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沁歌期待的看着唐宇,他繼續說下去,“但是因爲調動的部門和地方單位比較多,所以這件事情可能要花費一段時間,暫時我找過的人提供的資料都沒有什麽價值。這次的這個刑警,也是在做這個工作的時候找到的,以前我一直以爲我爸過來調查隻有老王一個搭檔的。”
孫沁歌猶豫了半晌,她用手機向唐宇說自己想去一個地方。
“去哪裏?”唐宇問道,沒太在意的聽着。
孫沁歌繼續輸入着告訴唐宇自己想去以前袁兆鋒做顧問的那家房地産公司,就是企圖收購宋氏最後卻被肖薇反收購的公司。唐宇看着手機沉默了半晌,才忽然想起這家公司也是位于臨塘鎮的,作爲一個職業刑警,對袁兆鋒的金融行業總是缺乏必要的敏感性,此刻孫沁歌提出他才忽然想起,趕緊點了點頭,“哦,好啊,我确定一下位置,然後明天見完那個刑警之後一起去?”
孫沁歌表示不用再去确認位置了,她下午在互聯網上搜索過。
唐宇看着孫沁歌,沒有再說些什麽,他想他已經知道孫沁歌剛才到底幹什麽去了,可是她卻不願意告訴自己真相。這本來是無可厚非的,畢竟他要調查的是她的父親,沒人能像唐宇一樣的坦然,隻是心裏始終有點不太舒服的感覺,看着孫沁歌不知道該擺出一個怎樣的表情來。
最後唐宇也隻是用吃飯來掩飾自己的不舒服,然後偶爾保持着自己調侃者的身份說一兩件好笑的事情,孫沁歌的笑容很敷衍,這叫唐宇知道她根本就是心不在焉的。草草吃完這頓飯,唐宇将孫沁歌送回了房間,囑咐她晚上睡覺要鎖門,一個人住要注意安全,孫沁歌點點頭,揮了揮手,叫唐宇趕緊回去吧,已經很晚了。
唐宇點點頭,發動了車朝着遠方開去,他住在警隊安排的宿舍裏面,簡陋的環境無法和孫沁歌住的賓館相提并論,他發現自己距離孫沁歌越近,就越能察覺他們之間的距離越遠,這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從出生起就已經注定在那裏,非人力所能跨越了。
唐宇心中被這種無力感纏繞,有種從未出現過的疲憊在心頭盤旋,他靠在自己的椅背上長長的歎了口氣。不論怎麽看,孫沁歌和宋康正天生一對的形象總是那麽深刻,叫唐宇覺得即便他真的是她的親哥哥,自己也還是沒有一點希望,更何況他很可能不是,自己在做的調查,是不是隻是爲宋康正和孫沁歌的大團圓鋪平了道路而已?
孫沁歌坐在床上擦着剛剛洗幹淨的頭發,拿着手中的平闆用qq在和袁兆鋒聊天,袁兆鋒在問她今天的行程安排的如何?
孫沁歌回複今天剛剛到,在高速上坐車就很累了。
袁兆鋒問東問西,将臨塘鎮所有的事情都問了一遍,從天氣如何到賓館是否住得慣,再到吃的、喝的、穿的是否都能合适?酒店的服務員是不是很難相處?最後還很矛盾的說了一句孫沁歌一天辛苦了,早點睡覺吧。
孫沁歌拿着自己的平闆笑了出來,放在自己面前端詳了很久,用很慢的速度問袁兆鋒他到底是要自己休息,還是要自己回答這些雜七雜八的問題?
袁兆鋒的沉默了良久發來信息告訴孫沁歌,“我有點不太安心。”
孫沁歌的手在屏幕上輕輕的觸摸着,她拉開了被褥鑽進去,靠在床頭看着袁兆鋒說的這番話,這種心情她能理解,就像是隻有七歲的她趴在醫院的窗戶邊上常常想着,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爲什麽爸爸不來看她?她隻有一個家人,所以不知道還能去找誰?
她明明那麽渴望袁兆鋒的出現,帶她出院,帶她回家。可是每當袁兆鋒來的時候,她總是笑得很開心,表現出自己一個人在醫院裏過的很好、和醫生護士的相處都很融洽的模樣。
每當醫生護士幫孫沁歌說話,叫袁兆鋒多盡一些做父親的責任的時候,孫沁歌又總是跳出來說他在忙着爲她賺錢,要大家理解她。沒人知道她看着袁兆鋒離開醫院的時候,心情有多失落、多痛苦,可是從小她就不是一個坦誠的人,不管遇見多大的事情總是壓在心裏,自己一個人默默的承受。
這樣的人少一些率性、少一些可愛,可是卻很少帶給别人太多的麻煩。對于孫沁歌來說,不帶給别人麻煩會讓她自己覺得安全。
孫沁歌發現自己哭了,眼淚順着臉頰滴在了金色的被單上,緞面的被套十分絲滑,她将被子向上拉了拉,企圖遮擋住自己、企圖帶來更多的溫度。她覺得應該告訴袁兆鋒這個秘密,于是在屏幕上慢慢的敲打着,“當年我一個人住院的時候,也是同樣的不安。”
袁兆鋒的qq沒有再發來任何信息,孫沁歌看着手機抿了抿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該任性的告訴他這個事實?她逼迫自己再等一分鍾,一分鍾後又說服自己再等一分鍾,一個小時過去了,袁兆鋒仍舊沒有給她任何回複,孫沁歌熄滅了床頭橘黃色的燈光,滑入了絲滑的床褥中,卻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大睜着眼看着天花闆。
如果她能說話,一定會給袁兆鋒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底怎麽了?
可是她不行,她發出的信息隻能無條件的等待回複,她甚至沒有質問别人的能力——隻要别人選擇忽略,也許就是發現了這一點,孫沁歌的性格才會變得越來越逆來順受,對任何事情的反應都是忍耐。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睡意一點點的襲來,孫沁歌慢慢的合上眼睛,準備陷入一場冗長的夢中卻被一陣砸門聲吵醒,她從床上坐起來,不解的看着賓館的門。
砸門的聲音似乎并不打算停下來,孫沁歌迷迷糊糊的走向門口,打開了一道縫看見了袁兆鋒,她大張着嘴,幾乎忘記做出反應了。
“開門。”袁兆鋒提醒着她。
孫沁歌才立刻取下了門上的那道鎖鏈,把門打開讓袁兆鋒進來,他一把抱住還穿着睡衣的孫沁歌,緊緊的将她擁在懷裏,用自己冰涼的臉蹭着她溫熱的臉頰,胡茬刮得她脆弱的皮膚有些疼痛,可是卻又很喜歡這種感覺,孫沁歌也同樣抱住袁兆鋒拍了拍他的背,就像是在安慰一個孩子那般。
袁兆鋒身上的寒意包圍着孫沁歌,他從外面進來,裹着一層層寒冷形成的白色煙霧,孫沁歌隻能朝着袁兆鋒又靠了靠,企圖從他的身上找到一絲絲的暖意,她的睡裙并不太厚,甚至如果不是他穿的太多,就應該能感受到她身上婀娜的曲線,他把她按在懷裏就像是永遠也體會不夠。
袁兆鋒想要告訴孫沁歌實情,可是話都到嘴邊了,他又硬生生的按下了自己的沖動,無論如何現在不是一個最好的時機,他隻能問她,“你不安的時候,爲什麽不告訴我?”
孫沁歌在袁兆鋒的懷中搖了搖頭,因爲她不想讓他讨厭,所以總是表現出一幅大度的樣子,時間久了孫沁歌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大度,還是爲了遮掩自己真實的小心眼,就像是對肖薇、就像是對杜鶴林。在袁兆鋒懷裏的孫沁歌笑了出來,他們就這樣相擁了很久很久。
“我盡快處理完手裏的事情,就帶你走,我們出國之後就再也不回來了,”袁兆鋒已經松開了孫沁歌,開始把自己身上一層一層的厚外套脫掉,“這個案子不會太快,但是我盡量讓宋氏不要把戰線拖太久。”
孫沁歌點點頭,又猛地擡起頭向袁兆鋒詢問,他們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嗎?
袁兆鋒點點頭,“可以嗎?”
孫沁歌沉默了一會兒才做出了回應,她沒有問題,可是咖啡店怎麽辦?
“交給阿玲,她可以照顧的了。”袁兆鋒說道。
孫沁歌也同樣是這麽想的,隻是在這裏生活了太多年,她現在有點不舍了,隻是仰起頭看着袁兆鋒,想到以後仍舊被他照顧着,她又會覺得心安。隻是這樣的話,有個人就再也看不見了,她将會錯過他的下一任女朋友、錯過他的婚禮、錯過他每年的生日……可即便不錯過又有什麽用呢?他的婚禮,她不會是那個幸福的新娘。孫沁歌覺得鼻頭一酸,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勉強自己笑了。
袁兆鋒看得出孫沁歌在想什麽,卻不願意開口提這件事情,他大概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從十七年前收養了這個女孩之後,十七年後的今天自己居然要和自己的兒子争風吃醋吧?
“我明天早晨要趕回去,上午宋氏有個會,我得去參加一下。”袁兆鋒說道,從洛城開到臨塘鎮是兩個小時的車程,孫沁歌點了點頭,抱怨袁兆鋒那麽忙就不要這麽瘋了,夜裏開車過來也根本不安全,她又擡手看了看表,已經十一點了,她擔心的詢問他會不會休息不好?
“沒事兒,”袁兆鋒揉了揉孫沁歌的頭,“我還年輕,能扛得住。”
孫沁歌掩嘴笑了出來,像是認同似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