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到九十年代初,這十年時間,學校發展的非常快,規模從最初的簡陋校房逐漸增加到幾十棟,學生也增加到了兩三千人,慢慢向四周的荒山野嶺擴展。由于學生的急劇增加,學生宿舍已經容納不了現有的學生。
在宿舍的選址上,學校高層最後做出了決定,就在昔日白荷吊死的松樹旁另起一棟男生宿舍,這男生宿舍就是現在曆史系的男生宿舍15棟。
我聽到這個消息後,整日惶恐不安,唯恐打擾到白荷的亡靈,讓她在那個世界也不安。有心跟學校領導提出來選址選在那裏不合适,可又有心無力。
我日夜受着折磨,有一天我終于忍不住向學校領導說明了我的擔憂,可學校領導一笑置之,還跟我說,我堂堂曆史系的主任,居然也信這個邪,不是唯物主義者。我苦苦哀求領導,千萬在動工之前,要将白荷的墳堆牽走,不要讓她暴屍荒野。
白荷死了将近十來年了,她的父母因爲怕觸及心靈深處的傷痛,路途又遙遠,從來沒有來給她上過墳,除了每年清明節我偷偷地給她上墳以外。在學校領導眼裏,那早已經是一座孤墳。
我苦苦哀求并沒有起到作用,學校領導做出最終的決定,直接動工。
動工那天,我跑到了後山,我看到挖機師父一鋤挖下去,白荷的墳堆就挖開了,我不忍細看,正欲轉身離開,卻聽到挖機師傅駭然驚叫起來,聲音驚駭之極,似是看到了世間最爲驚異的事情。
所有的人都圍攏了過去,我忍着内心的顫抖擠進人群。但見挖碎的棺材裏,白荷靜靜地躺着,面目栩栩如生,猶如當初剛吊死時躺在松樹下那般,就連脖子上的那條勒痕依然清晰可見。
十年後突然間看到猶如當初一樣白荷的屍體,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兩眼發黑,時光似乎又回到十年前那個雷閃電鳴、暴風雨交加的夜晚。
就在此時,白荷的屍體發生了變化,悠忽之間,身上的衣服寸寸破碎、整個軀體除了皚皚白骨以外,全化成了灰燼。
我低下頭傷心、愕然,忽然間又聽到那挖機師傅一聲驚叫:你們看哪,這是怎麽回事?我趕緊擡起頭來,正看到一股青煙從棺材裏冒起,筆直向空中沖去!轉瞬間,那皚皚白骨也全化作灰燼。
在場的人看到那股沖向空中的青煙在上空盤旋一會,最終消失不見。所有的人都害怕了,全部跪了下來,在白荷的墳前祈禱,打擾她的亡靈,求她莫怪。
那一刻,我腦海裏忽然有一個奇怪的想法:白荷爲情而死,死不瞑目,這飄向空中的青煙一定是她的魂魄,她肯定不甘心,這次修建男生宿舍讓她死後也不安心,這事情一定會有麻煩……
我在心裏默默地禱告:白荷,你在天的那一邊還傷心嗎?在那裏應該不會再爲情所困了吧?你一定要早日超生,不要做一個遊蕩的孤魂野鬼了……
我平日裏其實也是不信鬼神的,可看到白荷死後十年屍體居然不腐朽,又化作青煙,我差些就颠覆了自已一直以來的信仰。
這件事情并沒有引起學校領導的高度重視,施工繼續進行,一年以後,男生十五棟宿舍建成,并且将曆史系大二的學生搬住進去。
那應該是1992年吧?一個夏天的夜晚,暴風雨空襲了整個城市,雷閃電鳴,風雨聚緻。由于雷電交加,整個N大學停電了,校園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學生們早早的回到宿舍睡覺,輔導老師也沒有像往常一樣查寝。已經是午夜時分,住在曆史系15棟男生宿舍對面中文系的一個男生起床上廁所,在雷閃電鳴中,他突然看到502寝室的一個男生從窗口一躍而下,身後似乎還看到一個黑影跟着,披頭散發的,看身影像一個女生,隻是看不清面孔……
他吓得魂飛魄散,在雷雨夜裏大叫起來:快來人啦,曆史系502寝室有兩個人跳樓自殺了!
尖利的叫聲響徹整個校園,學生、老師們很快的就爬起床來,打着手電筒冒雨趕往出事地點。
來到曆史系15棟男生宿舍的樓下一看,就看到一個名叫程庭的男生腦漿屏裂的摔在了水泥地上,人已經死亡,臉上卻帶着一種殘忍的笑容。
中文系的那個男生跌跌撞撞的擠進人群,臉色慘白,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明明看到一男一女同時跳下來的,怎麽隻有一個男的啊?我還以爲是殉情自殺呢……
這個叫程庭的男生學業非常優秀,跟班上同學相處得非常好,在學校沒有發現他有戀愛的迹象,排除了他殺和爲情自殺的可能。一個如此優秀,性格外向的男生,沒有憂郁症結,卻爲什麽要自殺呢?所有的人百思不得其解……警方介入以後,也沒有得出結論,最後以意外失足墜樓死亡結案。
中文系那位男生因爲沒人相信他說看到有一男一女同時跳樓的話,居然瘋了……學校領導看到他那個情況,怕再出意外,讓他提前結了業回了家,十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那男生的瘋病好了沒有?
當初我隐隐有一種感覺,莫非是白荷陰魂不散,她的亡靈還一直飄蕩在這校園裏,這個叫程庭的男生是她害死的?可我瞬間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世上哪會有這樣的事情呢?沒有想到,又是一個十年了,事情居然重演?
這次譚征宇的死亡事件跟十年以前那個叫程庭的男生之死竟然驚人的相似,無論是時間、地點,還是死後臉上那詭異的笑容,都如出一撤。東方校長,那晚,當我趕到出事地點的時候,我的心就如掉進了冰窟,我不敢說,也不敢去想,我怕引發我這個在心底已經隐藏了一輩子的秘密。今天,林曉龍同學突然說到三十年來已經有三個學生非正常死亡,我終于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事情就是這麽詭異,東方校長,你看這個事情怎麽辦?
董方乾一說完,我看到成東林打了一個很大的冷戰,通過昨晚柳青事件、今天董方乾的回憶,他一定是相信了這世間真的有邪靈之說!我如釋重負,長長地噓了一口氣,看來,我要求将譚征宇的遺體土葬的要求能得到他們的同意了……
我念頭剛落,就聽到東方貴冷冰冰的回答董方乾:董主任,我不管你說的是真還是假,總之,不能讓這鬼神之說在校園裏泛濫,所有的話不能再到其他的場所去說。至于譚征宇遺體的處理,還是按照當初的決定,堅決火化!我就還真不信這個邪了……說完,大步離開了會議室,董方乾猶疑了一下,也跟着離開了……
我呆若木雞,怔怔地站在會議室裏,想起昨晚譚征宇的亡靈說過:“誰要是堅持将他的遺體火化,他一定會讓他不得好死”的話來,我不寒而畏……
成東林輕輕地對我說:曉龍,算了,作爲朋友,在這件事情上你已經盡力了,我們回去吧!
我呆呆地跟在成東林的身後往宿舍走,耳邊似乎又響起了譚征宇的亡靈說過他已經變爲厲鬼的話來……
上午十點半,譚征宇的遺體在一陣鞭炮聲裏,在全校同學的注視下,運往殡儀館。我站在擁擠的人群裏,眼淚流了下來:征宇,對不起,我沒能做到你跟我求過的事情,我無能爲力啊?你被火化之後,所有的骨灰将被撒于江河之間,你就在這天地之間安息吧……我希望你不要再在這世間遊蕩了,早日超生,争取十八年之後再做一條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