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的話語從胖子的口中說出,我如墜入九寒地獄。我俯身在林間拾起一根粗大的樹枝,橫在胸前,嘴裏叫道:“你……你……你不要過來!”
胖子怪笑着霎時間就變成了另外的一個摸樣,兩眼深陷,嘴角扭曲,整個一個慘不忍睹的臉龐,伸出來的兩隻手臂,竟然十指如刀,惡狠狠地向我撲來。
被他那兩隻利爪抓中,哪裏會有命?我揮動着手中的樹枝向着面前的這個魔鬼用盡吃奶的力氣砸了過去,“嘭”地一聲砸在了他的頭上,可他并沒有倒下,斷的是我手中的樹枝,他的兩隻長長的利爪堪堪伸到了我的胸前。
求生的本能在危機時刻顯現出來,我迅速的扔掉了手中還剩一截的樹枝,忽的一個轉身,竟然繞到了那棵樹的後面,程庭兩隻長長的利爪“噗嗤一聲插進了那棵大樹,大樹劇烈的搖晃,樹葉紛紛掉落,程庭又恢複了胖子的摸樣,痛得“哇哇”大叫。
趁此機會,我轉身就逃,哪裏還敢回頭去看胖子有沒有将手從那棵樹上抽了出來,隻希望他的手從此就插在了那棵樹上,與大樹成爲一體,再也不要抽出來。
我沒命的奔逃,逃出了大約一兩千米,居然沒有聽到後面有半點聲響。這下好了,總算把那個冤魂不散的程庭給擺脫了!我停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心裏發誓,不管那個胖子以後怎麽樣,我一輩子再也不想看到他那張肥嘟嘟的臉龐。
我的念頭剛落,忽然感到有些異常,我頭頂的大樹上怎麽有雨滴滴下?大晴的天,怎麽可能會有雨滴?
我顫抖着伸出手,往前面張住了一滴,定睛一看,紅紅的,竟然是血?
我的心如同跌入冰窖,“哇”的一聲怪叫,逃離了那棵樹下。擡頭一看,就看見那個胖子此刻正坐在一根樹枝上,臉上綻放着綠色的光芒,血紅的眼珠子瞪得比銅鈴還大,一雙手竟然齊腕而斷,血淋淋的垂在樹枝兩旁,血液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
我知道我跑不了了,我哪能跑的過這快如奔馬的鬼魅?即使他不殺我,累也會把我累死了。我不想再做無謂的抵抗,這一刻,我想到了柳如霧、苦海大師、小虎和若苦……
我就這麽眼睜睜的看着坐在樹枝上的胖子忽的又變成了程庭的摸樣,從樹上飄飛而下,十指尖尖向我的胸腔淩空抓來,我閉上了眼睛:如霧,再見了,我們來世再見……
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在樹林裏響起:“林大哥,你快蹲下!”我下意識的就蹲了下去,“砰”的一聲槍響,一股青煙在我眼前升起。我就地一滾,滾出一丈多遠,回頭望去,就看到那聲槍響将飄在空中的程庭擊落在地。然而他并沒有倒下,隻是微微顫動了一下,嘴角帶血的笑意更加的陰森:“又來了兩個送死的,今天我要你們一起給我陪葬。”
槍都打不死,靈兒端着正在冒着青煙的獵槍吓呆了。“砰”的又是一聲槍響,三柱手中的獵槍也射了過去,正中程庭的胸前,可依然隻是微微顫動了一下,并沒有阻擋程庭前進的腳步。
我駭得大叫:“靈兒,三柱,你們快跑!他是一個鬼魂,槍打不死他的!”
靈兒似乎吓傻了,腳步一動也不動,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橫刺裏穿了過去,拉着靈兒的手轉身就跑。
剛跑出沒三步,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三柱的“啊”的一聲慘叫,悠忽間就寂靜無聲了。
我的心髒遽然收緊,停住了前進的腳步。靈兒因爲慣性,收不住腳步,向前直甩出三米多遠,跌進了一蓬荊棘叢裏。
我顧不得去拉靈兒,回身一看。我看到剛才跑出不遠的三柱此刻正血淋淋的倒在了密林間一動也不動,程庭尖尖的十指捧着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放在嘴裏嚼動,血水沿着它的嘴角流了下來,無比的猙獰恐怖。
我眼淚嘩啦啦的就流了出來,心往下沉、往下沉,似乎沉入到了無底的深淵……三柱,顯然已經被程庭害死了,程庭放在嘴裏嚼動的東西正是三柱就在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心髒……
如此的踐踏生命,我的憤怒已經超過了恐懼,此刻竟然不再害怕死亡。
我兩眼散發着仇恨的光芒,邁動了腳步,沒有後退,而是向前,向着那個吃人的惡魔程庭走了過去。
走到離它還剩十來米的地方,我停了下來,語氣出奇的平靜:“程庭,你想要的不就是我的命嗎?我就站在這裏,你随時可以拿去!”
程庭将三柱血淋淋的心髒随手扔在了林間的草地上,如同扔掉一件雜物,猙獰的笑着:“林曉龍,你總算想通了,與我作對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你就拿命來給我陪葬吧?”說完就欲撲上前來。
我将手一擺,厲聲喝道:“且慢,我還有話要說!”
程庭的身影居然停了一停:“你反正是要死的人了,哪還有這麽多廢話?”
我沉聲說道:“程庭,枉你在生時還受過高等教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這句話難道你也不懂?我今天反正是逃不掉了,你聽我把話說完又有何妨?如果你不聽我把話說完就将我害死,那麽到了陰曹地府,我也要與你不死不休,做個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或許是我的話擊中了程庭的要害,他竟然沒有立即撲上前來,隻是陰冷的笑着:“好!林曉龍,你說!可千萬不要給我玩什麽花樣?”
我一聲冷笑:“你我人鬼殊途,怎麽跟你玩花樣?我就一個要求,你殺了我之後,請你馬上離開這裏,放過這裏所有的人,放過田荊南、放過董主任他們!”
我的話音一落,程庭一聲桀桀怪笑:“離開這裏?放過他們?呸!說得輕巧,你們又可曾放過想到要放過我?你們這些心險惡的人,要心何用?請來什麽天師地師,處心積慮的想着對付我,想要我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說,我還能放過他們嗎?”
程庭歪曲其詞,居然将所有的責任推到了活着的人身上,須不知自己如果不是作惡在前,安安心心做一個鬼魂投胎轉世,哪裏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無言以對,輕聲的說道:“程庭,我相信老天也會有眼,天道自在這天地之間,你自己好好的看着辦吧!我的話說完了,你來吧!”
“不!”一聲驚呼,我看到靈兒嘴角滲出血紅的血絲、披頭散發的從左邊荊棘叢裏爬起,向我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嘶聲的呼喊:“林大哥,不要啊……”
我的臉慘白如金紙,大聲的回答她:“靈兒,你快跑,不要管我!”
程庭獰笑着已經向我撲來:“你放心,你們一個也跑不了,我會讓你們死得毫無痛苦……”
程庭尖尖的手指伸到我胸膛的時候,靈兒也跑到了,口中一口血線忍耐不住,“噗”的一聲直向程庭當面噴去。
意外發生了,血線噴到了程庭的面部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程庭竟然慘叫一聲,如受重擊,身影向後直直的飛出四五米遠,倒在了地上。
靈兒拉着我的手,急促的說道:“林大哥,我們快跑!”
我慘然一笑:“靈兒,我們跑不過他的,你快跑,我留下來應付他!”
靈兒忽然堅定無比的說:“林大哥,既然你不跑,那我也不跑了。阿爹告訴過我,打虎寨裏的兒女,甯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不要做孬種!”
我沒想到那個不通情理的雷大漢居然能說出這麽血性的話來,一時間竟然很感動,如果還有來生,那麽一定要向靈兒的阿爹當面道歉,把自己曾經誤會過他的事情說出來。
可是,還會有來生麽?那個魔鬼程庭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又移動着腳步向我和靈兒走了過來。
靈兒緊緊地挨着我站在密林中,臉上毫無懼色,透進密林中的一縷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散發出一種聖潔的光輝。我不禁爲她心折,這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在這種危難時刻竟然能和我一起坦然面對死亡。
我突然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爲何此刻站在身邊和我面對死亡的是靈兒,而不是柳如霧?
我輕聲的問她:“靈兒,你怕嗎?”
靈兒笑得很燦爛:“林大哥,如果我告訴你不怕,那是假的,不過怕歸怕,該來的終究要面對。這麽一想,我就不怕了。”
多麽天真爛漫的女孩,她不該卷入到這件事情中來的。我的心中摹地一痛,忽然像想起了什麽:“等等,靈兒,你剛才口吐鮮血居然将那槍都打不倒的這個惡魔打退了,是怎麽回事?”
靈兒将舌頭伸了出來,又縮了進去,回答我:“林大哥,我的舌尖摔倒時被牙齒咬破了,剛才噴向那惡魔的正是我忍不住才噴出的舌尖血液。”
我恍然大悟,莫非這惡魔害怕人身上舌頭中的血液?
容不得我多想,程庭那張猙獰的面孔瞬間又出現在了我和靈兒的眼前,我不由分說,忍着疼痛将舌頭咬破,一口血液向程庭噴了過去,程庭的身影向後便倒,又飛出一丈多遠。
靈兒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拍着手笑道:“林大哥,我們都不用死了,那個惡魔一過來,我們就用血液噴他!”
靈兒忽視了一個問題,人體舌尖上雖然毛細血管豐富,可畢竟是有限的,怎麽是說噴就能噴啊?
倒在地上的程庭似乎受創比較重,掙紮了很久方才爬起身來,隻是一眨眼間又變成了胖子的摸樣,兩支齊腕而斷的手臂垂在腰間。
靈兒駭異的大叫:“林大哥,你快看,這個魔鬼怎麽變成一個胖子了?”
靈兒話音未落,我就聽到了一個威嚴的聲音:“田荊南,你在這幹什麽?”
田荊南?誰是田荊南?這山裏隻有我、靈兒、胖子、還有程庭那看不見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