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我渾身能動彈了,口也說得出話了,我大喊,聲音裏充滿着無邊的恐懼:救命啊,救命啊!譚征宇跳樓了……
全寝室的人都被我吵醒了,紛紛起床來看,不知道誰點燃了一根蠟燭,一看,譚征宇的床鋪真的空空如也!
這下大家都慌了,亂成一鍋粥。我冷靜下來,喊了寝室裏一個膽大的同學摸黑冒雨把事情報告給了學校領導。
學校領導迅速趕來了,整個校園轟動了,在風雨中半夜爬起來圍觀的學生幾千人,裏三層、外三層的在宿舍的空地上圍個水洩不通。
在手電筒慘白的燈光下,譚征宇血肉模糊的摔在了宿舍樓下的水泥地上,腦漿并裂,臉上居然帶着一種安詳的微笑,詭異之極,我吓得呆住了:天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情?
第二天,我将昨晚看到的事情說給了寝室裏面的室友聽,他們沒有一個人相信,這世上哪裏有鬼?都猜測譚征宇是因爲黑夜裏站在窗戶邊撒尿,一不小心失足掉了下去的……
我很無語,我發誓,但他們居然沒有一個人相信我……
校園裏發生了學生非正常死亡事件,學校領導迅速地做出了處理,報警!并通知譚征宇的家屬前來學校!
警方介入了,我坐在一名年輕警官的面前,聽着校園裏譚征宇父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哭聲,語無倫次:警官,我說的絕對是真的!請你相信我……
我将那晚看到過的事情翻來覆去地說,那年輕的警察不耐煩了:林曉龍,你好歹也是受過高等教育,這世上哪裏有鬼?這鬼神之論你騙誰去?我不相信!
我喃喃自語:你要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反正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信不信由你們……
年輕的警官慢慢合上面前桌子上的案卷,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林曉龍,經過調查,譚征宇在學校四年,平時也沒有和誰結怨,應該不存在他殺,但你說出來的這一篇鬼話找不到理論的支持,所以不成立!譚征宇死亡的理由應該隻有一個,那就是那晚他踩上桌子對着窗口撒尿,不慎失足跳樓身亡!
我大叫:警官,真的不是這樣的!我說的全是事實啊!
年輕的警官一聲冷笑,離案而起:年輕人,我建議你應該去看一下醫生!
我暴跳如雷:你才要去看醫生,你才要吃藥!
年輕的警官把情緒激動的我交給了學校領導然後走出了問話室的大門。
譚征宇的死亡事件,警方做了最後的結論:不慎失足跳樓身亡!校方賠償了十五萬元做了了結。
聽到這個結論,我呆呆地坐在寝室的書桌前,兩眼無神地望向窗外,死亡的恐懼依然萦繞在我的心頭。
一個年輕鮮活的生命居然說沒就沒了,并且還如此的詭異!如果那晚自己不是發不出聲,不是掙紮不起來,如果阻止了譚征宇,悲劇就不會發生!難道那晚自己真的是在夢中?譚征宇死亡的原因果真如警方判斷那樣?
我傻傻地、癡癡地想,頭都大了,兩行清淚無聲無息地從我臉上流了下來,渾身充滿了寒意。
我的腦海裏突然想起村子裏的九叔公跟我說過的一些話來。
九叔公是村子裏的師公道士,如果哪家的小孩魂丢了,哪家有白喜事要超度亡靈,哪家要看地、看風水、送鬼神都會找他。
他對我說:小龍,你是村子裏唯一的本科大學生,可你相信這陰陽之說麽?
那一刻,九叔公的眼神裏居然有一種魅惑,寒徹到骨頭裏的東西,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我不是無神論者,趕緊畢恭畢敬的回到:九叔公,我信!
九叔公長長地虛了一口氣,說道,其實,世間分陰間和陽間,萬物皆有靈魂……
九叔公總愛我提起陰陽眼的事情,我對這些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向來都心存敬畏,他告訴我,陰陽眼可以看到不屬于人間界的靈異事物……
我被自己吓了一跳:莫非我真具備一雙傳說中的陰陽眼?能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
我冷汗淋漓,魔從心生吧?不會的,不會的,我哪會有陰陽眼……
譚征宇的屍體就擺在學校大門口的一間小屋裏,他的父母在那裏搭設了靈堂,整日哀哀啼哭,就像杜鵑啼血一樣,哭得好不凄涼……
他的老家有一個規矩,在外面死了的年輕人屍體是不能運回家鄉安葬的。他的父母在所有人的勸說下,最終答應了警方和校方的要求,将屍體火化,撒到江河之中。
兩位老人痛定思痛,拿到校方的賠償金,一步三回頭的痛哭流涕的踏上了歸途,我遠遠地看到兩位老人痛不欲生的摸樣,心如刀割。明天就是将譚征宇的屍體送往殡儀館火化的日子,想起平日裏的交情,我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晚上,我一定要去跟他的屍體做最後的告别……
由于警方鑒于我的那些“胡言亂語”,認定我精神上有毛病,學校派了幾名學生會的幹部陪護着我,且一再吩咐,我絕對不能離開他們的視線範圍。
怎樣才能擺脫他們的糾纏,去跟譚征宇的遺體告别呢?
我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一個好的辦法來擺脫這幾名學生會的幹部,他們将我看得死死的,在他們的注視下,我想,哪怕就是地上突然裂開一條縫,我也休想掉進去?
天眼看就慢慢地黑下來,我變得狂躁不安,開始在寝室中走來走去,他們警覺地看着我,開始輪流做思想工作。
這幾名守護我的學生會幹部我都認識,系裏的學生會主席柳青、宣傳部長李孔亮、組織部長趙雲烈、保衛部長成東林。
柳青說:林曉龍同學,我知道,譚征宇的死,對你刺激很大,我們也很痛心,可是人死不能複生,你要保持正常的心态去面對這件事情。
成東林說:曉龍,我們也不想看到在學校裏發生這樣的事情,但畢竟發生了,我們就要正确面對,而不能在校園裏散播謠言,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李孔亮說:是啊?這世上哪有什麽鬼魂?我說林曉龍,那晚你看到的肯定是身體不舒服産生的幻覺所緻吧?
趙雲烈說:林曉龍同學,我們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要崇尚科學,破除迷信,不能信邪,不要走錯路……
他們四個左一句右一句的在我面前說教,我歇斯底裏的狂叫起來:你們說的這些我都懂,我那晚看見的都是假的,我根本沒有看到什麽,是譚征宇在撒尿時失足墜樓還不行嗎?我錯了……
我尊在地上,捧着腦袋低低地哭泣起來。
我從指縫中看到柳青對成東林使了一個眼色,他們四人一起走近前來,将我扶起坐在凳子上:林曉龍同學,你千萬不要激動,要冷靜,如果你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們付不起責任啊?
聽到他們這麽一說,我停止了哭泣,冷靜下來。是的,他們是學校安排看護我的人,我這個樣子他們又怎麽能放得下心?我這個樣子别說想去跟譚征宇的遺體告别,就是想離開寝室的大樓一步都很艱難。
我安靜下來,兩眼乞求似的望向柳青,柳青被我的眼神吓了一跳,後退幾步。
我知道柳青是他們當中的負責人,對他說:柳主席,我有一件事情相求,希望你能夠允許?
柳青見我突然之間變得這麽乖巧,遲疑着問道:什麽事,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