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寨首或者須發全白,或者須發花白,但無論花白或全白,看上去他們的老腰杆卻是無一例外地挺着。四周站着一些背着獵槍,拿着砍材刀的青壯年男子,俨然就是這個寨子裏的護寨隊一樣。我不由得一陣發毛,偷眼向苦海大師和柳如霧瞧去,卻看到他們鎮定如常,我強迫自己靜下心來。
靈兒帶着我們闖進正在開會的祠堂,估計在這寨子裏還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我們從那些人的眼中看到了驚愕、憤怒和激動……
坐在靈兒阿爹旁邊的老者胡須花白,看上去足有八十多歲的高齡,此刻卻坐在祠堂大殿的正中央,神情不怒自威,自然就是靈兒口中的五公公了。
祠堂大殿裏人群的驚愕也就是那麽一分把鍾的時間,那些持槍拿刀的青年漢子乍見我們幾張陌生的面孔出現,人群裏居然還有一老一小兩個和尚,顯得怪兀突然,不倫不類,不知道誰發了一聲喊,一下子就将祠堂的大門圍堵上了,似乎怕我們奪路逃跑。
我的心裏發毛,手心裏全是冷汗。
我聽到靈兒的阿爹在叫靈兒:“靈兒,你快過來,你怎麽把他們給帶過來了?你是想要他們全部死在這裏嗎?”
靈兒固執的應道:“我不過來!阿爹,他們不是壞人!”
大殿裏的人群忽的就炸開了鍋,衆說紛纭,說得讓我毛骨悚然、恐懼萬分。
“五裏亭寨子裏的慘案肯定就是他們幹的,爲什麽他們早不來,遲不來,一來到我們這裏,寨子裏就出事了……”
“将他們全部抓起來,點天燈、零刀碎剮,剝掉他們身上的皮以祭五裏亭寨子死去的亡靈……”
“不行、不行,我們先将他們綁起來,然後大家去他們身上咬一塊肉下來,活活的痛死他們才能解我心頭之狠……”
群情激奮,我看到有幾個青年漢子居然舉着手中明晃晃的砍材刀向我們圍了過來,眼裏閃現着仇恨的光芒。靈兒在人群中上串下跳,奮力尖叫:“各位叔伯、叔公,他們不是壞人,絕對不是害死五裏亭鄉親的惡魔,你們相信我,你們要相信我……”可她的聲音顯得那麽的渺小,轉瞬即淹沒在嘈雜的人聲當中,哪裏起得了絲毫的作用。
我看到逐漸逼近了的青壯年漢子,臉上的汗水流了下來來了:完了,沒想到我們曆經千辛萬苦來到這嶺南村,田荊南還沒找到,卻要喪生在這些與他們前世無仇,後世無冤的村民手中了。
我透過人群的縫隙,好像看到靈兒的爹在跟那個五公公說些什麽。然後就在那群青壯漢子将要動手對付我們的一瞬間,我們聽到了那五公公一聲威嚴的咳嗽,然後就是一聲大喝:“都給我住手!”
看來,這五公公在這嶺南村各大寨子裏還相當的有威信,滿場頓時鴉雀無聲,那些青壯年漢子迅速的退了開去,但依然緊緊地守着那道祠堂們。
五公公目光掃過衆人,不緊不慢的說道:“大家稍安勿躁,我們嶺南村也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地方。即使他們這幾個人就是害死五裏亭全寨子鄉親的兇手,我們等他們把話說完再抓他們也不遲,讓他們死了也是一個明白鬼!”
這五公公的話聽上去似乎很有道理,我卻聽得毛骨悚然,很顯然,他還是把我們當做殺人的兇手。
坐在大殿裏的各位胡須花白的老者紛紛交頭接耳,似乎覺得這五公公不愧是他們的總寨首,将事情考慮得如此周到。他們議論了一會,整個大殿又安靜下來。
我壯着膽子,正準備回答那五公公的話,沒想到柳如霧比我先開口了。
柳如霧用目光打量了一下圍觀的衆人,朗聲說道:“這位老公公說得好,不管怎麽樣也得讓我們把話說完。的确,我有很多的話想跟在座的各位父老鄉親說。第一,我們确實是今天才來到了你們的寨子裏,我們進入寨子的時間已經是傍晚了,請問五裏亭寨子的血案是旁晚之前還是傍晚之後?如果是傍晚,那我們沒有在五裏亭寨子害人作案的時間。這一點,靈兒姑娘可以作證,我們是在半路遇到了她,她帶我們進入寨子的;第二,我們沒有去五裏亭寨子作案的動機。試想一想,我們是爲了什麽才去将五裏亭全寨子的人全部害死?害死之後又不逃跑,反而在今晚還送上門來,你們覺得有這樣傻的兇手嗎?第三,我們來到你們寨子裏确實是有事情,是想找一個叫做田荊南的人,這個人曾經在我現在念大學的學校讀過書,可以算得上是我的學長。就此簡單而已,我們并沒有其他的惡意……”
柳如霧話音一落,大殿内頓時又炸開了鍋。
“田荊南正是五裏亭寨子裏的人,他們怎麽也是去五裏亭寨子啊……”
“田荊南前一段時間曾經在寨子裏消失了好久,可今天中午的時候有人看到他回來了……”
“真的是怪事,整個五裏亭寨子裏的人全部死光了,可左找右找就是找不到田荊南的屍體……”
“太凄慘了,整個五裏亭寨子竟然變成了一座空寨,成了人間地獄啊……”
“我就是擔心那死亡會延續到其他的寨子,現在可是寝食難安啊……”
衆人議論紛紛,衆說紛纭,有說如果真的不是眼前這幾個人幹的,那肯定就是有"不幹淨"的東西在作祟,等明天天一亮要去祭山神……總之說什麽的都有。
我仔細地聽着他們的議論,心裏一陣焦急一陣恐懼。
原來田荊南竟然就是嶺南村五裏亭寨子的人,而現在五裏亭寨子裏的人全部死光了,幸好還沒有發現他的屍體,他會不會是全寨子裏唯一一個漏網之魚呢?不會是死在了那個角落裏還沒有被人發現吧?不管怎麽樣,隻要他還沒有死,我們就一定要找到他,将他帶回學校,交給劉天局長。啊,一瞬間,我忽然感覺有什麽不對,覺得自己剛才的思路出了問題。這些人說的是田荊南失蹤了很久,今天中午突然回來,然後下午寨子裏的人就死光了,最後田荊南又無緣無故的失了蹤。這不會是巧合吧?按道理田荊南也沒有殺死寨子裏父老鄉親的動機啊?這也不對,我的腦海在迅速的轉動。
柳如霧清脆的聲音在大殿内又響了起來:“各位父老鄉親,我剛才聽了你們的議論,想到了一個問題,五裏亭寨子裏的慘案隻有一個人知道真相。”
柳如霧的話落地有聲,全場的人一震,又安靜下來,齊刷刷的都把目光集中在了柳如霧的身上。
那五公公驚愕的問道:“姑娘,這個人是誰?”
柳如霧語出驚人:“田荊南!就是現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田荊南!”
“怎麽會是他?他現在失蹤了,又去哪裏才能找到他?”五公公咳嗽着問。
柳如霧繼續說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田荊南失蹤了一段時間後在今天中午回到村子,下午寨子裏就出事了,而他又再次失蹤,你們難道不覺得可疑嗎?我認爲,整個事情隻要找到了田荊南,一定就會水落石出!我懷疑他就是兇手!”
柳如霧這句話讓大殿裏在場的人都面面相觑,發出一陣陣唏噓的聲音。
“這怎麽可能?”,“怎麽會是他?”,“不可能的……”,“但這女孩說的話又有一定的道理……”
柳如霧不慌不忙,接着又說道:“各位父老鄉親,你們别急,我也隻是懷疑而已。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樁事情即使不是他幹的,但是一定跟他有莫大的關系。”
那些人見柳如霧說得有道理,看我們眼神變得不再那麽有敵意了,柔和起來。
那五公公又問道:“如果按照姑娘你的看法,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柳如霧想了一想答道:“五公公,我認爲目前我們應該按三步走。第一,做好隔離,嚴禁其他寨子裏的人進入五裏亭,發生群體性死亡我懷疑是中毒事件;第二,我們今晚在這裏休息一晚,明天請你派幾個青壯小夥陪着我們去五裏亭實地檢查一下,看田荊南的屍體究竟在不在村裏;第三,如果沒有發現田荊南的屍體,那就請你發動全寨子裏的人全民皆兵,到附近的山頭搜索,一定要找他。另外,請你們相信我,我們決不是壞人,你們沒有查清這樁案子之前,我們絕不離開嶺南村。如果你們還不相信我們,就請您派幾個人盯着我們。”
柳如霧的話也是我心中想到了的,不過如果是我來說,我絕對沒有柳如霧說得這麽有條理,我不禁對柳如霧更加的佩服。
柳如霧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寨首們似乎是全部信了。
那五公公把手一擺:“大家安靜,我覺得這個姑娘說的有一定的道理,我們不如就按照她說的做。今天的會就開到這裏,你們各回各的寨子裏歇息去吧!明天早晨再來這裏等待命令!”
衆寨首在五公公的話中紛紛離去,我不由得送了一口氣,終于安全了,我向柳如霧投去感激的目光,柳如霧對我微微一笑。
靈兒的阿爹帶着靈兒也正欲離開,五公公叫住了他們:“大漢,今晚你帶着靈兒就留下來吧,陪陪這幾位客人。”
雷大漢答應下來。靈兒高興得跳了起來,拉着柳如霧的手興奮的說:“姐姐,你真厲害,竟然說服了他們;你是我長這麽大見過的最漂亮的姐姐,能留下來陪你我很高興!”
柳如霧笑道:“靈兒,你才是姐姐見過的最漂亮的妹子,姐姐都有些嫉妒你了!”柳如霧說的是實話,并沒有欺騙靈兒的意思。下午在溪邊見到靈兒打那隻怪鳥的時候,柳如霧就把靈兒驚爲天人,山中的精靈。
苦海大師把我們一行到現在連中飯都還沒有吃的情況告訴了五公公。消除誤會後這山裏人的熱情好客立時就顯現出來了。五公公吩咐雷大漢帶着靈兒趕緊燒水做飯,若苦和小虎兩個小鬼争着上前幫忙。
我和苦海大師、柳如霧坐在大殿内陪着五公公閑聊,望着此刻安靜的大殿,想起剛才的危險場面,猶自心有餘悸。
明天,又會是怎樣不平凡的一天呢?事情是不是會像我們預料的一樣,找到田荊南,就能解開五裏亭全寨子死亡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