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總,難道你不覺得,無論研發制造系統歸不歸你管,你都該和蕙蘭集團共進退嗎?”同樣聽懂的楊綠筠,卻忍不住開口了,她以前所未有的正經語氣跟紀均澤分析道,“你想想看,你在蕙蘭工作多少年了?差不多十多年了吧,蕙蘭成功上市,還發展成如今的行業領頭羊,和你負責研發調配的那幾款暢銷品牌密不可分,難道你願意眼睜睜的看着這麽大的公司改頭換面,變成什麽見鬼的'梵薇'?再說了,梵薇是做化妝品的,做香水可謂毫不專業,就算真的收購了蕙蘭估計遲早也會把這個品牌資産敗光,這是願意看到的結果嗎?難道你還把自己當成給蕙蘭打工的,潇灑的來潇灑的走?總而言之,我是強烈建議你多考慮下高子谕高總的意見,跟他一起想想辦法拯救蕙蘭……”
聽了楊綠筠這麽長一篇話,我和均澤都愣了下,然後我忍不住故意拍手叫好,調侃了一句,“不錯嘛,綠筠,覺悟挺高的啊!”
綠筠就是這樣的,别看她平時喜歡卡哇伊喜歡養寵物,經常沉迷在穿越小說中,貌似挺簡單的一個小女人,可她在看似簡單單純的個性下,在傾國傾城的外貌下,還有着一個缜密的心思。
“我主要還是爲自己考慮嘛,”楊綠筠聲音矮了半截,極力修飾自己的理由,“蕙蘭工資給的高,福利那麽好,工作量也不大,誰不想留在這裏?想想看,如果被梵薇收購,還得裁人不說,工資福利能維持現在的水平?很懸,我一個在梵薇做财務的同學經常跟我抱怨,說在那邊苦逼得不行,一周工作六天,連公積金都沒有,還經常加班,所以均澤,你就當是爲我們下面的人考慮一下吧。”
“你們都言重了,”紀均澤眼睛盯在手機屏幕上,聲音十分低沉又漫不經心,他說,“我對蕙蘭的所謂貢獻,以及在蕙蘭的地位,壓根沒你們想象得那麽神聖。商場上的變幻,也不是我現在的能力可以左右的,一切順自其然吧。”
說完,他端起我剛給他滿上的櫻桃酒,放到鼻子邊悠然嗅聞了一下,“我在意的,是自己還能不能創造出更好的香味。”
“其實,綠筠說的有一定道理。”我在旁邊謹慎保守的插到,“畢竟蕙蘭被收購以後,上面高層管理全部換血,新的老闆不一定像關蕙那樣适應你的節奏,理解你的想法,支持你的決策,到時候會遇到不少磨合的問題……”
紀均澤沉吟半會兒,看着我,意味深長的問道,“那你希望我怎麽做?”
迎着他有些迷離的目光,我愣了下,泛泛的說道,“看你吧,你覺得怎麽選擇,對于你的發展最好,就做怎麽去做決定。”
他點點頭,唇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随之又突兀的問我,“你願意一直跟着我嗎?”
聽了他這句話,我都還沒反應過來,楊綠筠就笑開了,“哇,問得這麽直接,是不是好事将近了?紀總?”
綠筠這話問得妙,既打趣了我們,又趁機切入到關鍵點上,真的是處處爲我着想啊,中國好閨蜜!
紀均澤被問得有點錯愕,他正了正身子掩飾那份不自在,對綠筠笑說,“也難怪你會誤會,我剛才的意思是,問真真願不願意繼續在我下面做事,不管蕙蘭發生什麽變化……”
呵呵,是嗎?他原來是這個意思?在綠筠面前都這麽急切的澄清和我的關系,他到底是表達什麽?不管他想表達什麽,總之我又被傷到了,你可以說我矯情,在跟他的這份感情上,我就是個玻璃心,一碰就碎,往往他一個字一個細微的表情、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傷到我……我太在乎。
“這還用回答嗎,她當然願意跟着你,”綠筠這回沒覺察到我的難堪,繼續說,“她還願意跟你一生一世呢,什麽時候結婚啊你們?”
紀均澤臉色居然沉了下去,他收回唇邊那抹微笑,沒立即回答。
楊綠筠估計以爲他是不好意思說,于是更加興緻勃勃的追問,“嗳,要趕緊啊,你們倆都老大不小了耶,真真26,你36,不但該結婚,也該要孩子的時候了。對了,你們倆的事還沒公布吧,這就是均澤的不對了——”
“楊綠筠!”我忍無可忍的斥住了她,“你吃了什麽這麽亢奮,還沒完沒了是吧?”
她莫名其妙,“是你吃錯藥了吧許蔚真,哦,我好心爲你終身大事操心,還不落一個好?”,說到這裏,她也不知哪來的火,把手裏杯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語氣很沖的道,“你自己告訴我,你已經跟這位紀總‘在一起’了,我哪句話問得有不對嗎?”
“好了好了,”紀均澤聽得出來,這沖突說到底都是他引起的,終于開口說了一句,“多謝綠筠的關心,我跟真真的事,自有分寸,先不說這個吧。”再一次,他輕描淡寫的避開了。
吃飯的心情也被破壞了,美食對我沒有絲毫的誘惑,我隻是勉強嘗了點,就被滿腹的惆怅打敗,怏怏不樂的玩着手機等他們倆吃。
楊綠筠提前開我的車回去了,紀均澤拉着我進入他的車,說是還有話對我說。
“真真,”坐在車裏,他自然而然的捉住我的左手,帶着滿滿的歉意,“我是不是又讓你不開心了?”
“沒有啊,”我擠出一絲僵硬的笑,眼圈卻抑制不住的通紅。我就是這麽沒用,他的冷漠疏遠和甜言蜜語都讓我容易失聲,這麽多年,我的喜怒哀樂就一直被他左右着。
他開始沉默,好像沉默就是他對付我的一種最堅實的武器。明知讓我不開心了,他隻是泛泛的道歉,然後不再解釋不再安慰,他覺得我很‘懂事’,不會無理取鬧,所以一切的安撫都是多餘……任愛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心都天黑,當愛到無路可退,也無所謂失去一切。
他輕柔的捏了捏我的手掌心,表示無言的安慰,然後抓着方向盤準備要啓動車子。
我忽然沖動的抓住他,眼裏噙着淚,失神的哽咽着問,“均澤,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我不相信你不喜歡我……”
他看了我好久,點點頭,頗有點沉重的說出口,“是的。”
“可以告訴我嗎?”
“不。”他沉聲說,“我不說,隻怕失去你。”
然後,他不再管我發的反應,堅決的啓動車子,對我說了句,“真真,這段時間蕙蘭出現危機,我也心力交瘁,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再好好陪你。”
我沒再回答。
可能我對你的好,有天會變成尴尬的玩笑……
**
接下來,蕙蘭的危機已經愈演愈烈,并沒有因爲高子谕的斡旋而有所緩解,關于梵薇收購蕙蘭的消息也成爲媒體熱議的焦點。随便瞟一篇财經方面的評論就覺得觸目驚心,那些财經專家們一個個分析得頭頭是道,全方位多角度分析這場惡意收購背後各方的利弊得失,分析梵薇收購蕙蘭後的資源整合問題,分析其他香水牌子的發展機遇……搞得好像蕙蘭這個品牌的覆滅,已成爲既定的事實。
我一忙起來也很少受這些言論的影響,隻是埋頭做事。這天中午照例和楊綠筠步行去公司附近的一個港式茶餐廳吃飯。
這家茶餐廳生意很火爆,因爲味道實在太棒,去晚了還得排号,不僅僅是我們這些小白領,就連一些高管老闆級别的人也偶爾在這裏出沒。當然,由于價格有點偏高,我們也是偶爾來光顧一次,而且都是三五成群的來。
比較幸運的是,今天人少,我們點了菜很快就上來,不到半個小時就吃完,剛準備要起身回公司的時候,外面卻天色突變,下起了一顆顆豆大的雨來,稀稀落落的,原本幹燥的馬路上漸漸不滿雨滴……本來就正值夏天,按照常識,這是一場大暴雨來臨的前兆。
幸好我随身帶了一把傘,走到樓下的時候,隻見好大一堆人在避雨,一些可能離公司比較近的,就紛紛沖進雨裏……在我還沒撐開傘的時候,忽然看到眼前一個熟悉而高大的身影一閃而過,我下意識的擡頭一看,他魁梧的背影已經被撲面而來的雨霧淹沒,但我還是能分辨出那是高子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