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_86309“……“他定定的看了我一會兒,沒有猙獰,沒有嘶吼,整個人平靜得不正常。他聲稱跟蹤了我,親眼看到我跟紀均澤進入那個小區,這種放在往常會令他發狂的事情,在此刻卻并未掀起波瀾。
他隻是那麽深沉的凝着我,不言不語,呼吸平靜,隻是眸光裏,有着讓人疼痛的蒼涼,還有那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沉靜~
“子谕,你一定不要胡思亂想,我真的……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我沒有……”我受不了他這種極緻的冷暴力,頭腦混亂,卻又無從解釋。
他繼續不說話。站起來,一個人走到遠遠的窗邊去。
他再次燃起了一支煙,開始急速的吐着煙霧,用手撐着落地玻璃窗,他望着窗外的景物;在暮色中,城市的流光溢彩已經開始閃爍。他就那樣站着,眺望着遠處,抽着煙,默然不語。
我注視着他的背影。有些心慌,有些痛楚,有些迷惘的注視着那背影,心裏瘋狂的想着:他對我失望了,他不要我了,快要失去他了……他真的愛我嗎,真的懂得愛嗎?
不知道是這裏的空調太低,還是心情太沉,我渾身冷顫。
他仍然站在那兒,死命的抽着那支煙。我也死命的盯着他的背影。怎麽?我居然已經如此害怕失去他了?盡管以前在他面前強硬而堅決,恃寵而驕,但此時此刻,我卻軟弱得一點信心都沒有……
忽然間,我再也坐不住,從沙發中跳起來,奔向他,想也不想,就從他背後一把抱住他的腰,把面頰貼在他的背上,我顫栗的低喊,“高子谕,你這麽不相信我,還跟蹤我那麽久,到頭來又根據你自己的猜測來給我安上這些罪名……我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愛我?給我一句話,别用這種方式來折磨我吧,我受不了了!”
他渾身都僵硬了。
背脊挺直,他站立在那兒動也不動。我的心往地底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無盡無止的沉下去。
回答我啊,高子谕!不要這樣沉默,高子谕!
倏然間,他回過身子來了,推開我,他迳直去桌邊熄掉了煙蒂。然後,他擡起頭來,瞪視着我,他的眼神變得那麽淩厲,那麽冷漠,那麽陰沉,所有的細膩、溫柔……全體不見了。
“許蔚真,說到底,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賤貨!”他突然就爆發,咬牙切齒的那麽急促而尖刻罵着我,“我tm不知道到底被你哪一點迷惑,才一次次容忍你把我的尊嚴踩到腳下!?”他提高了聲音,怒氣飛上了他的眼角,“你倒是告訴我,我哪一點滿足不了你?還是你天生就水性楊花,喜歡跟不同的男人鬼混?”
我被他這番辱罵驚呆了!
他卻重重的搖頭,聲色俱厲,“不!許蔚真,我懂了!我終于認清你了!我要不起你!以後也不想再看到你!出去!“
我倉皇後退,倉皇的仰頭看着他,倉皇的退到門邊。我的身子緊靠着門,眼睛睜得好大好大。張開嘴,我想說什麽,卻吐不出聲音。我眼前的高子谕,忽然變得那麽陌生,那麽遙遠,那麽缥缥缈缈……我無法整理自己的思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錯了?但是,我内心深處卻那麽尖銳的體會到受傷的滋味。
愛是什麽?愛到底是什麽?我不了解了,我完全不了解了!我也無力于去想,去研究,我被自己那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加重的屈辱感打得昏昏沉沉。我被自己那挖心挖肝般的痛楚所征服了,張着嘴,我隻是不停的吸氣,半晌,我才“依稀”聽到一個聲音,“彷佛”是發自我的嘴中--
“高子谕,你不要我,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原來你對我隻是逢場作戲!你過去說過的那些話都隻是空頭支票!你玩累了,你負不起責任,你已經厭倦了,你瘋狂的跟蹤我,隻是在找借口逼退我!呵,我也懂了,我也懂了……“
“是!”他大聲吼,面部的肌肉扭曲了,眼光更加淩厲了,眉毛可怕的結着,整個臉孔都猙獰起來,“我就是王八蛋!是專門玩弄感情的魔鬼!我厭倦你了!你懂了!你懂了你就趕快滾!”
他逼近我,那猙獰的雙眸在我眼前像是逐步擴大,“你對了!我隻是逢場作戲,愛得久,就是戲演得久,我的愛裏沒有責任!你要負責任的愛,去找紀均澤啊!去呀!别在我面前來折磨我,你去!快去!“他邊吼,邊推着我。
我整個人像張紙似的貼在門上,已經退無可退,仰着頭,我繼續睜大眼睛瞪着他。心裏痛苦已極的體會到,這就是結束。這就是結束。這就是結束。我受不了這個!或者,我從沒有得到過他,但是,我卻承受不起這“失去”。
忽然,我覺得自己的驕傲和矜持都沒有了,忽然,我覺得自己卑微到塵埃裏。忽然,我覺得隻要不“結束”,什麽都可以容忍,什麽都可以!我掙紮着,費力的、艱澀的、卑微的吐出了幾個自己都不相信的句子,“我……我錯了,不要……不要趕我走!請你……不要生氣,我……我不要你負責任,不要……不要……什麽都……不要……“
“你撒謊!”他大喊,兇惡而暴戾。連我的卑屈都無法使他回複人形。他又成了那個亂箭傷人的‘怪物’,他所有的“箭”都對我射過來了,“許蔚真,我看你什麽都要!又要錢又要愛情,還不隻要我一個男人!你虛僞、庸俗!你根本不是我心目裏的女人!我特麽徹底看不起你!”他發瘋般的對我狂喊着。
“不!不!不!”我搖頭,拚命搖頭。
“子谕,”我喃喃低喚,苦惱的伸出手去,“子谕,不要吵架,我……我……”我被自己那卑微吓住了,喉嚨哽着,神志昏亂,我吐不出聲音來了。
“你走!”他狂亂的推開我的身子,粗暴的打開大門,鐵青着臉,雙目圓睜,他對着我的臉再大吼了一聲,“你滾回那個男人身邊去!”
我用雙手抱住耳朵,終于狂喊出聲--
“你這個瘋子!你這個劊子手!你殺掉我所有的感情了!我走!我走!我再也不會回來,我再也不要見你!我走!我走!我走!……”我終于返身直奔出去。
我必須有個地方去,我必須有地方躲,我必須有個地方藏!藏起自己的屈辱,藏起自己的失敗,藏起自己的絕望,更藏起自己那顆無知的、盲目的、可悲的心!
家--我想着這個字,咀嚼着這個字。
我開車回到家裏,而許承彥也剛剛下班回家。
我筆直的走向我爸,軟弱無力的,像個神經病一樣的說,“爸!我知道我現在蒼白得像張紙了,不要在我滿身找傷口,我身上一點傷都沒有。隻是,我的心不見了,給一種我不明白的動物咬走了。不過,沒關系,讓我休息一段時間,我保證,我還是會活過來……我會活過來!”
許承彥睜大眼睛,看着我這種表情,聽着我這些話,完完全全的吓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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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任何一個父親,看着自己女兒因爲一個男人被傷成這樣,也是同樣心碎的吧?許承彥好說歹說的安慰了我許久,我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一直在發呆在流淚~
靠在枕頭中,深思着,内心深處的創痛越來越嚴重。那個傷口在撕裂撕裂撕裂……越撕越開,越撕越大,越撕越深……終于,心碎了。碎成片了,碎成灰了。以前,從不相信“心”會“碎”,現在才知道,它真的會碎,碎得一塌糊塗,碎得不可救藥。
他--高子谕,隻是在逢場作戲。是我,禁不住他的誘惑而掉進了他的全套……是了,是了,是了,他沒愛過我,沒有真正愛過我。或者,他一生沒愛過任何女人,包括關蕙,包括楊綠筠,包括他的各種前任。
我用手扯着被單,絞扭着被單。懂了,真的懂了。
我心痛的舔着自己的傷口,每舔一下,帶來更深的痛楚。
許承彥凝視着我,知道我正在清理傷口。他的臉色青白不定,而眼光茫然若失,無能爲力。他實在受不了我這樣折磨自己,不禁輕輕吻了吻我那蒼白的額,取走我的空牛奶杯,他說--
“睡一睡吧,女兒,明天醒來,你就會覺得舒服一些。反正,每個人的一生,都會經曆一些事。這些事,不管當時多麽嚴重,終究會變成過去。”
我撫平枕頭,想睡了,反正,今天不能再想了,反正,今天即将過去……突然間,床頭的手機鈴響了起來。
我瞪着電話機,幾點鍾了?不知道。是誰打來的,不知道。我擡眼看許承彥,于是,他拿起了手機,還按了免提。
“哪位?”許承彥問。
“我是高子谕。我想跟真真說話!”
果然是他!愛情的遊戲裏,電話總扮演一個角色。我哀求似的看着許承彥,知道是他打來的,不知道該不該接,不知道要不要接!不知道他爲什麽要打來?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許承彥深切的看着我,重新對着手機說,“對不起,”他冷淡的說,“我是她父親,她已經睡了,有什麽事,明天再打來吧!”
他想挂電話,高子谕立刻急切的接口,“不,她沒有睡。她的窗子還亮着燈光,她沒睡。叔叔,轉告她,我在三分鍾之内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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