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大師說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火光的映照下,我看到他的眼神裏竟然充滿着焦慮。這一瞬間我明白了,苦海大師話是這麽說,可心裏是沒有一點把握的,我不禁提心吊膽起來,回過頭去看柳如霧,沒想到她也正向我看來,兩股目光在空中碰撞,她在我的眼神裏看到了擔心和恐懼,我從她的眼神裏讀懂了安慰和無畏。柳如霧似乎是在用眼神告訴我,不要擔心,該來的就一定要面對,不要擔心……
我放下心來,淡淡的一笑:大師,既然已經決定了,我就按照你說的辦。明天你們安心的去找那魅屍先生的巢穴,我留下來照顧胖子,順便等着小虎回來。隻是……隻是你們一定要小心,如果萬一鬥不過鬼王魅屍先生,千萬記得要平安回來。
我的聲音有些顫抖,苦海大師點了點頭。柳如霧微微一笑:曉龍,你放心好了,我們會平安回來的……
坐在我身旁的胖子頭靠着一根枯枝已經沉沉睡去,我打了個哈欠,說道:我們也休息吧,你們得養足精神,應付明天的惡鬥!
苦海大師、柳如霧、若苦坐在火堆旁,學那胖子的摸樣,将頭枕在一根枯枝上很快的就沉沉睡去。我将幾根枯枝扔進火堆裏,弄亮了火勢之後,倦意襲來,也睡着了。
幸喜一夜無事,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我醒過來了,看看還在熟睡中的他們,我輕手輕腳的繞了一圈,走過廚房,到後山泉水邊草草的洗了一把臉,走進廚房淘好米之後,生起火來。
我将材火燒得旺旺的,不一會兒,鍋裏就散發出來快煮熟的米飯的香味。我從口袋裏掏出還剩下半盒的香煙,從裏面拿出一根,點燃,吸上,眼前募地又出現在嶽小飛在那神秘古道上吸煙的摸樣來,心裏募地一痛,将才吸了兩口的香煙狠狠地扔進竈膛裏,看着它在熊熊大火中化爲灰燼。往事不堪追憶啊,我隻要一想起成東林和嶽小飛,心裏就痛得厲害,兩條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消失在這該死的旅途中。如果沒有此次的廣西嶺南之行,他們一個是生活在大學校園裏的天之驕子,一個是擒拿格鬥樣樣精通的人民警察,他們的生命也不會隕落。可是一切都不能回頭了,他們死在了這十萬大山裏,并且靈魂還不得安息,不能投胎轉世爲人,受着那邪惡的鬼王魅屍先生的控制。即使就是不爲那什麽鬼道的通緝令,單單爲拯救他們兩個的亡靈,也要去滅了那鬼王魅屍先生。隻是,苦海大師、如霧今天能夠打敗它消滅它嗎?想着想着兩行清淚從我的臉上流了下來。
我聽到了若苦的聲音:林大哥,你怎麽流淚了?原來是若苦醒來走進了廚房。
我趕忙用袖子擦幹眼淚,掩飾着笑道:沒事,我是被煙霧熏的,過一會兒就好了。
若苦“哦”的答應了一聲到後山洗臉去了。苦海大師、柳如霧相繼的醒來時,我已經将飯煮熟了。
柳如霧關切的問道:曉龍,你怎麽起這麽早?一夜沒睡好吧?
我回答道:我昨天在竹林裏休息了一整天,什麽也沒做,早就休息好了,所以今天早起來一點給你們準備早餐。
柳如霧看到已經煮熟了的米飯,說道:曉龍,等會我來煮菜,你休息一會吧,啊?
我答應着走出了廚房。清晨的空氣多新鮮啊,我呼吸着這新鮮的空氣,放眼望去,但見滿山翠綠,雲霧缭繞,幾疑是在仙境。可誰知,這平靜祥和的背後竟然隐藏着無限的殺機?等會,苦海大師、柳如霧、若苦三個人就要踏上生死未知的行程,這一去能不能回來是一個未知數,說不定就是生離死别,我差些就想請求他們不要去了。可一想起成東林、嶽小飛是因爲這鬼王發出的鬼道通緝令而死亡,我們還沒有完成任務找到田荊南,我又将心中的恐懼強忍壓制了下去。
柳如霧很快的就将野豬肉煮好了,若苦快手快腳的将米飯盛好,端到了竹林的石桌上。氣氛很是沉默,誰也沒有出聲,苦海大師、柳如霧、若苦飛速的往嘴裏扒着米飯,一鍋野豬肉根本就沒動多少。我也無心吃飯,隻有那胖子看上去吃得很香甜。
一餐飯很快的就吃完了,柳如霧、苦海大師仔細的檢查了一下随身攜帶的東西、若苦也檢查了口袋裏的楠竹釘,在我的目送下踏上了前往尋找鬼王魅屍先生的路途。他們的離去讓我突然有了一種荊轲刺秦王莫名其妙的悲壯:他們這一去,能全部回來嗎?
我擔心、我恐懼,可這一切并不能挽留他們,或者說挽救他們,抑或自己?我隻能讓自己的心狠狠地疼,又不能說出任何的話來,一瞬間,眼淚從我臉上滑落,濕潤了我的眸子,模糊了他們三個的身影。我不敢再看,咬咬牙扭轉身,任眼淚盡情的流……
胖子兀自還在大塊的吃着肉,大口的喝着湯,擡頭的瞬間見我淚流滿面,驚愕住了:兄弟,你怎麽了?他們不就是去鬥那個鬼王魅屍先生嗎?又不是生離死别,你那麽傷心幹嘛?
我再也受不了這死胖子了,我咆哮起來:死胖子,你這烏鴉嘴,你給我住口!你知道個屁啊,你不知道,他們此行有多危險嗎?這一去有可能就回不來了,你還在這裏大吃大喝,說風涼話,你的心難道被狗給吃了……
我一頓怒罵,胖子不做聲了,拿着筷子停留在空中,半天才呐呐的說道:那老和尚不是挺有信心的嗎,用得着你這麽擔心?
我遇上這樣的人,遇上這個胖子,我簡直是無語之極,簡直倒了八輩子黴,我不想理他,跟這樣的人說話,簡直就是對牛彈琴。不,還不如對牛彈琴!我默默地離開竹林,在小徑的盡頭張望,苦海大師、柳如霧、若苦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這茫茫大山深處。
柳如霧帶着苦海大師、若苦沿着那晚被芭蕉精追殺的山路一路翻山涉水,汗水早就打濕了他們的全身。這一段路程很遠,他們三個咬牙堅持,誰也沒有出聲,心裏被一種高度恐懼而又高度興奮的複雜心理所控制住。就要找到這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沿路發出鬼道通緝令,對他們圍堵截殺的鬼王魅屍先生了,這又該是怎樣的一個恐怖的邪魔?
苦海大師心裏沒底,柳如霧心裏沒底,隻知道這個魅屍先生肯定遠遠比他們曾經消滅過的比如說白荷、邪刀王子、山大王、芭蕉精之流的妖魔鬼怪更加厲害,跟它們絕對不是一個檔次的邪魔,它是這十萬大山裏的群魔之手,群鬼之王。憑苦海大師的玄靈絕學和柳如霧的亡魂十三殺、若苦的幾枚楠竹釘就能消滅它嗎?
三個人一路默默前行,走了大約兩個多時辰,終于找到了隐藏在大山深處裏的那座敗落的莊院。或許這座莊院曾經輝煌過,可現在在這裏住着的确是一個惡魔,一個控制着這大山裏所有孤魂野鬼和妖魔的大魔頭……
柳如霧悄聲的說道:苦海師兄,我們走了這麽長的山路,感覺有些累了,先休息一會再過去,怎麽樣?
苦海大師點了點頭,三個人在離那敗落的莊院五百米處的一堆亂石邊隐藏住身子坐了下來。若苦悄悄地探頭向前方不遠處的那座破房子望去,但見在陽光的照耀下,那座莊院現出無比詭異的氣氛,若苦不由得渾身打了一個寒顫,趕緊縮回頭來,緊張的望着苦海大師和柳如霧。
苦海大師看到了若苦緊張的表情,低聲的問道:若苦,你怕嗎?
若苦咽了一口唾沫,低聲答道:師傅,如果我告訴你不害怕是假的,我害怕是害怕,但是我決定了,不管怎麽樣,我一定與師傅、柳師姑共同進退!
柳如霧聽若苦說出這麽斬釘截鐵的話來,心裏感動,微微一笑,以示贊許。
柳如霧又低聲的對苦海大師說道:師兄,我分析這莊院裏肯定不止魅屍先生一個邪魔,那晚我在此就曾遇到過成東林和嶽小飛的亡魂,等會如果我們遇到他們該怎麽麽辦?
苦海大師想了想答道:成東林和嶽小飛剛死亡不久,按道理他們的亡魂在這陽光下還不敢現身,如果他們現身的話肯定會魂飛魄散,所以不擔心遇到他們。倒是那魅屍先生手下有四大弟子,我們還隻消滅了一個邪刀王子,如果剩餘的那三大弟子一起在這莊院裏的話,那就麻煩了……
柳如霧考慮了一下說道:師兄,如果鬼王魅屍先生帶着它的三大弟子一起現身的話,我想辦法引開它的座下三弟子,你運用你的玄靈絕學神功跟魅屍先生鬥上一鬥,我用亡魂十三殺對付它那三大弟子。
苦海大師搖了搖頭:柳師妹,這樣做太危險了,你的亡魂十三殺還隻練到第六重境界,我擔心對付不了那三個邪魔……
柳如霧展顔一笑:師兄,莫非你忘了,我還有一套逃生的步法:踏雪無痕?就算我鬥不過它們,但逃過來與你們彙合我還是有把握的。
苦海大師答道:也隻有這樣了,我們見機行事……回頭又對若苦說道:你暫時留在這裏不要動,如果你覺得能幫得上我們的忙,你再出來。
若苦輕聲叫道:師傅,你這不是要我作縮頭烏龜嗎?不,我要跟你們一起去,我剛才還說過的,要與你們一起共同進退!
苦海大師微微一笑:若苦,這不是逞強的時候,聽話,啊?
說話之間已經和柳如霧站了起來,兩人對視一眼,悄無聲息的走出亂石堆,向前方五百米處那敗落的莊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