲什麽轉變研究方向的事情。何況,自打差點被學術界封殺的事情發生後,我父親對他三十年前的經曆一向諱莫如深。
劉震說道:“老師倒是沒有對我講過,不過那一晚他卻對我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他說‘巫怪的事情,從來都是少數人的秘密’,當時由于老師還有其他的話要講,我也就沒有仔細琢磨,如今再一想,我認爲當年老師肯定是在雲南遇見了某些相當詭異離奇的事情,這件事情足以颠覆他以往的世界觀,所以,他從此以後才會狂熱地迷上玄學。”
足以颠覆世界觀的事情?那該是什麽樣的事情呢?我想到了那晚浴缸裏被蔔瑾用煙霧而顯形的鬼影,雖然後來我聽那服務員說房間的浴缸裏的确死過一個人,但我直到現在其實也并不是很相信那奇怪的影子就是鬼影。雖然我無法解釋出那影子的形成,但是,我至多也不過覺得這件事情離奇詭異,但要說颠覆我的世界觀還不至于。
劉震吸了一口香煙,繼續說道:“你還記得那個汪成寶吧。其實,那個人就是三十年前跟老師一同來雲南進行考察的學者之一。當年的考察隊伍完全是由私人組成,幾乎就是老師以前的同學,去時一共五個人,可回來的時候就隻剩下老師自己了。”
“什麽?”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想那個汪成寶,問道:“難道,剩下的四個人都死了?”
劉震伸出三根手指,說:“五個人,死了三個,其中就有一個汪成寶,老師和另一個人在阿姝娜的幫助下僥幸活了下來。但隻有老師一個人回了遼甯,另一個人留在了雲南。”
“那留下來的那個人是誰?”我問道。
劉震一邊從口袋裏翻出一張相片,一邊說道:“留下的那個人姓段,名字叫段郁文,你父親收到的信其實就是這人人寄來的,而非阿姝娜本人所寫。這張相片是老師給我的,他說讓我們找到這個人,他會想辦法讓我們脫離危險的。”
我接過相片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相片上的人比較年輕,但那五官輪廓,我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這相片上的人不就是載我去文山的黑車司機,段師傅麽。
劉震看出了我表情的異樣,便問道:“怎麽?你見過他?”
“這***真是怪了。”我看着相片自言自語道,接着,我把那個段郁文的事情跟劉震講了一遍。
劉震聽完,皺着眉頭,似乎感到很疑惑,說道:“既然那段郁文是老師曾經的同事,那麽他爲什麽不直接告訴你,還謊稱自己不過是一個接應的人?”
“鬼知道他們那群老頭兒腦袋裏都在想什麽東西。”我沒好氣地說道。
劉震想了想,說:“我想,他不告訴你事情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我聽老師的語氣,他是十分信任這個段郁文。”
“信任?”我不屑道:“三十年了,人心是會變的,誰知道他現在還信不信得過。”
劉震點點頭,說:“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不管怎麽說,這段郁文是我們現在唯一的線索,而且那封讓你去雲南的信也是他寫的,我們想解開這些謎團也隻能去找他了。”
“那封信呢?拿來我看看。”我說。
劉震把信遞給我,我打開信封,抽出裏面的信,剛讀了第一句話,我頓時腦袋一炸,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就看那信上的第一句話寫道:“佩林已死,速派後人。”
佩林,這個名字的全稱應該是範佩林,正是我那十幾年前就神秘失蹤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