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宇呆愣愣的看了孫沁歌良久,熟睡中的她呼吸并不是很均勻,整個人都處于一種緊張的狀态,時而眉目緊蹙,時而手握成拳,就像是在經曆着一場可怕的夢魇,而作爲别人睡夢的局外人——唐宇卻什麽忙都幫不上。
他住在警隊的宿舍裏,并不算大的一間簡陋的房子,一室一廳擠在一起。孫沁歌占據了一張床,他就隻好拿出了夏天用的涼席在地上打了個睡鋪,臨睡前看了孫沁歌幾眼,确保她是安然無恙的,才安心睡去。
因爲揣着心事,唐宇一直睡的很輕,在夢裏時不時的醒過來,偶爾還會想起自己可能會打鼾,生怕會吵到孫沁歌。這樣惴惴不安的一宿,直到早晨的陽光曬進來,天色開始泛白,他才翻身起床蹑手蹑腳的洗漱,然後出門去買早餐了。
再回來,孫沁歌已經起來,坐在床上發呆,她還穿着前一晚的衣服,唐宇寬大的衣服遮住她的手和大腿,她看着衣服呆愣愣的反應不過來。睡在一張陌生的床上,她卻沒太考慮自己的處境,一時之間根本就回不過神來。
“醒了?”唐宇進門看着孫沁歌問道。
孫沁歌猛地轉向門口,看着唐宇幾秒鍾後,才點點頭,然後向他表達謝意。
“昨晚發生什麽事情了嗎?”唐宇問道。
孫沁歌看着唐宇半晌,從床上下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手機,想打字才發現手機早就沒電了,她攤了攤手向唐宇借筆和紙。
“在抽屜裏,自己拿……”唐宇忙着把買來的豆漿油條和鹹菜裝好,手沒空出來,便給孫沁歌指了指方向,過了兩秒鍾他才想起了什麽事情,大喊了一聲,“還是我取給你吧!”
孫沁歌被唐宇的聲音吓了一跳,退了一步,可是她已經拉開了抽屜,看着裏面的東西,整個人都愣住了。
唐宇的抽屜裏有一抽屜的千紙鶴,是用每次和孫沁歌對話的便簽紙折成的,一隻一隻靜靜的在那裏坐着,孫沁歌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微微的有些顫抖。
她知道唐宇喜歡自己,可是從來沒有想過會喜歡到這種程度,她以爲他的喜歡應該就是貪圖新鮮、玩玩而已、過去就可以放下然後潇灑的繼續做朋友的那種。
“閑着沒事兒折的,你的便簽紙正好是正方形,所以可以拿來直接用,也省得我再裁了。”唐宇擦了擦手上沾的油沫,有些尴尬的跑過來對孫沁歌解釋道。
孫沁歌轉向唐宇微微的點了點頭,佯裝自己并沒有将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唐宇拿出了筆和紙放在桌面上,“你剛才要說什麽?”
孫沁歌搖了搖頭,拿起自己的手機向唐宇比劃着手機沒電了,問他有沒有充電器。唐宇點了點頭,從桌子上拿過自己的充電器遞給孫沁歌,然後又問了一遍,“是昨晚發生什麽事兒了嗎?”
孫沁歌搖搖頭,抿嘴笑了笑。
“搖頭是說沒有發生,還是不記得了?”唐宇問道,孫沁歌捏了捏自己的肚子,指了指飯桌,她餓了,想吃飯了。
她不敢再問唐宇關于杜鶴琳和宋康正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事情,甚至她都不敢再在唐宇的面前提起宋康正這個人,這會叫她覺得自己太過卑鄙。拿一個人對自己不求回報的好,來當做避難所,這對于孫沁歌來說是一件無法認同的事情。
坐在飯桌上,看着豆漿油條,孫沁歌覺得有些新鮮,因爲自己從來沒這麽吃過,她問唐宇這是什麽?
唐宇說,“豆漿油條,”他說着才想起什麽,“剛才應該等你醒來問問你想吃什麽的,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慣?我沒時間做早餐了,早上就出門随便買點來對付對付。”
孫沁歌搖搖頭,表示沒有關系,什麽東西她也都能吃慣,這點倒是随了袁兆鋒了。她夾起油條塞進了自己的嘴裏,順便向唐宇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你記得給你爸爸發個信息。”唐宇說道,“他昨晚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應該是急壞了。”
孫沁歌的神色有些黯然,垂下頭去點了點,用勺子撥弄着碗裏的豆漿。
“這次是爲什麽,不能和我說說嗎?”唐宇問道,孫沁歌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其實沒事兒,隻是時不時的會情緒上來任性一下,她爲給唐宇填的麻煩而表示歉意,保證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我家你認得了,”唐宇對孫沁歌說道,“以後遇見不開心的時候,歡迎随時來這裏。”
孫沁歌笑了笑,把油條泡進了豆漿裏,她覺得這樣味道會好一些。
“一會兒送你去哪裏?”唐宇問道,“是回家,還是直接去店裏?”
孫沁歌看了看已經開機的手機,一個晚上袁兆鋒發來了數十條短信,即便是已經确認過自己在唐宇這邊仍舊發了幾條叫她注意安全、及時聯系的信息,以前孫沁歌遇見什麽不開心的事情,隻要袁兆鋒在自己的身邊陪陪她,給她講講故事,好像就算是天塌下來也真的可以當作棉被來蓋。
可是現在不行了,這個坎有種無論如何也過不去的感覺。她想起這一周唐宇約過她,她便擡起頭問他原本打算帶她去做什麽?
“原本?”唐宇撓了撓頭,很不好意思的說出來,“養老院的張奶奶過生日,今天要我們幾個一起去,我是想叫上你,人一忙起來,再多和人打打交道,很多事情一轉眼就能忘了。”
孫沁歌點了點頭。
“你去?”唐宇驚訝的問道,他做好了被孫沁歌拒絕的準備,得到的卻是她的一個點頭。
孫沁歌再次點點頭,順便問唐宇爲什麽他會和養老院的人有交集?難道是去做義工,她帶着笑意開玩笑的說,唐宇看着完全不像是這一類人啊!
“你不知道!”唐宇擺擺手,皺了皺眉頭,說起這事兒他就頭大,“上面分派下來的任務,現在做國家公職人員都得做社會服務,我們這個口就分上了敬老院和地鐵站,所有年輕人全選了地鐵站的服務,我們幾個當領導的隻能起起模範帶頭作用了。”
孫沁歌誇贊的說道,老人家過生日的時候還能想起他,至少也是說明他的付出是有回報的。
“我倒是想逃,那些個領導一個個和爺一樣,我一邊伺候着這些真大爺、一邊伺候那些真爺爺,”唐宇說吧長歎了一口氣,“哪碗飯都不好吃呀!”
孫沁歌點了點頭,安慰道每個人都每個人的煩惱,你不煩惱這個,總要煩惱些别的,至少這都是小事。
唐宇笑了笑,“你要自己想的開才好,還有心情勸别人?”
孫沁歌抿了抿嘴,又低下了頭,把頭發挽到了耳後,此時此刻的她就像是一隻無頭的蒼蠅,想要尋找一個出口,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去做,隻好用盡了全力亂撞。
人生很多時候便是如此,不同的隻是運氣。
坐在車上,唐宇再次對孫沁歌發起了邀請,問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去臨塘鎮,孫沁歌問他爲什麽一定要邀請她去?
“我去調查我爸失蹤的案子,”唐宇坦然的說道,“我想你第一時間知道結果。”
孫沁歌的手在自己手中的手機屏幕上輕撫,然後才慢慢的打出一段話,她問他“一定會有一個結果嗎?”
唐宇搖了搖頭,“那就不好說了,這案子我都調查這麽多年了,老王也是從自己年輕的時候追查到退休了,不也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嗎?”他說這話時笑得有些蒼涼,卻也叫孫沁歌覺得有些揪心,她害怕真相,卻也渴望真相,她知道這個真相也許能洗掉袁兆鋒這些年在身上背的莫須有的罪名,但是也可能讓他陷入無妄之災。
孫沁歌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該怎麽決定。
“不願意去就算了,本來這種事情也不該勉強你的!”唐宇對孫沁歌笑了笑。
孫沁歌搖搖頭,一隻手握住另一隻手,她說她去,但是她要先和袁兆鋒說一聲。
唐宇點了點頭,“我下周二早晨出發,到時候我去接你?”
孫沁歌點了點頭。
如同孫沁歌想象的那般,唐宇一到這裏老人們立刻就圍了上來,問他最近跑去什麽地方了,怎麽有一段時間沒來了?若是撇開他的身材和初遇時候不太美好的偏見,唐宇的确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人。
“最近日理萬機啊!”唐宇說道。
“還是我們張奶奶面子大!”一個老頭插話說道,然後就眼尖的看見了孫沁歌,“喲,我知道這小子最近在忙什麽了,趕緊給我們介紹介紹呀?”
孫沁歌面色通紅,自己無法開口說話隻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唐宇,“這是跟着我一起過來獻愛心的,你們别把人家小姑娘吓到了,想着怎麽現在的老人一個個的爲老不尊,流氓都變老了啊!”
“說流氓,我們比你還是差點的!”另一個老人家接上話茬,話匣子一打開就再也收不住了,唐宇護着孫沁歌不敢叫大家開她的玩笑,越是這樣,大家就起哄的越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