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毫無意外的我正躺在醫院的床上,左手插着針管在輸液。我掙紮着動了動,渾身都沒有力氣,腦袋也是想不起事情來,跟失憶了一樣,正想撐着坐起來的時候,看到許岚斷了一杯溫水進門來。看到我醒來,她很欣慰的坐下來問我感覺怎樣了。
“我發生什麽事了?”
“啊?你不會失憶了吧?”許岚把我開車撞大樹上然後昏厥過去的事給我複述了一遍,我才微微的想起來,發現自己又回到‘現實’裏,那些痛苦還在,一下子又被連綿不絕的憂愁包圍,困得我喘不過氣來。
扶着我坐起來以後,許岚眼底帶着些神秘的笑意,非常小聲的問我,“真真,你懷孕兩個月了,你知道的吧?你看,你也太不愛惜自己了,幸虧肚子裏的孩子沒事。”
我聽到這個,渾然一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睜大眼睛問她,“我……懷孕了?誰說的?”
“你暈倒的時候,醫生檢查出來的。”許岚也驚詫,“意思是,你連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
我搖搖頭,心跳一下子就加速起來……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腹部,一瞬間的感覺堪稱五味雜陳、大多都是比較負面的,比如惶恐、驚愕、厭惡、無助、完全沒有大多數女人首次懷孕的驚喜。我還是不敢相信,自己肚子裏居然悄悄孕育了一個生命,而且還是在我消極落魄的時候到來……到底該怎麽辦?
“姐,我不要這個孩子。”都沒多做思考,我就恍惚着對許岚說出了這話。
“爲什麽啊?”許岚睜大驚異的眼睛,“是不是因爲跟他吵架了,分手了?”
我點點頭,繼續機械的重複,“我不要這個孩子,這對我來說是個麻煩,必須解決掉。”
“你好狠的心啊。”許岚從驚異轉爲責備,她完全理解不了我的想法,她大聲的說,“真真,你瘋了,你一定是瘋了,你居然不想要這個孩子?你居然想要把他‘解決掉’……你就是說都不該這樣說啊!”
“那你想要我怎麽辦?難道生下來嗎?”我失聲哭了起來,雙手撐着額頭,全身發抖。
“當然要生下來。”許岚說的特别堅定,那感覺好好像這孩子是她的一樣,“這是一條生命,是你自己的孩子,你舍得去流掉?”
“不可能的。”我搖搖頭,“我不可能這麽傻,讓這個孩子毀了我的後半生,我不想當單身母親!”
“你怎麽可以這樣自私啊?”許岚有些惱怒的、偏執的說到,“我真心無法理解你們這種随随便便就要流産的人,你知道對我來說,想要一個孩子有多麽困難嗎?爲什麽你現在有了,卻可以如此潇灑的謀殺掉?你知道嗎,真真,我聽到你有這樣的想法,就好比我一個溫飽都成問題的窮人,眼睜睜的看着你扛着幾十萬的現金扔到河裏還不心疼……”
許岚這個比喻還挺貼切的。或許對她一個不能懷孕的人來說,确實無法接受我如此漠視生命的想法吧?可是我除了這一條路還能怎麽辦?已經徹底跟高子谕分手,難道我真的要把孩子生下來自己養着嗎?既然已經沒有了愛,還留着個孩子不是更加折磨自己?再說,以我現在的能力,要養一個孩子多麽的困難?我也不想讓孩子生下來就沒父親……綜合多種因素考慮,我還是決議要馬上做流産手術。
下定了決心,我就開始跑婦産科各種咨詢,許岚攔了我好久都沒有攔住,而且那個醫生也是比較冷漠的,沒有表示任何的關切,并不問我原因,也不管許岚的勸解,大概她每天接待幾十個流産的人,見怪不怪了吧,一來就給我開了繳費單,讓我先去做術前的檢查。
讓我驚異的是,做着這一些列的事情,我竟絲毫沒有愧疚留念之情,也沒有任何的隐憂與害怕,隻有一種報複的快感……既然你騙了我的感情,将我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我也沒有必要留下你的種……這樣的想法,使我不禁懷疑,我對他又有幾分真?
正當我在做術前檢查的時候,許岚還在我耳邊反複的勸我,最後實在沒辦法,她拿着我的手機,找到上面高子谕的電話,對我說,“我給他打電話,不管怎樣,你得先聽聽孩子父親的意見。”
我一聽就着急了,忙大叫着,“你幹嘛,給我放下!”我甚至忍不住起床來去奪自己的手機,而堅持的女醫生卻有點怒了,她不耐煩的說,“還要不要做了?考慮清楚再來吧!”說完,護士就走了出去。而許岚的電話卻打了好久都沒有人接。
其實我早就料到了,他看到是我的來電,怎麽可能接呢?呵呵,又是一次自取其辱。想到這裏,我實在忍不住,罵罵咧咧的說,“不用檢查了,反正已經開了藥,我先把藥吃了!”是的,我這情況選擇的是藥流,流完了再清宮……被這麽一刺激,我現在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待我接了水過來,許岚又撲過來攔住了我,她說,“我已經給高子谕發了短信,告訴他你在這個醫院,你再等等吧,他應該回來的。”
“他不會!”我氣咻咻的吼了一句,忽然就情緒激動的把手裏的杯子發洩似得扔在地上,然後無力的跌坐在休息區的椅子裏,撐着額頭,鼻子又酸了,眼眶又紅了,我拿出紙巾不停地擦着淚,心也是一抽一抽的,那種徹頭徹尾的絕望的将我整個的覆蓋~
許岚撿起了地上的杯子扔進垃圾桶,然後她在旁邊坐下來,體貼的幫我整理着頭發,“真真,其實你還是舍不得孩子對不對?”
我不說話,除了心痛沒别的感覺……我以前,不是沒有設想過跟他結婚生子,現在孩子來了,卻早已物是人非。曾經有過那麽深刻的甜蜜纏綿,我不可能,真的完全不想要這個孩子,隻是此刻,我不知道除了帶着一腔的負氣把孩子流掉,還能通過什麽樣的方式來平複内心的不甘……
“這樣吧。”許岚長歎了一口氣後,仿佛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一樣,“孩子你必須保住,必須生下來,如果你不想要,那就給我養!我喜歡孩子!”
我并沒有對許岚的提法感到任何的詫異,因爲我壓根沒聽進去她的話,我滿心想的都是這個孩子不能留,不能留,不能留……直到後面,因爲我們來的時候就比較晚了,所以醫生都下班了,我在許岚的慫恿下也隻得先回家再說,并且再三的囑咐她,關于我懷孕的事,一定不要向我爸透露半個字。
回到家,剛好我爸又不在,我繼續回房在床上躺了會兒,而勤快的許岚則已經子啊廚房忙活了,她去超市買了好幾個适合孕婦的菜,說是要給我補補。哎,看樣子,她比我還要在意我肚子裏的孩子~
因爲早就說要回老家去。我閑得無聊便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我把箱子放在床上,把衣櫃都打開了。我慢慢的,一件一件的把衣服折疊起來,收進箱子裏,我做這件事,做得專心而細緻,好像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事,就是要疊好這些衣服。我面容愁苦,心情低落,覺得自己把所有屬于歡樂的,屬于留戀的,屬于柔情的種種情緒,也都打包裝箱了。而這箱子,卻可能塵封到永恒。我想着,手就不能運用自如了;每件衣服都像有一千斤那麽重,既提不起,也放不下。然後,我就拿着一件衣裳,在床沿上坐了下來,癡癡的,迷亂的對那衣裳發起呆來了。
我就這樣坐在那兒,神思恍惚的想着一切。從過去到未來,從跟高子谕相識到分裂。呵呵,我竟然曾經那麽天真!跟每個男人的感情,我都是失敗的,我演壞了每個角色,演壞也罷了,演失敗也算了,怎麽她竟會迷失在自己飾演的角色裏?我握緊那衣裳,那是高子谕幾個月前帶我逛商場的時候,就因爲我随口說了句款式好看,他就不由分說給我買下來了,絲絨那麽光滑,那麽柔軟,柔軟得像我的意志……她把頭仆下來,把面頰埋進那衣裳裏。
就這樣走了嗎?就這樣離開我眷戀的地方?一股酸楚直往腦門沖去,我的眼眶驟然發熱,那光滑的絲質衣服就莫名其妙的潮濕了……
急促的門鈴聲打斷了我的沉思,也打斷了我那凄苦的冥想。我站起身來,把衣服堆在床上,穿過客廳,以爲是我爸回來了,我毫無心理準備的打開了房門。而高子谕則像一陣狂風般卷了進來,他面目兇暴,眼光猙獰,渾身上下,都帶着暴風雨的氣息。砰然一聲,他把房門關上,就直沖到客廳裏。他對室内掃了一眼,他的眉毛兇惡的擰結在一塊兒,眼底閃爍着像豹子或獅子般的光芒,他的胸腔沉重的起伏,呼吸像鼓動着的風箱。
我滿帶怯意的看着他,呐呐的開了口,“你……你要幹什麽?”我不穩定的問着,心中,仍然激蕩着那股酸楚的柔情,和若有所待的期盼。
“你是不是把我的孩子打掉了?”他一來就逼問道。
你調香,我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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