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口水,内心稍微平靜了一點。掏出背包中的對講機。
“喂?王小飛?是你嗎?!”對講機那頭傳來胡威的聲音。
“嗯。”我默默應了一聲。
“出、出去了?”
“說不準。出去了,也沒出去。”
“你們幾個人跑了出去?”他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沉思了一會,說:“六個。”
“啊?才…六…”他惋惜地歎了口氣,道:“那你們現在在哪?出城去了嗎?”
“沒有。我們就在超市旁邊的那所敬老院裏。被困住了。”
“那怎麽辦?……”
“嘶嘶嘶”話還沒說完,對講機裏傳出一陣雜音,我怎樣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之後無論我怎樣擺弄對講機也無法聯系上他了。
就在這時,他們遲疑着進了屋,分頭坐着,也不跟我搭話,李茜也換上了一件新衣服,估計是冬瓜叔幫她從超市拿着放進她包裏的。
我見他們不跟我說話,像看怪物一樣看着我,我也不想說話。各自拿出食物吃起晚飯來。我看着越來越少的食物,大部分都是從超市帶出來的面包,零食,還有些罐頭食品。
而胖子的背包裏竟然盡裝些煙和酒,我一陣無語,隻見他看了看自己的背包,便把那雙豬手伸到了李茜的包中。我看這些食物也撐不過三天。現在門外還聚集這一大群喪屍,想出去比登天還難。與胡威他們也斷了聯系,此時真的是孤立無援了。
“哥,抽煙麽?”還是胖子最先打破僵局,從包裏拿出一條價格不菲的煙來。拆出一盒扔給我,剩下的像寶貝一樣塞回包裏。
“我希望你們能理解。我必須殺了他們。”我說。
“殺…殺得好,那些畜生死不足惜。”胖子戰戰兢兢地說道。
“對,該死。”老成也附和着他。
之後再沒人說話。各自吃晚飯便随便找了個房間去睡了。
“都把燈滅了。”臨走前我吩咐他們。我怕燈光會吸引來更多的喪屍。
入夜,我躺在床上,遲遲無法入睡。我想,你每次都得充好漢不可嗎?明明自己心裏很難受都要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嗎?不斷反問自己,我雙手死死揪住被單,淚水打濕了枕頭。對于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來說,這一切未免太過殘酷。
我走出門,來到漆黑的院子裏,傻傻地望着天上的星星。記得自己小時候總這麽做,幻想着天空的盡頭有着另一個美麗的國度。一遍又一遍地數着星星。即使我知道自己數不出結果。此時的天空顯得格外冷清,除了暗淡的月亮,隻看得見一顆星星。
那顆星星不就是我麽?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如今,連昔日的朋友與僅有的親人們都離他而去了。留他獨自一人孤零零的挂在空中,周圍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我躺在院中的藤椅上。不遠處的高樓大廈隐隐約約還看得見幾處零散的燈光。
“哒。”我點燃一根煙。
“今天謝謝你。”背後傳來李茜的聲音。
“嗯。”
“你…我…”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過了半響,問道:“你想聽我的故事嗎?還有我爸的。”
“嗯。”我很吃驚,她在這麽快的時間裏能夠走出心理陰影反過來安慰我了。其實我知道,她此時依舊很傷心,也許是想報答我,才故意忍受着痛苦把自己的過去講出來,希望我能振作。又或許是純粹地想找一個傾聽者,畢竟在這末日之中,傾聽者比和平時期更難尋得。
“在我讀五年級的時候,父母決定搬到sy市來,爲了讓我和哥哥接受更好的教育。”我才知道,他還有個哥哥。
“那時候,雖然生活很艱難,但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也很快樂。我和哥哥也很用功讀書。爸爸在工地做事,媽媽在菜市場買菜。我和哥哥每天在家裏做飯等他們下班。可是慢慢的,我發現媽媽變了,一開始沒有察覺,她同樣每天早出晚歸,我還怕她這麽辛苦會累壞了身子。直到有一天,我跟哥哥做好飯菜等着他們,可是,媽媽遲遲沒有回來。等得飯菜都涼了,我問爸爸:‘媽媽去哪了。’他隻是抽煙,什麽也不說。”
她說到這裏,内心已經很不平靜了,呼吸也變得沒有規律。
“後來,媽媽回來了。但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跟着幾個氣勢洶洶的男人。原來,媽媽迷上賭博了,還借了高利貸,這些人都是回來要債的。一次又一次,變得越來越不可收拾了。哥哥的成績也一落千丈。這隻戒指。”
她從口袋裏掏出冬瓜叔死前給我的那隻戒指,“這是我媽以前送給他的,在她沒有沉迷賭博之前。家裏沒錢,所以隻賣個地攤貨,很便宜,但爸爸一直帶在身上。”
“有一天,我哥死了。被人打死的。他在學校跟人打架,被人打死了。”這時候她的淚水開始止不住的流淌,我不知道這種情況自己該做什麽,隻好靜靜的聽她哭。
“我媽,她。帶着别人給我家的賠償款跑了!”
“……”她蹲到地上抽泣起來。
“你腦殘嗎?”我說。
“啊?”
“你要開導我用得着把自己的傷心事抖出來麽?現在還要我反過來安慰你了。”
“我…我沒事。”
“是胖子他們讓你來的?”
“哥。不是我們叫她來的。”背後突然傳來胖子的聲音。
“……”
“以後,我們的命就交給你了。”胖子說,用情真切,好像要嫁給我似的。
“對。飛哥。”“飛哥。”
“啊嗚…”二愣子被姚胖子提在手中,好像聽懂了我們的話一樣。
胖子看了看地上那幾具已經變得冰冷的屍體,跺了跺腳,說:“跟某些長得像人的禽獸比起來,喪屍這種畜生真的不算什麽。明天一早我們就沖出去!”
“好了好了。幾個大男人就别煽情了。你們先帶她進去休息吧,我還要涼快會兒。”幾個人的命就交給我了?說得輕巧,但我發誓,我一定不會辜負他們的期望!
總的來說。如果去掉傷感與不幸的話,我認爲這算得上是一場愉快的談話。
門外的喪屍稍微有點散去的意思,此時隻剩下零散的幾隻在那兒徘徊。
我從未感覺到自己的肩頭會這麽沉重,我再也無法忍受失去的痛苦了,我再也不想讓自己身邊的人受到一絲傷害。但我可以嗎?我不可以。我沒那麽大能耐。
這也是以後才想明白的事情,我沒那麽大的能耐,這個世界上也沒人能有那麽大的能耐。但就當時而言,我是有這個信心的。
我再看一看天上的那顆星星,似乎亮了不少。
第二日清晨,我們蹑手蹑腳地靠着圍牆,正準備沖出門去。門外的喪屍已經散去,大街顯得十分落寞,滿地的垃圾,雜物,汽車......就在對面的路口處停着何啓給我們的軍用卡車。
我已經換了一身行頭,牛仔褲被迷彩褲代替了,還踏着一雙軍靴,一件迷彩背心。還把王老頭那把軍刀也翻出來了,以前拿着打過架,手感很不錯。别看我這樣打扮是爲了扮酷,其實就是爲了扮酷......不是,其實實用功能還是很強的。
問外走過一隻拖着腳的喪屍,我們連忙把頭收回來。它朝這邊看了看,便走開了。
“走!”我輕輕打開門,手中握住手槍。把那幾具屍體也拖出來,我不能讓他們污染了我的院子。想不到就是這幾具屍體救了我們一命,也許是他們死後良心發現吧,當我們走出去之後,旁邊的巷子裏湧出一大群喪屍,而他們的屍體,爲我們拖延了時間。
走在最前面的喪屍突然掉轉頭去,吃起他們來了。現在已經過了幾天,喪屍的模樣也變得更惡心了,他們的皮膚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已經起了皺,尤其是臉上,像是披着一張假皮似的。頭發變得髒兮兮地,糾結在一起。
我們飛快地上了車,回頭望了一眼超市門口圍着的一大群喪屍,我看見胡威與胡磊兩兄弟在二樓的窗口向我們招手。突然,從大樓的上方摔下個什麽東西,正砸中卡車的引擎蓋滾落到地上。
一個人緩緩站起來,一隻腳的關節已經全部斷了,一截骨頭從膝蓋插出來。隻見他艱難地爬起來,整張臉已經被咬得皮開肉綻,朝着我們張牙舞爪。但我還是看的出他是誰。
“爸!”李茜驚呼一聲。
我看着後面越來越多的喪屍,猛地一踩油門把冬瓜叔撞倒在地,車子軋了過去。身旁的李茜已經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