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均澤似乎一下子就崩潰了,他的眼圈紅了,眼裏布滿了紅絲,他緊盯着我……半晌,才頹然的用手支住了額,搖了搖頭,“我其實不了解那個人,我從不了解那個高子谕。”他沉思片刻,“但是,真真,你這幾年來,過得快樂嗎?”
我沉默了。想起跟高子谕的那些分分合合,我也不知如何準确的去描述。
“不快樂,對嗎?”他很快的問,他的眼底竟閃爍着希冀與渴求的光彩,“你不快樂……伴着一個你不愛的男人,你永遠不會快樂,是不是?”
“……均澤,”我低聲說,“如果我說我沒有快樂過,那是騙人的話。高子谕有幾百種花樣,他永遠帶着各種的新奇給我,這些年,我忙着去吸收,根本沒有時間去不快樂。”我側頭凝思。
“很好,”他咬咬牙,“看來,他是用金錢來滿足你的‘好奇’了,他有錢,他很容易做到。”
我悶聲回到,“我現在不想談他。”我擡眼注視紀均澤,“談你吧!均澤,你跟子安怎麽會弄成這樣子?怎麽弄得這麽糟?”
他的臉色蒼白而憔悴。
“怎麽弄得這麽糟!”他咬牙切齒的說,“真真,你已經見過她了,告訴我,如何和這樣一個有虐待狂的女人相處?”
“虐待狂?”我低叫,“你這樣說她是不公平的!她隻是因爲得不到想要的愛情,變得有些挑剔而已!”
我勉強的說,“你應該原諒她。”
“她是有意在折磨我,因爲她知道我不愛她!她時時刻刻折磨我,分分秒秒折磨我,她要我痛苦……”他頹然的說着。
我痛楚的望着紀均澤,我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我已經見過了高子安,已經和她談過話,我知道,紀均澤說的都是真的。我低下頭,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了~
他凝視我,然後猝然間,他把他的手壓在我的手上,他的手灼熱而有力,我驚跳,想抽回我的手,但他緊握住我的手不放。他注視着我,他的眼睛熱烈而狂野。
“真真,”他啞聲說,“離開已經好幾年了,我發現我不能不愛你,你知道嗎,我經常在夢裏夢到你……”
這坦白的供述,這強烈的熱情,一下子擊潰了我的防線,淚水迅速的湧進了我的眼眶,我想說話,但我已語不成聲,我隻能低低的、反複的輕喚,“你别對我說這種話……”
他撲向我,把我的手握得更緊。
“相信我,真真,我掙紮過,我嘗試過,我努力要忘掉你,我曾下定決心去當子安的好丈夫。但是,當我面對她的時候,我想到的是你,當她埋怨我耽誤了她的青春的時候,我想到的也是你。我想着跟你過去的點點滴滴,想着你身上的味道和溫度,想着……你的發絲摩擦着我的面頰的情景!……我曾像瘋子般狂叫過你的名字,我也曾像傻子般偷偷掉過淚。呵,真真,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我當初,實在不該那麽輕易就放棄你……沒有珍惜你曾經的愛,是我這一生最大的遺憾~”
一滴淚珠落進了我的咖啡杯裏,聽他這樣坦誠的叙述令我心碎。許多舊日的往事像閃電般又回到了我的面前,當高子谕沒有進入我的世界前,我對紀均澤那份癡心和執着,我一次次飛蛾撲火般的付出……那麽瘋狂而傻氣……如今,是誰使他變得這樣憔悴,這樣消瘦?是誰讓我們相戀,而又讓我們别離?命運弄人,竟至如斯!我淚眼模糊的說,“均澤,再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呢?”
“有用的,真真,”他熱烈的說:“你已經見過子安了?”
“是的。”
“她說過我們要離婚嗎?”
“是的。”
“你看!真真,我們還有機會的……”他熱切的緊盯着我,把我的手握得發痛。
“以前,我做錯了,現在,我希望還來得及補救!這幾年我過得相當糟糕,我強行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工作上,都抵擋不了我對你的思念……我們不要讓錯誤一直延續下去。我離婚後,還可以重續我們的幸福嗎?”
“紀均澤!”我驚喊,“你……在說什麽胡話啊?不要忘了,我跟高子谕已經結合能,我已經有一個女兒,我們也過得很好!坦白說,我今天來找你,也是基于你和高子安的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希望别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他不聽,反而說,“我可以離婚,你爲什麽不能離婚?”
“離婚?”我張大眼睛,“我從沒有想過我要離婚!從沒想過!”
“那是因爲你不知道我要離婚!”他迫切的、急急的說,“現在你知道了!你可以開始想這個問題了!真真,我們已經浪費了差不多快10年的時間,難道還不夠嗎?這些年的痛苦與相思,難道還不夠?真真,我沒有停止過愛你,這麽多日子以來,我沒有一天停止過愛你,想想看吧,你真的完完全全把我放下了?”
我慌亂了,迷糊了,我要抽回我的手,但他緊握不放,他逼視着我,狂熱的說,“不!别想抽回你的手,我不會放開你,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四五年前,我爲了自己的事業,曾經像個傻瓜般讓你從我手中溜走,這次,我不會了,我要把你再抓回來!”
“均澤,”我痛苦的喊,“你不要這樣沖動,事情并沒有你想像的這麽簡單。你或者很容易離婚,但是,我不行!我和你的情況不同……”
“爲什麽不行?”他閃爍的大眼睛直逼着我,“爲什麽?他不肯離婚?他不會放你?那麽,我去和他談!”
“噢,千萬不要!”我喊,“你千萬不能去和他談,你有什麽立場去和他談?”
“你還愛我,不是嗎?”他問,他的眼睛更亮了,他的聲音更迫切了,“你愛我嗎?真真!你敢說你不愛我了嗎?”
“紀均澤,”我逃避的把頭轉開,“請你不要逼我!你完全在自說自話!你弄得我情緒緊張!我……有些話我不想說,隻是覺得這多年過去了,大家心裏清楚就行了,沒必要再說了。”
他注視着我,深深的注視着我。然後,忽然間,他放松了緊握着我的手,把身子靠進了椅子裏。他用手揉了揉額角,喃喃的、自語似的說,“天!我大概又弄錯了,四五年的時間不算短,我怎能要求一個女人永遠癡情?她早就忘記我了!在一個有錢男人的懷抱裏,她早就忘記她那個她曾經真正深愛過的男人了--”
再一次被他這番話說的心碎了……主要,面前這個也是我曾經動過真情那麽癡癡追逐過的一個男人啊~我的眼圈紅了,透過淚霧,我看着他那張充滿了焦灼、與渴望的臉,那對燃燒着火焰的眼睛,我隻覺得心弦抽緊而頭暈目眩,我的心情紊亂,神志迷茫,意識都有些模糊了。我隻能輕輕的叫着:“均澤……你……你要我怎麽說?”
“隻要你答應我!真真,”他低嚷着,重重的喘着氣,“我告訴你,我和高子安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個萬劫不複的地獄!現在,我将從地獄裏爬起來,真真,唯有你,能讓我從地獄裏轉向天堂……”
我含淚搖頭,“别說了,我有我的苦衷,我不會答應你任何話!”
“爲什麽?”他重新握住了我的手,“爲什麽?”
“因爲,我愛他,我爲他死過,重活過,沒有人再比得過他在我心裏的分量,所以……”
“可是,你别忘了,你曾經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甚至比這個還要好聽~”
“紀均澤!”我厲聲喊着,“你别再跟我争論這個問題了。我說過,過去的早就過去,你也可以認爲我就是那種善變的女人,我就是見一個愛一個,不會再走回頭路……”
他立即用手支住額,輾轉的搖着他的頭。
“我收回這句話!”他很快的說,“我收回!請你原諒我心慌意亂。”
我望着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好。我沉默了,他也沉默了,我們默然相對,彼此凝視,有好長好長一段時間,我們誰也不開口。可是,就在我們這相對凝視中,過去的一點一滴又慢慢回來了……我閉上了眼睛,仰靠在椅子裏,于是,我聽到他的聲音,在低低的呼喚着,“真真,我愛你。”
我以爲那仍然是我的回想,可是,睜開眼睛來,我發現他真的在說。淚水又滑下了我的面頰,我沉聲問道,“如果這次我們沒見面,你會怎樣?”
“我還是會離婚。”
“然後呢?”
“把你追回來……”
我低徊的說,“天下的女人并不止我一個!”
“我隻要這一個。”他固執的說。
“什麽情況底下,你會放棄我?”
“任何情況底下,我都不想放棄你!”他說,頓了頓,又忽然加了一句,“除非……”
“除非什麽?”我追問。
“除非你不再愛我,你真正愛上了高子谕!這我沒有話講,因爲我再也不要一個沒有愛情的婚姻!但是……”他凝視我,“不會有這個‘除非’,對吧?”
我瞅着他,淚眼凝注。
“答應我!”他低語,低得像耳語,“求你,真真,答應我!我有預感,高子谕不會刁難你的。”
我簡直被他弄得心亂如麻,繼續瞅着他,“你真的這樣愛我?你不覺得你現在說話做事都很不負責任的嗎?”
“是嗎?”他低喊,“真真,我怎樣證明給你看?”他忽然把手壓在桌上的一個燃燒着蠟燭的燭杯上,“這樣行嗎?”他問,兩眼灼灼的望着我。
“你瘋了!”我叫,慌忙把他的手從燭杯上拉下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的手心迅速的褪掉了一層皮,肉色焦黑。
“你瘋了!”我搖頭,“你瘋了!”淚水成串的從我臉上滾下,擡眼看他,他隻是深情款款的凝視着我,“相信我了嗎?”
“不是,均澤。”我猛烈的搖頭,“我今天才弄清楚了一件事情,我不能再帶給你任何幸福與快樂!”
“爲什麽?”
“就是你說的那句話;你再也不要一個沒有愛情的婚姻!”
他的臉色更白了,“解釋一下!這是什麽意思?”
“我曾經是愛過你,均澤。”我坦率的說,“但是,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假如你一開始就接受我,不要讓高子谕有機會的話,或者我們已經結了婚,過得幸福而又快樂。可是,已經是世事全非了。我不能騙你,均澤,我愛高子谕,實際上在你當初沒有離開蕙蘭的時候,在我跟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已經不知不覺的愛上了他,再也離不開他。”
他靜默了好幾分鍾。瞪視着我,像面對着一個陌生人。
你調香,我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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