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是殺不盡的,我想。可是在那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對它們産生了一種不可磨滅的仇恨,我立志要殺光他們,就像自己小時候立志要當一名警察,除盡天底下所有的壞蛋一樣。
後來我發現,問題并不是出在喪屍身上,而是出在我們人類身上。
城南小學明顯要高于地面,一堵圍牆上還伫立着鐵欄杆,坐立在月光下,就像一座堅不可摧的城堡。但出入并不是很方便,環境也很差,比起以前我上學的時候,教學樓顯得更加擁擠不堪,而操場變得越來越狹窄。
我記得圍牆上有一道欄杆是缺了一塊的,正好可以從那裏爬出去。可是事隔多年,我不知道現在的校長是不是終于舍得錢來把欄杆補上了,但也隻有這一種辦法進入學校,我們得試一試。
相對于胖子爬圍牆的醜樣,我卻輕松得多,我從小學就開始爬了。至于黃毛,更是像一隻猴子一樣。
“你行不行啊?”我看着胖子那費力地模樣,嘲笑道,“要拉不?”
“不要!”說着便把錘子扔上來,兩腿一蹬,還是沒能爬上來,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與此同時,兩隻喪屍正在向胖子靠近,而他本人正翹着那圓滾滾的屁股使勁蹬牆呢。
我正想開口提醒他,黃毛突然制止了我,向我使了一個很**的眼神,意思是說,“看我的。”
我看他十分自信,也不忍心打擊他,隻好握緊手中的砍刀,準備好随時跳下去支援胖子。
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沒有必要的,那兩隻喪屍很快便倒下了,額頭上多了兩隻箭。我還擔心他會看走眼射到胖子呢,沒想到他的眼神确實很好。我吃驚地看着他,而他卻報以不屑,吹噓道:“告訴你老子射過鳥呢。”
我不知道他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是否能跟他的弩法有關聯,這句口頭禅真的特傻逼。我覺得。
終于胖子也爬上來了,我們三個人手抓着欄杆,朝着我記憶中的那個缺口走去。越來越多的喪屍向着圍牆上的我們圍過來,所以不得不加快速度,抓住欄杆的手也要更加用力。
喪屍如果靠近圍牆,是能夠抓住我們的腳的,如果不幸踩空摔了下去,那絕對是玩完了。
也許有人會覺得我們的行爲是多麽可笑與多此一舉,爲何不直接翻過欄杆呢?我當然考慮過,鐵欄杆是豎排的,并且很高,所以爬起來十分點吃力,而且頂部布滿密密麻麻的尖刺,萬一失手你一輩子幸福就完了。何況我們還要帶着這個胖子?我是絕對不相信他能爬過去的。
所以隻有找到那個缺口,走着走着,我發現我們已經沒有了回頭路,後頭跟來越來越多的喪屍,指不定會被扯下去。
我在擔心,如果那個缺口不在了怎麽辦?那我們今晚的計劃可就泡湯了。同時,我還要時刻留意學校裏面的情況。
“哥啊,給我們這次行動起個代号吧?聽起來特牛逼的那種。”胖子最先打破這種緊張到令人窒息的僵局。
“就叫嫦娥一号吧。”黃毛說。
我不想參與這種傻逼的話題,由着他倆激烈地讨論。
“爲什麽不叫爆菊計劃?”胖子抗議道。
“爆什麽菊什麽計什麽劃啊,就叫嫦娥升天計劃!”
“卧槽太不吉利了,升你妹的天。”
終于來到了我印象中的那個位置,還好,缺口還在,看來現在的校長一樣舍不得錢。
而此時有關此次行動代号的讨論也進行到**,他倆幾乎就要撕扯起來。我隻得出面調解,“都别争了!就叫作找死行動。”
“找死行動?”胖子沉思了一會,說:“行!就叫找死行動!”
“行...行吧......”黃毛也甩了甩頭發道。
我鑽了進去,躲進綠化帶中。看見不遠處有兩點橘紅色的小火光。有兩個人在那邊抽煙。
緊接着是胖子鑽了進來。
我打了個手勢,正想讓他們安靜,突然身後傳來黃毛的吼聲。
“你他媽把鞋子還我!!”黃毛此時一隻手抓欄杆上,另一隻手身下圍牆揮舞着,一隻光腳對着牆下的喪屍亂踹。“操!我的拖鞋。”
原來他的人字拖被喪屍扯掉了。
“你聲音小點啊!”我壓低嗓音朝他喊話。
但已經來不及了,我看見不遠處有兩個煙頭砸到地上,濺起零碎火星,伴随這兩個男人的喊聲:“誰?誰在那裏?!”
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聽見金屬碰撞聲,是槍。
我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砍刀,胖子手中的錘子,還有黃毛剛搶回來抓在手中的拖鞋。幾乎絕望。
把口袋裏的手榴彈摸出來,我摸到那上邊粗糙的紋路,又放了回去。
不行!我想,這是留給黃剛的。
我和胖子躲在樹後面,而黃毛似乎在爲自己的失誤而懊惱,站在原地不動。
“誰在那邊?!”
“嗖”的一聲,一隻箭從我耳邊呼嘯而過,随即響起一個人倒地的聲音。
“卧槽誰在那裏?喂!潘子,你怎麽了?”剩下的那個人看見自己同伴倒下,緊張起來,槍對着黃毛,黃毛舉起雙手。“别動!”
這個時候我從樹後邊鑽出來,手上捏着黃毛剛才扔在一旁的拖鞋,“别動!”我把拖鞋對着他。
拖鞋跟槍的形狀雖然差别很大,但在當時的環境中,他也隻能看見一個黑漆漆的東西。他吓得不輕,雙腿都開始發抖,握槍的手也開始戰栗。
“把槍放下!”我吓唬道,“快點,否則老子要你命!”
他很聽話,二話不說把槍往地下一丢,雙手舉過頭頂,弱弱地說了一句:“别打我。”
“黃毛,你去把槍撿起來。”我說,我不敢靠近,以免暴露了。
等到黃毛撿起槍,我和胖子才緩緩走了過去。我手中握着那隻拖鞋,狠狠地抽在那個人的臉上,“叫你不動你就不動?你他媽是不是秀逗了?”我手中握着拖鞋,接二連三地砸到他臉上。
他先是一副不甘心的表情,漸漸地被我砸的要哭了,很委屈地求我别打了。
“說,黃剛在哪裏?”
“在教學樓二樓。”他用手指着教學樓的方向。
“二樓幾班?那間教室?有多少人?”
“幾班?從左往右數第二間教室,他在裏邊。”他手指向我比劃着,“一共七個人...七個人。”
......
“操!”我學着電影裏的模樣,用刀背狠砸了他的後頸一下。
結果他挨了一下之後,很委屈地看着我,說:“大哥...别打我。”
緊接着我又砸了一下。直到第八次砸下去,他才倒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自己砸死了,總之成功讓他倒下了。
我們這才往教學樓走去。
走在黑漆漆的樓梯上,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我們聽着自己的腳步聲都會心驚膽戰,如果驚醒了他們,那免不了一場死戰,而我是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的,我希望能夠偷偷幹掉他們,讓他們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
“你們把槍拿到了嗎?”我輕松問他們,以防萬一,我剛才提醒他倆要把槍帶上。
“你把槍拿到了嗎?”黃毛手上提着弓弩,望着胖子。
胖子再看了看他,“不是你拿的嗎?”
“草泥馬我說了要你撿啊!”
“你他媽不是說你來撿嗎!”
兩人說着說着又差點打起來。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哭笑不得地說:“你們倆...夠了.....”
“哥,我錯了。分明是他說要撿的。”
“操!我說的是讓你撿!”
“你說了嗎?你說了個屁!”
“媽的我比你先走!不是你撿難道是我撿啊?”黃毛說着往胖子胸口推了一把。
胖子同樣推了黃毛一把,“我以爲你撿走了!”
“你他媽想打架是不是?”
“我去你大爺的,打就打!”
.....
我絕望了。我一屁股坐在樓梯上,雙手掩面,“你倆能不能不吵了。”
他們互相瞪了一眼,不罵了。
我這才站起來身來,心想真是服了你倆,每到關鍵時刻總要自己先吵起來。
“走吧,愣着幹啥啊?”我推了他倆一把。好在自己還有殺手锏,一顆手榴彈,不然就要被這倆癟三坑死了。
我們摸上二樓,第一間教室中果然沒人。隐約中聽見第二間教室裏傳來鼾聲。
“好家夥,一窩端。”我二話不說,把手雷扔了進去。自從有了上次那血的教訓,我拉掉了拉環。
“去死吧!”
“砰!”一聲巨響過後,有人在睡夢中被砸死了,有人被砸傷,發出慘叫聲爬出教室,我毫不猶豫地沖上去補上一刀,順帶看看他們的臉,可始終沒有見到我想看見的那張臉。
我自顧自地找着黃剛的屍體,直到自己背後傳來兩聲悶響,我慌忙回過頭去。
“你!”我回過頭去,看見黃剛那張極度憤怒的臉,“你還沒死?”
我的心爲之一顫,我從他那眼神中看到了野獸般的火焰,在銀白色月光的映襯下,像是一匹嗜血的孤狼,雙眼散發着令人膽戰的殺氣。
我仿佛感覺他的雙眼就要射出兩道光線來,穿透我的胸膛。我是很憤怒,仇恨同樣蒙蔽了我的雙眼,我一看就他就不可避免地想到薇姐。而此時的黃剛,也是很憤怒的,一個爆了自己菊花的人,在被自己追殺了幾次後竟然還活着,而且沖到了自己的營地,殺掉了自己的手下,他恨地咬牙切齒。
他把手中的電棒扔到腳下,地上還躺着胖子與黃毛。
“決一死戰?”他挑釁道,“要不是老子半夜起來打灰機,也許真被你幹掉了。”
他渾身上下隻穿着一條褲衩,我看到他渾身發達的肌肉。我不知道他在被自己爆菊之後經曆過什麽,但一定是很可怕的事情,否則對我的仇恨也不會這麽大。
“我們原本可以不用這樣。”我說着把砍刀扔到腳下,“但是現在已經晚了,你不該殺掉薇姐。”
“我們原本?哈哈哈”黃剛冷笑道,“你現在後悔了?你知道我被你害的多慘?你害我離開學校,你害我被人恥笑,你害我到社會上去做人的馬仔整天收高利貸爲生,那時我才多大?我才17!我被人打!我被人當狗使!你卻說我們原本可以不用這樣?”
“我們原本可以一起在末日中活下去......”我竟然被他的氣勢吓到了。
“原本嗎?呵呵,你爆我菊花的時候怎麽沒有想到?在不在末日中活下去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我隻要你死。”
“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我說,“今天你我之間必須死一個。”
“不是你我之間。”黃剛用手指指着我,“今天你死定了!”
下一刻,他的拳頭已經到我眼前,我下意識地偏頭,同時一腳踹向他胸口。
我的腳結結實實地踢在他胸口上,可是他全然不顧疼痛,一拳砸到我的臉上。我真個人往陽台的護欄上栽去。
他沖過來,雙手掐住我的脖子,把我的腦袋往陽台下壓,我用腳絆住他的腿才沒有被推下去。但他強有力的雙手已經恰得我喘不過氣來。
果然,我不該跟他用拳頭解決問題。但我隻能這樣做,雖然當時沒有人看見,我完全可以提着刀去砍他,但我沒有。這似乎關系到一個男人的尊嚴,對當時的我來說,打不打赢已經不重要了,我要憑實力爲薇姐報仇。
可是眼下我快窒息了,我完全不是他的對手。情急之中,我膝蓋猛地上擡,頂在他下體。
他慘叫一聲,松開了手,雙手捂住下邊後退。我趁機一拳砸在他太陽穴上,用腳踹他。
我跳過去,用雙手夾住他脖子,膝蓋用力頂他的腦袋。
“啊!”他突然抱住我的腰,把我狠狠撞到牆上,局勢在這一刻又得到逆轉,他的拳頭接二連三地砸在自己臉上,鼻血不受控住地流了出來,同時嘴裏也滲出血絲。
“去死!”他怒吼一聲,把我腦袋往下一扳,砸在他突然提起的膝蓋上。
那一瞬間我感覺到這走廊開始天旋地轉,黃剛還是一拳接一拳地砸在我臉上,我快倒了。可是薇姐的仇不能不報,我不能倒下。
我也瘋了,我一腳把他踹腿,他沖上來用雙手鉗住我的雙臂,力氣很大,打到我無法動彈。
“**!”我用頭狠命地撞擊他的腦袋,我感覺自己的天靈蓋都要碎裂,但我停不下來,我用頭撞他,撞得自己臉上也是血肉模糊,我那道縫合的劃傷也是在這次裂開的,鮮血流滿了我的半張臉。我的臉上從此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
我撞得他連連後退,鹹鹹的鼻血流進自己的嘴裏,我的腦袋已經沉重不堪,我的腦海裏一片空白,除了薇姐死時的慘象以外,全是空白。
他的雙手漸漸松開,我抓住幾會,兩隻手再一次鉗住他的腦袋,我發現自己用腦袋砸人似乎砸上瘾了,我繼續用腦袋砸他,我耳鳴了,耳朵裏旋繞着尖銳的噪音,我的腦袋裏嗡嗡作響。
終于,我揪住他的頭發,猛地往教室玻璃上撞去,窗戶碎掉,他的身子沿着牆壁緩緩滑落到地上。
我終于松了一口氣,整個人癱倒在地上,鮮血染滿了我整張臉,那早就結痂的傷口爆裂,血紅色的肉翻出來,黑色的痂還挂在一旁。
我笑了。
我終于報仇了,我想,黃剛死了。
“額啊!”下一刻,黃剛又向我撲來,手中緊緊捏着一塊玻璃碎片,他的手掌被劃開,“你去死!”
我呆呆地看着他沖過來,一時不知所措。
那塊鋒利的玻璃直直插向我的脖子。
“砰砰砰!”突然響起槍聲,黃剛嘴裏噴出鮮血來。
我看到浩南拿着槍站在走廊一頭,可是黃剛的身子由于慣性還是向我倒來,那塊玻璃還是對準我的脖子。
“小飛!”
胖子迷迷糊糊地從地上爬起來,看見眼前這一景象,驚呼道;“哥!”
我又開始傻笑了,動作似乎放慢了。那塊玻璃來得那麽真切,“嘶啦”一聲,我的脖子便會被劃開,然後鮮血四濺。我一個孤兒能有什麽好期盼的,我已經知道王大爺他們都活着,我知道他們在方天和浩南的帶領下,一定可以團結一緻活下去。然後得到政府的救援?從此過上像以前一樣的生活。
“額...”黃剛再一次吐血,他的身子突然發生了傾斜,可是手中的玻璃還是劃開了我的脖子,鮮血迅速溢出。
“捂住捂住!”浩南焦急地跑上前來,手狠狠壓在我的脖子上,“還好,偏了很多,沒多大事,先捂住,止血!快,胖子把衣服脫下來給你哥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