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點眼色瞧瞧!”那小胖子爲李宇軒鼓氣道。
“來啊!”我對着對面的李宇軒招手道,我們此時站在屋外,被一群人圍着。
“你…你來啊!”朱宇軒晃動着手上的扳手,對我說:“你…你就說你…你敢不敢!”
“操,又是這句話,你當我怕你?”我說着便大踏步地向他靠近。
我走上前,隻等他出手,然後老子一躲便能躲過去,再近身,他完蛋了。我是這樣想的,然而世事難料,我怎麽也想不到可吃的朱宇軒出手的速度竟然這麽快。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銀光閃閃的扳手已經砸了過來,我知道自己躲不過了,試圖往後退去,同時擡起手來擋。
“喝!”他大喝一聲,扳手敲到我左臉上。
我吃痛,連連後退,而他猛地沖來,步步緊逼。
就在此時,我身後也傳來一聲大喊,一個胖子勢不可擋地沖出來,“**的,敢打老子!”
朱宇軒沒有料到胖子會突然沖出來,給撲倒在地,手中的扳手掉落到一旁。
“你打我!你再打一下試試!”胖子腦袋上出現一個大大的包,揮動拳頭狠狠砸在他的臉上,頭上。
我感覺自己左半邊臉完全麻木,把手伸進嘴裏,搖動嘴巴最裏邊一顆被砸松的牙齒。
“啊…”我呻吟一聲,手用力一拔,那顆牙齒便被拔了出來,我順手把它扔進一旁的小河。
那河面上漂浮着油膩膩的污水,令我吃驚,不應該啊,這麽一條河也會被污染?
但我顧不得太多,沖上去把壓在朱宇軒身上的胖子推開,“你走開!”
“哥,他砸我!”胖子悶悶不樂地從地上爬起來。
“讓我來,我們這是單挑。”我說。
“好,算…算你有種,我…我也不欺負你,我…我不用扳手。”朱宇軒從地上爬起來,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液說道。
“呸!”我也惡狠狠地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液,沖了上去。
朱宇軒沒有了扳手,雖然速度很快,但哪裏是我的對手,兩下就把他摔到地上,騎在他身上一頓猛捶。
“你服不服?!”我喊道。
“不…不服!”他雙手開始抓我的脖子,指甲往我臉上抓。
“呀!”我一隻手提住他的褲頭,另一隻手揪住他的衣襟,把他狠狠地甩了出去。
他正要掙紮着爬起來,但我沒有給他機會,當時被朱宇軒的言論刺激幾下之後我已經怒火攻心,王大爺的離世也給了我太大的打擊,這一動手,我壓根停不下來。
一腳把他踢出去,他嘴裏吐出血來。
“宇軒哥!”小胖子急得大喊,他整個人被姚胖子死死揪住,掙脫不得。
“二…二狗子,這…這是個孬種…他…他不是我…我的對…對對…對手!”
“去你媽!”我再一次跳上前去,腳狠狠地往他身上踩。
我越是氣得雙目發紅,朱宇軒便越加興緻勃勃,他忍着痛苦,笑了,“你…你打不死我。”
“你看我打不打得死你!”我吼道。
“小飛你夠了!”李茜在大喊。
“你看我打不打得死你!”我仍舊咆哮着。
“打…打打不死,老…老老子不痛,噗…”
“小飛!”李茜嘶啞的喊着。
“哥…哥你這…你這下手有點狠啊。”
“糟糕!”浩南突然沖過來,一腳把我踢飛,“你丫的想鬧出人命?”
“他…他不敢,我看…看…看得出來,從他的眼…眼屎…不…不對是眼…眼眼神!”
我被浩南踢飛到一旁,我仰面躺着,沉重地喘息着。
“宇軒哥!”二狗子突然從胖子手中掙脫出去。
“哥,你沒事吧?”胖子沖上來扶我。
……
兩具屍體躺在我們爲他們挖的墳墓裏,就在那河邊。
“唉,可惜了,犧牲了兩位智者。”浩南感歎道,我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我不想哭,但事實證明,我已經哭不出淚來了。
眼淚都流幹了嗎?我想。
“大爺,你們就在這裏吧,河水不太幹淨。”我說,“但環境也還清閑。”
我聽見背後傳來的哽咽聲。
“老婆。”張學友安危他的老婆。
“盒飯,建業,你帶大家先進屋,我還有話要和小飛聊聊。”浩南說,盒飯是張學宇的外号,除了黃狀元,他是我們這群人中年紀最大的了。
此時那朱宇軒還躺在不遠處的樹下看着我們,二狗守在他身旁,我并沒有從他眼神裏看到怨恨。
“他們走了,可我們還要活着。”浩南說。
“我知道。”
“你不要在這樣下去了,盡快恢複過來吧,大家都需要你。”
“我知道。”我說。
“唉…”
我知道,我知道自從災難發生那天起,就注定有人死亡。不斷有人會死,我知道,我也是親眼所見的,身邊那麽多人離去,我都是看到的,但我怎樣也不敢想象這個人會是王大爺。
“從小到現在,他一直是我心目中的鐵人,他從不會倒下。”我說。
“那是他在你面前做樣子的,我和他聊過,他想在你面前做榜樣。他想讓你從小開始就受他影響,他的目的,是讓你成爲鐵人。”
“因爲你是一個孤兒,你的成長要坎坷很多。”浩南說,“他總是把腰杆挺得筆直,但他的頸椎有問題。”
王大爺的脊椎有問題?我從來不知道。
“他想讓你做一個鐵人,他想讓你永不倒下。”
“你和老宋離開之後,幾天沒回來,王大爺那天很着急地來找我,幾乎是老淚縱橫地跑來找我。”
我被老宋帶走那天,王大爺和江老頭下山去了,他也是後來才知道。
“他說小飛死了,他說你死了他也不活了,我連忙勸他,說我去找你,這才是我偷偷跑下山的原因。”
“還有,你快要生日了吧?快十八歲了?”浩南問我。
我吃驚,“你怎麽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王大爺告訴我的啊,他說你的生日都是他給定的。”
……
我們聊了很久,其間我的雙手都是死死抓在泥土裏的,每聽到王大爺這三個字,我的心髒就抽搐。
我的心情雖然沉重,但已經不像剛才那麽痛苦了。
我走到樹下,朱宇軒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對不起。”我道歉。
“客…客氣啥?”他說。
“啊?”
“我…我原本看…看你心事很重,才…才才要找你單挑。我想…想暴打你一…一頓…讓你心裏舒…舒暢點的。”
“想不到被我給打了,對吧?”我笑道。
“對…對。”
“俺哥說你們不是惡人。”二狗仰起頭對我說。
“我們不是。永遠也不是。”我誠懇地點頭。
“太好了太好了!”二狗歡呼,突然又可憐兮兮地看着我,說道:“那你以後能不能不打宇軒哥哥?”
“不打。我哪是他的對手,我可不想再被敲掉一顆牙齒。”我說,伸手摸了摸二狗子的腦袋。
朱宇軒結結巴巴地得瑟道:“那…那可不是。他…他不是我的對…對手。”
“哈哈哈…”于是我笑着把他攙扶起來,一行人往屋子走去。
走得慢吞吞的。
也走得十分沉重,我在想,我一定要好好帶着大家活下去。
“你們誰是老大?”二狗子突然問我和浩南。
我和浩南對視一眼,笑了,異口同聲地說道:“他!”
“啊?”二狗子一手扶着朱宇軒,另一隻手無奈地抓了抓腦袋。
“是他,他是解放軍叔叔。”我說。
“是你!”浩南說,“我在部隊就不聽話,人散漫,管不了大家,你來!”
“爲什麽呀?”我問道。
“我喜歡玩失蹤,有時候會突然往外跑的,管不了管不了。”
我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好默認,他這人确實不靠譜。
走着走着,我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望那兩座連墓碑都沒有小墳堆。
朱宇軒突然把手搭到我肩上,“一…一人得生,衆人皆…皆皆皆皆…”他說,但是舌頭卷得厲害,始終無法說出那最後一個字,連唾沫星子都濺到了我的臉上。
“活。”最後實在看不下去了,替他說出這最後一個字。
“對!一…一人得生,衆人皆…皆皆…”
“活!”
“沒…沒錯!”他的表情也變得傷感,但卻在盡力裝得幸福。
“此話怎講?”我問他。
“我…我活着,不…不是…爲…爲我自己一個人,我…我也是替全…全村的人…在活。爲…爲那些…死去的人。”
他的解釋雖然含糊,但卻不容質疑,對于這一種說法,我完全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對,一人得生,衆人皆活。
“我跑…跑回村裏的時…時候…”他說。
二狗子突然補充道:“宇軒哥是在城裏修車的。”
“就…就隻剩下二…二狗子一個人了。”朱宇軒說着摸了摸二狗子圓乎乎的腦袋,安慰他。
我們進了屋。
我廢了很大的勁才讓胖子不再生朱宇軒的氣,大家簡單地吃了中飯,都是二狗子和朱宇軒給我們弄來的吃的,有雞蛋。
我們的食物和生活用品大部分都落在了山上,巴士上。
我原本正打算整頓新營地,我對這個小山村很滿意,可是突然闖入的屍群再一次打破了我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