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臨終前講述這段經曆的目的絕不僅限于讓人們了解這場災難的真相。
也許我想讓你們知道更多。
我想讓你們知道當時我從隧洞出來時的心境是多麽的微妙,我想讓你們知道那灑在洞口的光芒是多麽的美麗。
當我張開幹燥的嘴唇微笑,我站在隧洞的出口張開雙臂呐喊,清新的空氣攝入鼻孔,蒼翠的樹木聳立在不遠處的山峰上。
我發覺,活着原來是這世上最美妙的事情了。任何東西都沒有他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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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啦!”那對年輕夫妻在我的身邊歡呼雀躍,“老公!我們出來啦。”
我在隧洞口愣了半響,怎麽沒看到接我的人呢?
“咦?不是說有人會來接你嗎?小飛?”洛衫問我。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呢。”我說着,向高速公路上爬去。
就在此時,我不得不再一次提高警惕,我看見不遠處的草從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我摸了摸自己身上,除了王大爺的那把刀以外,還有一顆催淚彈,還有一個不鏽鋼酒壺是臨别時方天送給我的。
我悄悄往那草叢靠近,看到的景象差點讓我噴血。
原來是胖子和黃毛,他倆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打成了一團,在草叢裏翻滾。
“咳咳...”我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我說...我說你倆這地方挑得不錯,就是運氣差了點,以後打野戰要換個好點的地方。”
一聽見我的聲音他倆立馬停下手中的動作,黃毛揪在胖子臉上的手停住了,胖子抓住黃毛頭發的手也停住了。
“哥!!”“飛哥!!”他倆驚呼一聲就向我撲來。
“停...你倆别過來,别說我認識你們。”我打趣道。
“哥,你終于出來了,我們以爲...以爲...”胖子激動地說。
我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以爲什麽?”
“以爲你被炸死了。”
“操!你才被炸死了。”我用手揪住他臉上的肥肉說。
同時,黃毛給我遞來礦泉水,他打量了那對年輕夫妻一眼,也沒多問,把水遞給他們。
我灌了幾大口水之後,心情變得莫名的舒暢,急不可耐地問道:“其他人呢?”
“在那邊呢,我們過去吧。”
“我覺得他們派你倆來接我真是太不靠譜了。”我說。
“我也覺得,這死胖子偏偏要跟着,打都打不走。”黃毛說道。
這個時候胖子不幹了,正要發飙。
末日以來,我的心情好不容易有這麽舒暢,我不想被他倆破環了,連忙拉住。走上高速公路,往左是收費站,過了收費站那就是真的出了城了。而往右,就是王大爺他們的臨時營地,據胖子所說,,就是sy河邊的一個草地上,大家暫時在哪裏休息。
sy河是我們sy市唯一的一條河,和一中後門那條河是同一支。
遠遠的我就看見了那輛大巴車,在車旁,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手中竟然拖着一把消防斧,她四處張望,似乎是在放哨。
突然看見我了,她臉上的肌肉突然一顫,斧頭扔到草地上,“飛...小飛!!”她喊着向我跑來,正是李茜。
“你别靠近我!”我說,把她下了一跳,“你别靠近我,我害怕。”
“啊?”她迷惑地看着我。
我故意離她遠遠的,說:“你快告訴我,是什麽使你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轉變爲女漢紙的?是誰給你的勇氣。”我指了指那把扔在草地上的斧頭。
“啊...”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我不想成爲大家的累贅,我得做點什麽,我也想保護大家,保護二愣子,所以......”
我大驚失色,“所以你他媽拿把斧子?!!”
“不是呀...那不是我的斧子。”她不好意思地說。
“是我的!”一個白發老者從車後面走出來。
我兩眼發亮,撇開李茜,徑直向王大爺跑去,“大爺!大爺!!”要不是大爺一巴掌把我攔下,我就已經撲倒他懷裏去了,在那一刻我差點忘記自己已經不再是個孩子了。
“這麽大的人了你就不能穩重點?”王大爺說,我從他眼中看出了興奮之色。
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人從車後面湧出來。我一看,除了兩個大漢以外,其他的全是熟面孔。
“爸爸!爸爸!”傻子興高采烈地跑出來,懷中抱着二愣子,二愣子此時正睜大這眼睛看着我,伸出稚嫩的手指來指着我,“papa...papa...”
我暗自汗顔,老子今年才十七怎麽多出兩個兒子了,重點是有個兒子已經二十多歲了。
“嘿嘿嘿...”傻子抱着二愣子對着我傻笑,此時李茜也跑到了我身邊。我二話不說直接給了黃智一巴掌,對李茜說道:“你他媽把孩子交給他不得帶傻了?”說着就把二愣子搶過來,遞到李茜手中。
“小飛!”浩南也是激動地跑過來,看見隻有我孤零零一個人回來了,不禁有些失落。我向他使了個眼色表示安慰。
“我看看誰回來啦!”宋警官也走了出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歡迎回歸!”
“歡迎回歸~!”“歡迎回歸~!”人們開始大笑起來,向我表示歡迎,爲我活着而慶祝。說來可笑,在末日中,活着确實成了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你當天早上出了門,晚上活着回來就足以擺一大桌宴席來謝天謝地了。
在那群人中,我還看見了那個幼師甄真,還有我後來遇到的一群人。
之後我們都坐在河邊的草地上共進晚餐,聊着我們分散之後的事情。他們在巴士車裏存放了不少食物,看來是早就做好了離開的準備。我們還喝了酒,當然,胖子是不喝的,我故意去誘惑他,誰知他死活不肯喝,還說什麽要我喝也行,你先殺了我。
記得以前我不給胖子酒喝的時候,他哭着說,你不給我喝也行,你他媽幹脆殺了我吧。我不得不感慨,這胖子真的長大了。
後來還有人問起我方天的事情,地鐵站裏的人都是不認識方天的,但他們都知道是因爲方天自己才得以逃脫。
我隻是說了句“方大哥是個好人”便帶過去了,我不想再提及以前的那些事情,這樣對我和浩南來說,都是很殘酷的。
“都過去了。”我抱着浩南的肩膀,說道:“以後我們也不要再提起這些傷心事了,都封存在記憶中好了。”
他略帶哀傷地點了點頭,“對,一切都會好起來。”
我們坐在月光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都感慨起這半個月逃亡的經曆來。
我們坐了很久,也聊了很久,不論是誰,不論末日前是否認識,都不分彼此,聊着自己以前平靜的生活裏那開心的點滴,還有不開心的事情。但無論是什麽不開心的事情,比起現在的狀況都要好得多。
後來在宋警官的催促下,我們上了巴士,大家睡覺去了。
雖有人臉上都泛起興奮的紅暈,抑制不住活着的激動,還有即将出城的喜悅之情。
“大家好好睡,明天天一亮,我們就出城!”宋警官說道,他明顯已經成爲了我們這一夥人的頭頭,對于他做頭目的問題,我也沒有任何異議,他完全能勝任這個職位,我們對他也很有信心。
我們在車上還是聊了很久才緩緩睡去,宋警官一夜未睡,他帶着人一直在幫我們放哨。
“我本來還以爲以後要由我來帶着大家了呢,不過就此看來。”浩南在我耳邊說道:“宋警官是個好大哥。”
“我哥也是個好大哥。”胖子打着鼾,說了一句,雙眼緊閉着。
我躺在柔軟的座椅上,透過車窗望向繁星點點的夜空,不可避免的想起近來發生過的事情,有點傷感,但這也算是一次不小的成長吧。
突然,後座上有動靜。
“小飛。”李茜在叫我。
“嗯?怎麽了。”我輕聲應道。
“沒事。”她說。
“嗯。”
過了半響,她突然又蹦出一句話來,“你臉上的那個疤怎麽回事?”
我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那個傷口,那天在打黃剛的時候爆裂的傷口,還有脖子上的一道劃痕,說:“沒事。”
“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李茜對我說。
“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晚安。”
“晚安。”
......
一夜無事,清晨,傳來宋警官他們的吆喝聲,“出城咯~!大家起床啦!!”
我們所有人幾乎在同一時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打開車窗,呼吸着河面上吹來的清涼空氣。
我伸了一個懶腰,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緊接着,巴士發動,我們一車人都歡呼起來。接着我們又開始唱歌。汽車朝着收費站方向駛去,我的心開始砰砰直跳。
“哈哈哈哈......”“我們終于逃出來啦!”“對,我們逃出來了!”
等着我們的又會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