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山,一隻喪屍被我們的車撞出老遠,右前輪從它的腦袋軋了過去。車身一震,它的腦袋同時爆裂。
這種惡心的東西我們早已習慣,表情都沒有太大變化,連皺眉頭都沒有,冷眼看着那個惡心的腦袋被軋成腥紅的碎渣,遠遠抛在車後。
直到那具穿着藍色牛仔褲、沾着黑色血迹的白色運動衫的屍體不再動彈,我才移開目光,望向不遠處的城市。
每當經過那一段路,我總會不由自主地凝望那座廢墟般的巨大建築。
然後駛上國道,把那座屍城遠遠撇開。但它似乎纏上了我們,隔着河流對我們窮追不舍,直到汽車改變了方向,左轉向着我們的目的地駛去。
“哥,你還記得我爸嗎?”胖子打開車窗,風吹拂着他下巴上的贅肉,劉海上下抽打着額頭。我嘴上叼着的香煙也被風吹下煙灰,撒過我的臉龐。
“記得。”我露出微笑,左手把香煙夾下來,吐出一口煙,“怎麽不記得。”
“嘿嘿…”胖子傻笑着,腦袋抵在車窗上,“我爸那個家夥…”
“他說讓我帶着你好好學習。”說完我便開始捧腹大笑,随手把香煙丢出窗外,手拍打着方向盤,響起幾聲喇叭聲。
“哈哈哈……”躺在後排的黃毛也大笑起來,仿佛一輩子都沒聽見過這麽好笑的笑話,手狠狠地拍打皮座椅,“好好學習……哈哈哈……”
很快,胖子也大笑起來,腦袋狠狠撞着車窗。
三個人在車子裏笑得前仰後翻,撕心裂肺。
“哈哈哈,**你又不認識我爸,笑什麽j8?”胖子笑着回過頭,對黃毛說道。
黃毛躺在座椅上,兩隻穿着人字拖的腳使勁亂晃,拖鞋抽打着車門。“哈哈哈……胖子他爸還說什麽了?笑死我了!”
“還說讀書實在不行就讓我幫他兒子介紹個媳婦,哈哈哈……”我用腦袋撞方向盤,口水飛濺。
“啊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
這樣一來,我們三人還沒到達谷鳴就差不多快笑死再路上了。不知道爲什麽這麽好笑,卻停不下來。
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到達了州方小鎮,是必經之路。我們想要去谷鳴鎮,必須經過這個小鎮。
既然是小鎮,也就是幾棟紅磚房,下面開着賣煙酒雜物的小商店。一個冰箱擺在店門外,對了,末日發生時正是盛夏,有冰棒出售。
而此時那冰箱裏也隻剩下一包包雪水一樣的東西。
我在快進入鎮子的路上停下了車。“在這裏休息一下,吃點東西,馬上就到了。”
黃毛坐起身來,“我去那邊那個店裏看看。”他說着就想打開車門。
“不下去。”我制止道。我們面前的馬路上堆積着落葉,兩旁立着隻剩下稀疏葉子的樹,安安靜靜地沒有喪屍的身影。“我們不下去,吃完就走,不要惹麻煩。”我說着從背包裏掏出水來喝。
“下去看看有什麽用得上的東西啊。”黃毛說。
“不用了,山上不缺什麽了,不要節外生枝,我們還有任務。”
“好吧。”他說,很快便躺回座位上。
我一邊吃東西一邊警惕着周圍,胖子正用水潤濕紙巾擦臉。
突然,一條狗出現在我們前方不遠處的馬路上。那條棕毛獵犬嘴裏叼着一坨黑漆漆的肉,腳踩着落葉,大搖大擺地從我們車前走過。
“喂,你們快看!”我放下手中的吃的,指着那條狗。
“卧槽,喪屍犬?”胖子驚呼。
“不對!它好像真是隻狗。”我說。
“不是真狗難道還會是假狗啊。”黃毛弓起腰站着,兩手攀着我和胖子的座位,和我們打量起那條狗來。
眼看它突然停下腳步,往四周打量一番,眼神裏流露出肅殺之色。我不由得在心裏感歎,是條好狗!
“快!跟上它!”黃毛在它拐進另一條路的時候突然大喊,“媽的,今晚有頓好的吃!”
我立馬發動汽車,尾随而去。
那條狗把自己嘴裏叼着的肉塊放在了一間屋子前,擺在那扇木門低下爛開的一個小缺口處。而它端坐在門邊。
那條狗很快便被我們的汽車引擎聲驚動,跳起來,怒視着我們,咆哮幾聲,拐進一旁的小巷子裏去了。
前方的路越來越窄,我停下了車。三個人匆匆忙忙下了車,在經過那扇門的時候,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那扇門被什麽東西推動。我們齊刷刷停下腳步,往後退了幾步。與此同時,一隻黑漆漆的爪子從那個門上的缺口伸了出來。
那是一隻喪屍的手。
隻見它摸了幾下,把那坨肉拿進門去。
“擦!那隻狗…那隻狗?”胖子驚呼道。
“它在喂喪屍。”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回答道。“胖子,我們去踹門,黃毛做好準備,隻要它一出現,殺了!”
那隻狗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己所見的現象實在是太詭異了,不說那隻狗是怎麽活下來的,單單是它的恐怖行爲就令我感到不解。
它絕對隻是一隻普通的狗,與其他狗的不同之處就是它的野外生存能力要高,而且攻擊性很強。絕不是胖子所說的喪屍犬。
可是它到底是在幹什麽?尼瑪喂喪屍啊!
我還沒回過神來,胖子一腳踢到了門上,發出“咔嚓”一聲,門闆開始裂開。
“你腦殘吧!”我拍了他腦袋一下,“踢這裏!”我指着門鎖的位置對他說道。
如果踢門闆,就算踢爛了我們也不好進去,除非是鑽進去。而按照我的指示踢就不同了,那樣能把整扇門踢開,而不是把門全踢爛了。
這個時候屋裏開始傳來動靜,那隻喪屍開始狂躁地拍門。
緊接着“砰”的一聲,整扇門被踢開,一隻喪屍從地上爬起來。它張開嘴,黃黃的牙齒上有惡心的碎肉渣,剛才那條狗叼過來的肉被它咬了一口扔到一旁。我粗略地看了看屋子,地上扔着不少骨頭,裏頭竟然還人骨!
伴随這一股撲鼻而來的惡臭,那隻喪屍朝我和胖子撲來。也就是在這時,一隻箭射進了它的額頭。
對于黃毛,我還是很信得過的。那隻喪屍倒下之後,屋裏再沒有其他喪屍出現。
“汪!”一聲狗吠從我們身後傳來。我急忙回頭,正是那隻狗在怒視着我們,咧開嘴朝着我們低吼。
“來得正好,老子還怕你走了呢!”黃毛說着擡起弓弩。
“别殺它。”我把手搭到黃毛手上,“别殺它。”
我們三人開始悄悄後退。那隻狗絲毫不畏懼黃毛手中的弓弩,一面警惕地看着我們,同時也在找機會撲上來。
我從它身上似乎看到了一種不要命的沖動。我知道,一場惡戰是在所難免了,但我又不忍心殺害它。
如果沒有猜錯,剛才被我們殺死的那隻喪屍生前一定是它的主人。而這段日子以來,它一直在爲自己的主人送食物,盡管它的主人以已經變成了行屍。
說真的,我當時也有點感動,這也是我讓黃毛别殺它的原因。
它看着我們漸漸後退,似乎發現了機會,突然猛沖上來,而它攻擊的對象,竟然就是站在中間的我!
“好聰明的狗!”我驚呼道。
但下一刻,也就是我正在愣神的時候,它的嘴巴已經朝我咬來。我絲毫不懷疑它那張大嘴的傷害力,它确實十分彪悍,與藏獒實在走得一拼。
帶給我強大的威懾力,當時我就手足無措了。好在胖子突然大喝一聲,手中的鐵錘直生生敲在那隻狗的腦袋上。
我聽見聲音就覺得疼,它被一錘大飛了出去。嗓子裏發出嘶啞的吼聲,像是在呻吟。但很快又一瘸一拐地爬起來,左眼已經血肉模糊,鮮血染紅了它頭部的毛皮。
“媽的,真夠猛的。”胖子喊道。
很快,它發起了第二次攻擊。
“不要!”我還沒來得及阻止,它再一次被胖子砸飛出去。
我搖頭,心中實在有所不忍。但它仍舊沒有罷休,掙紮幾下,又爬起來,相對于它上一次爬起來,這次明顯要艱難許多。
“不要!”我朝着那隻狗搖手,它不是我們的對手,這一點它應該已經十分清楚了,從它第一次攻擊失手之後,它就應該知道了。它不是我們的對手。
這一次它的前腿已經瘸了,第三次向我們沖來。
……
“不要!夠了夠了!”我看着它渾身是血的模樣,大喊道。這已經是它第七次爬起來了。
“媽的……”胖子也傻了,手中的錘子也沾着血迹,“你别過來了。”胖子的手在發抖。
“真的,算了……你算了。”我當時是多麽希望它能聽懂人話,可是就算它能夠聽懂人話,它也不會罷休。我們殺了它主人。
換句話說,我們也是解放了它主人,可是它不懂,它隻知道自己的主人被我們殺了,不會動了,不會的說話了,永遠不會再呼喚自己的名字,不會再扔出骨頭叫自己去撿,也不會帶着自己在山野裏奔跑了……
它拖着腳向我們爬過來,地下被拖出血迹。
緊接着它便倒下了,就倒在我腿下,掙紮着,卻再也爬不起來了。
“走,我們走!”我幾乎是想立刻逃離案發現場,留在剛才,一隻忠犬倒在自己的腿邊,倒在血泊中。
它嗓子裏發出嘶啞的喘息,它用剩下的那隻眼睛看着自己主人的屍體。
它能夠看出自己的主人已經與以前不同了嗎?我不知道,我不忍心再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