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_86309接下來,我跟高子谕一起去了蕙蘭另外一個大型實驗室。與其說是實驗室,不如說是高子谕的工作室,裏面整體得裝修設計非常舒服,米黃色的牆面溫暖又溫馨,大理石地闆光可鑒人,再加上柔美的燈光……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座小宮殿。
工作台上擺滿了五顔六色的香精瓶,乍一看起碼超過2000種!我暗想,若把這些名貴的“液體黃金”折合成人民币,肯定也是一串天文數字。同時也不由得想到,假如我也是一名調香師,可以每天坐在這個香氣缭繞的工作室裏,悠閑的嗅聞各種香精多好,不用像做采購一樣,全世界的辛苦跑。
像南屏晚鍾這種香水配方研發出來以後,後期生産制作的流程也是非常複雜的,包括香精、水、酒精的預處理,處理以後混合,混合後又醇化,然後再冷凍……工序多,周期長,需要不少的調香師參與進來共同調配生産,不可能由高子谕一個人來完成,但參與項目的人越多,就越涉及到産品配方的保密問題……
聽高子谕說到,以前科技不發達的時候,法國那邊的香水生産廠商都會通過不少的手段來對香水的配方進行保密。比如,配方的副本都是層層鑰匙嚴密看管,隻有幾個值得信賴的人(一般是家庭成員)知道。或者,調香師會将這些配方雕刻在一些可以分開存儲的小配件上面,隻有少數幾個人才有機會接觸到這些全部的獨立小配件。
當然,現在各種保密科技較爲發達了,也有了更多的存儲方式。比如此次‘升級版’南屏晚鍾,高子谕将完整的配方換成數據文件的形式,加密在了安全服務器上。他打開電腦,很‘大方’的叫我過來看,說,“你先初步了解這些成分和比例吧,在以後的工作裏,需要協助我進行産品的調配。”
我目不轉睛的盯着電腦屏幕,上面密密麻麻的幾百上千種香精成分、化學成分、各類百分比……看得人頭昏眼花,真不知道他每天又要管理公司日常事務,又要巡視市場,又要出差,偶爾還來跟我糾結一下,各種日理萬機,到底是哪裏抽出時間來弄出這麽一大篇新品配方的。更詭異的是他還是個喪失嗅覺的人,是怎麽做到在這個需要嗅覺的行業混的遊刃有餘的?
在心底感歎之餘,想象着他一定是費盡心血才弄出來的這個成果,于是又忍不住問了他一句題外話,“我聽說,現在有一種氣象色譜質譜聯用儀,可以用來分析香水中的分子組成物……所以我擔心,會不會我們推出這款‘南屏晚鍾’後,競争對手會不會買了我們的産品用這種機器進行分析,然後很容易就破解成分配比,弄出第二個‘心之梵’?”
高子谕聽到這裏,不以爲然的一笑,說道,“色譜儀質普儀不用擔心。這種所謂的機器,其實根本無法百分百還原配方,即使最精确的也有偏差,有了很小的偏差,香味都會有差别,這就像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
他接着說道,“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真的得到了原始的配方,也不敢保證能買得到并使用原始的原料。舉個例子說,不是所有玫瑰精油都是一樣的,比如保加利亞玫瑰和大馬士革玫瑰精油不同,而同品種不同地方種植的也有區别。”
“那,爲什麽上次梵薇推出的‘心之梵’可以做到和南屏晚鍾一模一樣?按照你的說法,他們雖然成功剽竊到原始配方,但是在原材料的運用上應該也無法完全複制的吧?”
高子谕冷笑,“所以,我懷疑梵薇的‘心之梵’,不僅在研發上用的是南屏晚鍾的配方,就是生産所用的所有原料,也都是從蕙蘭這邊拿過去的……”
我聽到這裏,心裏猛地一驚,忽然言辭就有些激烈起來,“你什麽意思?你還是在懷疑我?”是的,蕙蘭的香料香精大部分都是我這裏經手,出了問題也是我的責任。他現在懷疑蕙蘭的香料都被梵薇竊取了,難道不是變相在懷疑我私下跟梵薇有勾當嗎?
“先别激動,”他更深的盯着我,說得雲淡風輕,“我想,你心裏很清楚,蕙蘭有個人才是真正了解公司香料供應系統的,也就是說,梵薇能從蕙蘭得到制造南屏晚鍾的很多名貴香料,跟這個人有莫大的關系……”
我再次愕然。
我不傻,知道他說的是紀均澤。意思是,就算前面有個姜之洋認罪了,但紀均澤還是脫不了幹系?
越想越覺得累,他整天懷疑這個,懷疑那個,不累麽?不過,不管他怎麽懷疑,我也沒爲紀均澤辯解,不願再跟這個人扯上任何關系。
結束了這個話題,我在他這個工作室裏走了一圈,随意聞了聞那些香精,又忍不住問他道,“我在想,你在聞不到味道的情況下,到底是怎麽憑感覺調出一款香水的,好神奇。”
面對我這個問題,他依然面無表情,隻是淡淡的回答,“這種東西說起來很複雜,除非你也學會了調香,自然就會明白了。”
“好,”我忽然腦子一熱就對他說,“要不,你教我調配香水吧!”
“哼。”他輕松的笑了笑,似乎對我這個提議有點興趣,“那你需要學的,還有很多。比如最基本的聞香方式……“他說完,優雅的拿起聞香紙,輕點了一些香精,靠近鼻子‘品’了一番,然後做了個記錄,回頭來告訴我,“這才是聞香的标準動作。”
然後他又開始說一些基本知識,“每一瓶香水都由3個調組成,“頭香”、“體香”、“尾香”。打開瓶蓋,最初聞到的那股味道叫頭香,這種香氣很重要,它是一瓶香水給人的第一印象,但頭香的氣味中含有酒精的成分,并不是一瓶香水真正的味道;頭香散後,随之而來的是體香,這才是香水真正的香味,因爲酒精已經完全蒸發了;最後就是尾香,它能在你身上存留數日之久,但香味很淡,似有似無。”
在高子谕的指導下進行聞香時,一開始還感到滿心愉悅。然而,連續聞了40分鍾不同類型的香精後,我的鼻子卻失去了辨别能力,大腦也漸漸麻痹,再聞什麽香型都成一個味了!
而且,在這上千種香料中,真正有香味的精油隻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絕大多數是‘臭’的,有的還臭得令人難以容忍。比如,不小心撥開了一個裝有印度植物精油的瓶塞,就立刻被一股惡臭氣息熏得睜不開眼睛,好像吐的感覺~估計好幾天都不會有食欲了。
以前也聽紀均澤講過,那些難聞的香料,是制造香水必不可少的重要成分,如果不能欣賞這些“臭料”而熟練的應用它們,也永遠不可能成爲調香師。所以說,現在大多數學調香的人,後來都甯可去香料廠當工程師,不願當調香師,沒人會愛上這些臭烘烘的東西~
高子谕說,“其實你的鼻子已經算比較厲害,一般很少接觸香精的人,聞幾分鍾之後就會失去嗅覺,你還能堅持1個小時,有潛力~”
他剛說完,我都還沒回答呢,突然聞到一股血腥的味道~
“你流鼻血了,”他趕緊摸出紙巾,一邊心疼的幫我擦了擦,一邊拉着我出去用涼水處理了一下,還好比較容易就止住,并不算太嚴重。
“你看,我是不是注定做不成調香師了?不過聞了一些刺鼻的香味,就流鼻血`”我自嘲道。
“很正常,”他回憶道,“我當年剛接受訓練的時候,斷斷續續留了差不多一年的鼻血才消停。有天賦的嗅覺還遠遠不夠,後天的訓練才是最重要的。不過——”他看着我,柔聲說道,“實在不喜歡的話,就不必吃這種苦。如果有下輩子,我都希望自己永遠别再碰香水,一般人體會不了那種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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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時候,接到我爸的電話,他在電話裏頗有些驚喜的說,“真真,我明天來廣州。”
“啊?來看我嗎?”
“來跟你一起住。”
我簡直不敢相信,“爸,你開什麽玩笑?你就算想我,也沒必要放棄工作專門來陪我呀?”
“你就說吧,到底願不願意爸爸來陪你?”
“當然願意,但問題是,不太現實呀!”
“呵呵,明天來了再告訴你,把你住的地址告訴我,明天我直接從機場過來。”
“不是,爸,你是真的還是開玩笑的啊?”我實在難以理解,以爲自己耳朵聽錯了,怎麽說來就來,都沒有一點點的心裏準備~
“明天你就知道了。”他嘿嘿一笑。
“不會吧……”我是又驚又喜,坦白說,能夠像讀書時一樣,每天看到我爸,有他陪着我,給我做好吃的,我也不用每天擔心他一個人在老家沒人照顧什麽的……總體還是挺願意他來的,但又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
“爸,你坐的哪個航班?我明天來接你!”
“不用了,你要上班,我自己來就成,我就拿着一個箱子,行李不多。”
“那不行,你就是空手來,我也來接你。待會兒把你航班信息發給我。”
“也好。”
我爸坐的是中午12點到廣州的飛機。我上午班都沒上完,就迫不及待的去機場接他,直到将他帶到我住的地方。我租的這裏,也是三室一廳比較寬,我爸來了也完全夠住。
聽他的意思是,他成功申請調到廣州這邊的一個研究所來工作了,以後可以一直陪我待在這邊,不用再回老家。
我聽了他這個決定,不知怎的,突然就覺得很傷感。我爸也五十多歲了,他們這個年齡的人,不用說肯定是比較看重落葉歸根的,正是思鄉念舊的年齡,他所有的親朋圈子,都在老家那邊,也在那裏生活了那麽久……現在卻爲了我這個女兒,跟我漂泊到南方來住着出租屋,想想就心酸。如果我真的孝順,正确的做法就該辭掉工作回去才是正道,可我卻爲了這裏的浮華,遲遲不願回去,結果讓他來将就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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