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走越遠,越走越快,他在她的身後拼命的追趕,使勁兒的呼喊。可是她不回頭,仍舊有節奏的哼唱着歌,馬車越走越遠,即将消失在夕陽的餘晖中。他從未聽過她開口說話,因此他一直對此事抱憾,他希望他的孩子能發出嬌美的聲音,在他的懷裏沖着他撒嬌。
夢裏孫沁歌的聲音很好聽,和她的人一樣令人覺得暖意融融。
袁兆鋒用盡了全力奔跑,他要追上孫沁歌卻發現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最後在一種深深的恐懼中猛然驚醒,大叫了一聲“小歌……”然後從床上坐起來,已經夜半三更了,涼風習習,從窗子中灌進來,他冷汗涔涔覆蓋了整張臉。
袁兆鋒發現自己隻是做了一個夢,長長的舒了口氣。他忽然聽見自己的房間門被擰開,一瞬間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緊繃在了一起,從門口透出的臉是孫沁歌的,袁兆鋒松了口氣擰開了燈,“小歌?”
孫沁歌打着手語詢問袁兆鋒他是不是做噩夢了。
袁兆鋒沒有回答她,隻是問道,“我吵着你了?”
孫沁歌搖了搖頭,朝着袁兆鋒走去,坐在他的床邊,抽出桌上的抽紙,替他擦拭着臉上的冷汗,袁兆鋒握住了孫沁歌的手将它貼在自己的臉上,他看着她的眉眼,心疼的問道,“還生氣嗎?”
孫沁歌不回答他,隻是問他到底做了一個什麽夢?
“我夢見你坐在一輛馬車上越走越遠,我想追卻追不上。”袁兆鋒抿了抿嘴說道,“我夢見你越走越遠,越走越遠,我使勁兒的在背後叫你,你卻連頭也不回一下。”
孫沁歌的眼淚沒有忍住的掉落了下來,伸出自己的另一隻手緊緊的抱住了袁兆鋒的脖子,她的臉貼着他的,她蹭着他的臉頰,滾燙的淚珠順着面頰掉落滴在了他的背上,一滴一滴、珠連成線,他伸出大手也将她緊緊的抱住,“小歌,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我沒辦法改寫了,怎麽辦?”
孫沁歌哭的越來越狠,就像是情緒失控一般在袁兆鋒的懷中靜默的大哭,她的身體不停的顫抖,他将她抱得更緊,讓她幾乎喘不上氣了,他不想體會那種失去的感覺。兩個人的情緒都到了一個峰值,接近崩潰的邊緣,都在用着自己的方式盡可能的發洩,直到慢慢的平靜。
孫沁歌推開袁兆鋒,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通紅,不知道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沒有哭出來,孫沁歌摸着他臉上剛毅的線條,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早就已經不再年輕了。她比劃着告訴他,她不會再調查這個案子了,她也不再怪他了。
袁兆鋒點着頭,摸着孫沁歌的頭發。他的心中常常有種想要占有的沖動,每當這個時候他便不得不花費大力氣将自己的這股沖動按下去,孫沁歌年幼的時候那隻小小的手塞進他的大手中,他隻覺得新奇,有這麽一個小家夥走進了自己的生命裏,叫他格外的歡喜。
年齡越來越大,孫沁歌的脾性和樣貌都越來越好,她的柔弱如水的性情包圍着他,讓他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一般,在這場父女情節中患得患失。她越大,他越不敢在她的身邊駐足,所以他以尋找咖啡豆爲名走遍了整個亞非拉美,他寄情于工作企圖忘記自己這份不該存在的感情,他尋找不同的女人在不同的國度和她們擁吻、尋覓彼此,最終也隻能是飲鸩止渴,絲毫壓抑不住他心中的渴望。
這股渴望在心中不斷的集聚,連袁兆鋒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陡然間爆發出來。所以他推開孫沁歌,想把她交給宋康正,可是現在他又是那麽的後悔,當初就不該幫她邁出第一步。
……
肖薇的病情并不算嚴重,多日來的壓力加上和袁兆鋒的見面便爆發了這場壓力性的腸胃炎,上吐下瀉折騰了整宿,一直熬到中午,實在堅持不下來終于給杜鶴琳打了一個電話。
宋康正趕到的時候,點滴都已經挂完了一瓶,肖薇的腸胃也漸漸的有所好轉,但是因爲年齡的原因再加上幾項測試的指标并不合格,醫院建議肖薇留院觀察做一個胃鏡和細胞切片的測試,擔心她有腸胃方面的腫瘤。
這叫杜鶴林與肖薇之間面面相觑,隻是一場急性腸胃炎誰也沒想到會帶來這麽大的麻煩,肖薇本想說自己沒事兒,卻被杜鶴林攔住了,她看着肖薇說道,“現在這個機會正好能讓宋康正回公司來。”
肖薇皺着眉頭看着杜鶴林,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宋康正這些年來有怪過您,但是當時你那麽對宋思思的母親也是無可厚非的,出于一個女人、一個母親都是想要竭力保護自己的家庭。宋康正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隻是過不去心頭那個坎兒,這個時候你弱勢一些,表現出自己病重無依無靠的孤獨,我想宋康正心裏就算是再有疙瘩,也會就此放下的。”杜鶴林說道,以她對宋康正多年來的了解,他的确是這樣的一個人。
肖薇點點頭,又轉向自己的醫生同意了做這些複雜而艱難的化驗了,醫生便開始填住院的單子,将肖薇安排在了高級病房中。她坐在床上,看着點滴一點點的落下,心情焦躁的如同是被千萬隻貓爪同時撓着,叫她莫名的想要抓狂,“你去幫我把我的電腦拿過來。”
“做什麽?”杜鶴林正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着書,聽見肖薇這麽說,立刻擡起頭看着她不解的問道。
“最近公司有些事情我正好處理一下。”肖薇說道。
杜鶴林忍不住的笑了出來搖搖頭,“阿姨,你既然要扮演弱勢就要演到底,叫宋康正覺得你已經沒有辦法再回公司工作了,這樣帶病處理文件,他會覺得你還可以,不回來幫忙也是說的過去的。”
肖薇歎了口氣,知道杜鶴林說的不錯,隻好放棄了這個想法。她硬挨着打完了一瓶點滴,宋康正便趕了過來,“媽……”他推門而入看着肖薇叫道,這一聲叫肖薇整個心都爲之一顫半晌沒有回過神來,看着宋康正的神情有些呆滞。
“怎麽會忽然病倒的?”宋康正看着肖薇問道。
“醫生說可能是吃的東西不太合适,”肖薇說道,“也沒什麽事情。”
宋康正又轉向杜鶴林,“醫生怎麽說?”
“你出來一下,”杜鶴林的神情有些閃爍,給肖薇暗地裏使了個眼色,宋康正看了看肖薇又看了看杜鶴林,點了點頭。
“你們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吧?”肖薇看着杜鶴林說道。
“不是,阿姨……”杜鶴林解釋道,“有幾個單子要家屬簽字,我帶宋康正去補一下。”
肖薇點了點頭,“那你們快點去吧。”
宋康正出來帶好病房的門看着杜鶴林問道,“到底現在是什麽情況?我媽是什麽病?”
“醫生懷疑可能是胃部長了一個腫瘤,剛才做了一個粗略的檢查,現在建議我們留院觀察再做詳細的胃鏡和切片檢查,如果确定是腫瘤的話就得盡快安排治療的療程。”杜鶴林的語氣有些悲戚的說道,“我們隻給你媽說要做一個全身的詳細檢查,沒有說具體是什麽病,我想還是現在告訴你,叫你早作準備比較好。”
“怎麽會這樣?”宋康正皺着眉頭緩緩的搖着頭問道。
“你媽這麽多年一個人扛下一家大公司,她從你爸爸和我父母的手裏結果了整個公司的控制權,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她不能錯一次。壓力加上飲食生活的不規律,才會導緻現在這樣的結果,公司的事情你能幫就幫一把吧,她現在都這樣了,你叫她一個人打理公司也不行啊。”杜鶴林緩慢的說道。
宋康正有些狐疑的看着杜鶴林,他并不相信她會真的關心肖薇的死活,但是這話卻沒有忍心說出來,“醫生在哪裏,我去看看。”
杜鶴林點了點頭,将宋康正帶去了醫生辦公室,醫生對他囑咐和交代的基本上和杜鶴林沒有太大的差别,并且再三叮囑他要讓肖薇注意休息,從辦公室出來宋康正的心情就有些沉重了,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年對自己母親的恨意早就已經被親情這一支的血脈漸漸取代,他每次看見肖薇肖薇就蒼老了幾分,盡管用錢和最新的科技維持着自己皮膚的不崩塌,可是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一種蕭索和孤寂的蒼涼。
快走到病房的門口,宋康正忽然回過頭對杜鶴林說道,“你先進去,我打個電話。”
杜鶴林點了點頭,擰開房門走了進去。而在門外的宋康正則将電話撥給了自己的老同學,那位醫院的醫生,幫孫沁歌診斷感冒的那個男人,他囑咐他對自己母親的病盯緊一些。說罷這些便挂了電話,宋康正才推開房門進去坐下。
杜鶴林看見宋康正進來,立刻帶頭說起了她和肖薇安排好的話題,“康正,伯母現在的身體不适,公司裏觊觎她權利的人又很多,現在我們手裏的這個項目需要融資十個億,一旦項目出現任何纰漏都可能導緻公司的崩盤,你能辭了你的工作回來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