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宇嚴肅的表情叫孫沁歌狠狠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沒事兒不要吓唬自己,她側過身拉過安全帶系好,而他也已經發動了自己的車,朝着昨天那位老刑警給自己抄寫的地址開去。
路上唐宇笑了笑,緩和着空氣中緊張的氣氛,原本他的話就是有吓唬孫沁歌的成分在,所以很随意的問道,“你真的是沒做過什麽虧心事?”
孫沁歌笑了出來,解釋說自己還小,還沒來得及,要是再過兩年就不好說了。她說着拍了拍自己的心髒,向唐宇表示自己的心髒不好,經不起吓的。
“我這麽大一個人,心估計也得比别人多一個,大不了吓壞了我分你一個,這樣我就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麽了!”唐宇一邊說着,一邊打方向盤,靠自己對臨塘鎮僅有的記憶在摸索着該怎麽開到目的地。
這個工廠距離臨塘鎮的市中心有些距離,而且這一路上并不好走,他總是開錯地方,就得再想辦法找到正路上去,他用調侃的語氣問孫沁歌爲什麽她到這裏的時候悶悶不樂,第二天卻又好像很開心,今天開始成了這種負面的情緒了。
孫沁歌搪塞着解釋,表示自己有頭疼的毛病,說不上到底是什麽原因叫她的情緒起起伏伏,這樣市場變化并不是什麽怪事。
唐宇知道孫沁歌沒有和自己說實話,卻也不能揭穿她,他沒有權利對她咄咄逼人。因爲孫沁歌的不坦誠,他們之間的談話總是這樣無疾而終,唐宇反而在這個時候想起了宋思思,她的個性叫他很放松,兩個人之間似乎就從來沒有冷場過。
唐宇不想逼孫沁歌說實話,可是當他知道她說的是假話的時候,就會覺得沒有必要再将這種無意義的對話進行下去。而事實上孫沁歌偶爾也會有沖動想和唐宇說些什麽,可是她的手勢他看不懂,一想到還要再用文字表達出來,她又覺得什麽都不說比較好。
唐宇對孫沁歌算是盡心盡力,唯獨沒有想過要學會手語用來和孫沁歌交流。不是沒有用心,隻能說他們剛好不合适。
這個工廠和孫沁歌想象的一樣破敗,中國從上個世紀九十年代迎來了經濟的大起大落之後,臨塘鎮這樣的小地方最終還是歸于平靜了,開始穩步的發展。而作爲小地方的政府,無力爲上個世紀經濟過熱的問題買單,最後也隻能任憑這些工廠、寫字樓就這麽放着,小鎮也在貫徹穩步增長的政策,現在基本走上正軌了,處理這些遺留問題是遲早的事情。
唐宇和孫沁歌唯一慶幸的就是現在這一切都還沒有被處理掉,否則這個案子就如同被塵封了一般,永遠也沒有機會接近真相。
“你覺得這裏上個世紀的時候,會不會像現在這麽荒蕪?”唐宇問着身邊的孫沁歌。
孫沁歌搖了搖頭,她覺得大概不會,這裏也一定曾經門庭若市過。
“可是如果當時這裏門庭若市,你爸爸就不可能和人約在這裏見面了。”唐宇說道。
孫沁歌猛的想起什麽,自己忘記去調查一下這個廠子以前是做什麽的了?她抱着一絲希望問唐宇,唐宇倒是做了功課,“這裏啊……以前是一個國有企業,罐裝飲料的生産線,後來廠子的效益不太好就倒閉了,我看了一下倒閉的時間,是在我爸爸失蹤之前,所以那個時候這裏大概也不會有什麽人出出入入的。如果不想被别人知道,在這裏見面倒是很合适。”
孫沁歌有些出神的看着遠處。
“怎麽了?哪裏有什麽問題嗎?”唐宇不解的問道,他覺得這段話似乎沒有什麽問題,也沒有什麽值得特别去注意的。
孫沁歌轉過臉看着唐宇半晌,最後搖搖頭。她用手機告訴他自己隻是想到,如果隻是倒閉不久的話應該還會有人在這裏逗留,畢竟辦理手續和處理後事也需要時間的,也許就有人目睹了袁兆鋒和這個神秘人的見面,也許就有人目睹了唐檢察官的去向。
唐宇點點頭,這倒是真的有可能,“可是人海茫茫的,上哪裏去找?”
孫沁歌提醒着要做這件事情并不難,唐宇既然是警察,想要找到一份半份的名單大概不是太麻煩的事情,臨塘鎮就這麽大,上個世紀的人總是對國企有種特殊的情節,想必企業中不少人都是臨塘鎮的本地人。
唐宇把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孫沁歌說的确實沒錯。
但其實孫沁歌想到的事情并不是這樣,她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一件唐宇很難想到的事情: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中國曾經風靡過一陣收購國有企業的熱潮,比如哇哈哈公司收購了杭州的某家罐頭食品廠,然後改造成生産線制作兒童營養液。
作爲臨塘鎮的這家國有企業,一定也會被某些對保健品行業虎視眈眈的公司盯住,所以不可能沒有人來和這家國有企業談收購的事情。隻是後來因爲各方面的原因,這家企業沒有辦法對這個國有食品廠進行收購了。而符合這一切條件的公司,孫沁歌知道的就這麽一家——宋氏企業。
宋濂出于對利益攫取的渴望,在上個世紀一夜暴富了太陽神,哇哈哈,巨龍一系列的企業之後,宋濂也咬住了利潤優勢巨大的保健品行業,而在他打算放手一搏的時候這個行業出現了困難,從而将宋濂的腳步死死的拖住了。宋濂壯士斷臂,最終爲了保全自己的主要盈利項目而放棄了這些雜七雜八的行業,這大概就是這家企業破産的原因。
這位背後的神秘人将袁兆鋒約到了這裏,是一種巧合還是帶有目的的?孫沁歌也無從得知,但是她覺得這個纏繞了這麽多人的案子,好像終于要水落石出了。
工廠的大門緊緊的關着,鐵鏈子已經鏽迹斑斑。工廠裏生長的野草至少有半人高,長在那裏更加襯托出這裏被時光遺忘的荒涼。孫沁歌現在鐵門外環顧着四周,就像是在尋找着被遺忘在這裏的東西那般,左顧右盼。
“怎麽了?”唐宇轉過身問道。
孫沁歌搖搖頭,她覺得此刻的感覺有些奇怪,就像是很久以前來過這裏,整個臨塘鎮都給自己一種濃濃的似曾相識感。可是她的腦海中卻沒有絲毫的印象,她來這裏做什麽?又是和誰一起?
“怎麽進去?”唐宇仰頭看着鐵門問孫沁歌,她搖搖頭,毫無辦法,隻能期待的看着唐宇,等他給他們一個解決的方案。
“翻牆你會嗎?”唐宇問道。
孫沁歌搖了搖頭,她沒有翻過牆,袁兆鋒也不會允許自己這麽做的,一切危險的事情他都不會讓她去做的。
“那……”唐宇頓了頓,“不然我進去看看,你就留在這裏等着我?”
孫沁歌搖了搖頭,扭過頭看着自己的身後,一片荒蕪,仿佛被什麽東西追趕。她害怕一個人在這裏停留。
“那這樣,”唐宇想了想蹲下去,“你踩着我,爬上去,然後在鐵門上等我,我先跳下去,再接住你?”
孫沁歌看了看唐宇,有些不好意思,将耳朵附近的頭發别到了耳後,下意識的搖搖頭。
“不然就進不去了!”唐宇攤了攤手,人已經蹲下來了,雙手握着欄杆給孫沁歌留下了一個寬闊的背影,“上吧,你又不重,比我身上的肉可輕多了。”
孫沁歌隻好很不好意思的走向唐宇,一手抓住他的背,一手拉住已經生鏽的冰冷的欄杆,然後踩在了唐宇寬闊的背上,她的雙腿還因爲害怕而不住的顫抖,手緊緊的抓住鐵欄杆一點都不敢松開。
“你站穩啊!”唐宇說完就慢慢的站起身将孫沁歌拖得和鐵門一樣高了,她邁腿就攀了上去,然後仍舊緊緊的抓住鐵欄杆穩住自己的身體,如果叫袁兆鋒知道自己翻牆一定會罵她的。
袁兆鋒坐在自己的車上打了一個噴嚏,他早晨去了一趟宋氏本來是要和宋康正确定一下債券銷售的事情,但是宋康正的助理告訴自己宋總請了一天的假,不知道去什麽地方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請假的行爲,叫袁兆鋒對宋康正這個總裁做的有些不滿。但是找不到人,他又不能直接表達自己的情緒,隻好帶着悶氣提前去肖薇那裏接她,肖薇不确定袁兆鋒的家裏都有什麽,所以叫自己的阿姨把什麽都準備齊全了,聽到袁兆鋒到了門口,還有些意外,她提着大包小包出門,順口問道,“怎麽這麽早?”
“宋康正呢?”袁兆鋒看見肖薇正好問道。
“不知道,”肖薇搖了搖頭,“昨晚就沒有回來,不在公司嗎?”
“我剛去過公司,”袁兆鋒說道,看得出最近肖薇真的是沒有把精力放在公司上,他看見她手裏的大包小包,打開了後備箱然後下車幫肖薇将所有的東西放了進去,“這些都是什麽?”
“準備做飯用的材料,”肖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