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方天竟然扣動了扳機。我看見他身子往右微微一傾,差點摔倒,他果然還是沒有适應。畢竟斷了一條腿。
我長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音。“不要!!”這兩個字卡在了喉底。
我看見那個往黃剛懷裏躺去的女人腦袋上出現一個血窟窿,就要炸裂一般,鮮血灑在黃剛扭曲的臉上。他的臉由于吃驚而變得扭曲怪異。
“艹!竟然有槍!”我不知道他張大嘴是在喊什麽,從他的嘴型我猜測應該是這樣一句話。
下一刻嘈雜的槍聲響起。黃剛一夥驚慌失措地對着恤孤院方向開槍。
“砰!”又是一個大漢倒下。
“撤!”黃剛匆忙鑽進那輛皮卡,手中牽着的鐵鏈套在尾箱的鈎子上,而鐵鏈的另一頭,連着薇姐的脖子。
他們胡亂開着槍,紛紛上車。
又有人倒下,方天彈無虛發。
但此時的我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我死死頂着躺在地上的薇姐,她像個死人一樣躺着,任然子彈在頭頂飛來飛去卻不動于衷。
“不要!!!”我終于把嘴裏那句話喊了出來。
可是已經晚了。汽車發動,急速掉頭,薇姐的身子也猛地一甩,砸在街邊。緊接着她就像一個從疾馳的汽車上滾落的布娃娃,随着開動的汽車四處滾動,身子在車尾拖來拖去,甩來甩去,砸在馬路上。
我記得她留着幹練的學生頭。她那頭短發随着身子甩動着。
終于,她的腦袋砸在路邊的消防栓上,皮卡上的挂鈎被掙斷。鮮血是順着那粉着紅漆的消防栓上滑落的。
我永遠記得那副景象。我不曾忘記。即使是在現在,我還是會從那個夢中驚醒。
......
薇姐的腦袋倒在那柱子下,鮮血從她的短發中流出,一直流,像一個砸壞的消防栓一樣,血液噴湧而出,染紅了整條馬路,我的夢境也随之變成紅色。
我會驚醒。
太可怕了。那條鐵鏈還是套在她脖子上,把脖子勒出一個紫色的瘀痕。
......
幾隻喪屍很快便撲了上去。它們是這末日之中的收屍人。
“你他媽爲什麽要開槍!!”我突然把方天推到牆上,雙手揪住他的衣服。浩南在背後拉扯我,勸我住手,可是我此時什麽都聽不清。
“你放開。”方天仍舊是那副冷漠的樣子,似乎剛剛死去的不是他的隊員。
“你爲什麽要開槍!!”我臉上的肌肉突然膨脹,那個疤被震裂,擠出滾圓的黃色液體來挂在黑色的痂上。
“我不開槍的話。不僅我們會死,雪狐一樣還是會死。”他說。
“死你大爺!”我抓住他的衣服,把他推向窗台,如果不是浩南扇了我一耳光,我也許已經把他扔到樓下去了。
“你住手!!”浩南把我扯開。
“又來了!!”秃頂大叔的驚呼聲讓我差點瘋狂,他手指着恤孤院大門的方向。
那輛灑水車又緩緩開了回來,副駕駛座上坐着那個坤子,他們先是滿臉欣喜地看看恤孤院,突然看見倒在門外不遠處的那幾個同伴的屍體,才意識到不妙,急忙掉頭。
“砰!”一顆子彈穿過擋風玻璃,那個駕駛員胸前染上鮮血。
我看見那個坤子被吓了一大跳,正想下車跑。
我當然不會放過他。我當時就像一隻瘋狗,我逮着誰就咬。
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退了幾步。他們都用詫異的眼光打量着我。
“草泥馬!”我怒吼一聲給自己壯膽,緊接着整個人往前一沖,踏了一下天台的護欄,跳了下去。
“我擦。”“......”“你這是...”那兩個女生也吓得放聲大叫起來。
他們都還沒反應過來,我已經跳了下去,抱住那可樹粗壯的樹幹,滑了下去,在跳上一旁的圍牆,向坤子追去。
我甩了甩鼻血,那是剛才鼻子撞在樹幹上砸出來的。
“你他媽站住!!”我發了瘋了,我狂奔着追上去。
“卧槽!!”那個坤子吓得不輕,雙腿似乎都有點不聽使喚,“你...你怎麽還沒死!”
“拿命來!!”我雙目通紅,瞥見了薇姐的屍體,已經被三隻喪屍吃得差不多了。我在追人的同時,還不忘踹了那喪屍一腳。
坤子看見我這副模樣,趕緊加快了速度。我由于火氣太旺,這會兒已經快喘不過氣來,硬是追不上他,我又來火了。手中的砍刀扔了過去,沒砸中。
“你他媽别跑!!”我撿起地上的刀再一次追了上去。他拐進一條巷子便不見了蹤影。
我氣沖沖地追進了巷子裏,喘着粗氣。我面前不遠的一個綠色塑料垃圾桶後背同樣傳來急促地喘氣聲。
“你跑啊!”我笑着朝那個垃圾桶走進,“你怎麽不跑了?”
與此同時,我聽見自己背後有動靜,心想要遭,趕緊揮刀往身後一砍,刀子陷進了那隻喪屍的腦袋裏。
“卧槽!”坤子推開垃圾桶想翻過巷子盡頭的那道圍牆。
我連忙抽出刀子,扔了過去,“别想跑!!”
刀子又砸偏了,我手抖得厲害。看到哐當一聲砸在牆上,掉落到地下,此時那坤子已經爬到了牆上。
他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麽,跳下圍牆,撿起地上的砍刀,“叫你他媽追我!”
我當然拔腿就跑,局勢在這一瞬間逆轉了,由我追殺他變成了他追着我砍了。
“卧槽!”我氣喘籲籲地跑着。
“你他媽怎麽不追了?!”那坤子也不是吃屎的,隻要是個人,被人追了幾條街以後都會來氣。“你追啊!”
“追你媽!有種放下武器!”我說,我真後悔自己把刀子扔出去。
我飛快地跑出巷子。他也飛快地追出來。
“嗖”的一聲,一隻箭射在了坤子的手上,砍刀落地。
“啊~”坤子握住自己的手開始呻吟,他的手臂上穿着一隻箭。
我還以爲他想使詐呢,小心翼翼地回過頭來,我看見了黃毛。他仍舊穿着人字拖,一條花褲衩,一件畫格子襯衣敞開着,露出肚皮。
“你好大的膽子!”一個臃腫的身影在我眼前閃過,“敢追我飛哥!!”
姚胖子手上拿着個鐵錘,砸在坤子的腿上。“你他媽再追啊!你追啊!”
“額啊!”坤子發出一聲慘叫,我仿佛聽見他膝蓋碎裂的聲音,整個人栽倒在地上。
“哥。”姚胖子擦了擦臉上不知道是汗還是淚水的液體,“哥。”
“哥啊。”他哽咽着說,“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黃毛沖上前去,把坤子手上那支箭拔下來放進自己背後的箭袋。我實在不知道他在這樣的環境中穿着人字拖是怎樣一種想法。我也沒時間去問。
我甚至來不及跟他倆打聲招呼就沖了上去,揪住坤子的頭發,把他腦袋往牆上一砸。
“黃剛是怎麽知道我在恤孤院的?”我撿起地上的砍刀。
“我不知道。”豆大的汗珠從他的臉上滴落,他的嘴唇已經變得蒼白,“我不知道你在恤孤院。”
我搖了搖頭,畢竟這大街上很危險,我不想浪費時間,踩住他的手掌,看下一根手指來。
“啊~!”他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指與手掌分離,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
“再問你一次。你是怎麽知道我在恤孤院的,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我說。
“我他媽...我他媽真的不知道你在恤孤院啊。我們都以爲你已經死了,我真的...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看他好像不是在說謊,接着問道:“你們是怎麽抓住薇姐的?那個女人,你們怎麽抓住他的!”
“你别殺我...你别殺我,都是黃剛,是他抓住的,就在那天我們追殺你回去之後,救下了她,她在找人,他說他在找一個男孩子,臉上有個疤。”
“我們救知道她找的人是誰了。她以爲我們是好人,大哥...不是!黃剛說你在我們營地,把她騙了過去,她還告訴了我們,她說你們的營地在恤孤院。”他臉色越來越蒼白,咽了一口口水,“你繞了我,飛哥,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
“饒你大爺!!”胖子一錘砸在他臉上。
“噗~”他嘴裏飛出兩顆牙齒,嘴裏溢出鮮血,還是抱着我的腿,“飛哥你饒了我吧,都是黃剛,是黃剛那個畜生指示我的!”
“不可能。”我說。手中的砍刀高高揚起。我不可能饒了他,這群畜生我一定要一個不留地殺掉。
“飛哥!”黃毛突然拉住我,“你别殺他,他也是被逼的,饒了他吧。”
他嘴裏奸笑着,用手摟住我肩膀,把我往拉出去。
“哈哈哈,他死定了。”他從背後抽出一隻箭給我看,上邊染着鮮血。“箭上都是喪屍的鮮血,他死定了,哈哈哈......”
我恍然大悟。
“不可能。”坤子絕望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不會死。”他頹然地跪在地上。
我們沒有回答他。
“啊!”他絕望了,他猛地跳起來,用頭往牆上砸去。
我回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倒在地上,腦袋偏在一旁,額頭上流着血。他還在喘氣,很明顯,這是次不成功的自殺。
“飛哥,求你了,殺了我吧。殺了我吧。”他虛弱地求我道。
我們走了。
“殺了我吧,飛哥......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