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伯他們那邊的戰況,我已經無從得知。在水葫蘆和那群犀牛的護送下,我離他們阻擊行者天邊的峽谷越來越遠。出了峽谷之後,前面又是另外一片荒野。這片荒野和牧場所在的荒野不同。牧場所在的荒野,四處都是枯萎的野草還有黃沙,這兒卻是灰白色的泥土。跑進去一看,才得知,這地方并非荒野,而是一大片藻澤地。進入藻澤地以後,那群犀牛就自動散開了。水葫蘆走在前面,示意我緊跟他的腳步前行。這地方,一個不小心就會陷進去。看上去整塊藻澤地沒有一滴水,腳踩下去,卻黏糊糊的,就像芝麻糊一樣。跑了一氣,見我受不了,水葫蘆就在一個草墩模樣的苔藓上面坐下來。“水大叔,這地方是哪裏?”我問。水葫蘆迷迷糊糊的樣子,捏着下巴到處看,一邊看一邊問自己:“是哪裏?是哪裏?”看他的模樣,我知道這家夥顯然也分不清咱們在什麽地方了。又或者,他本知道是什麽地方,卻不想說出來。因爲我覺得奇怪,這種随時都能害人性命的魔鬼沼澤,倘若第一次過來,即便是經驗老道的沼澤專家,恐怕也不敢像水葫蘆這樣帶着我大搖大擺随心所欲在裏邊狂奔。見我在歇息,水葫蘆就趁機站起來在藻澤地裏邊四處尋覓。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找什麽,即便我問他也不一定會回答。——這就是水葫蘆其人!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愈發顯得焦急。一方面是因爲沒看見王老伯或者白無常跟過來,另一個方面,也是因爲沒有看到行者天邊和天葬公子的身影。如果王老伯和白無常出現,行者天邊兄弟二人自然就敗了。反而言之,出現的是行者天邊他們,白無常和王老伯兩人的頭顱恐怕已經沒在自己的脖子上。據我所知,行者天邊一管的殺人伎倆,就是砍頭。至于天葬公子的殺人癖好,我還不知道。可最後的結果,卻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因爲跟過來的既不是王老伯和白無常,追過來的也不是天葬公子和行者天邊。在遠遠的藻澤地邊緣,也就是峽谷的一個出口,這時候跑來一白一黑的兩個人。這白的一人,當然就是白無常,黑的一人卻是行者天邊。王老伯沒有出現!天葬公子也沒有出現!究竟他們的戰況如何,我簡直難以想象。不過很快,當行者天邊和白無常在藻澤地厮殺的時候,我已經大緻猜到了結果。結果應該是這樣:王老伯用自己的一套名爲太極拳,實爲無極拳的拳法,準備将行者天邊困住,讓天葬公子跟白無常決鬥。但這一打算很快被天葬公子察覺,于是和行者天邊全力以赴截殺王老伯。站在一邊一向足智多謀的白無常當然清楚,他和王老伯不可能會是行者天邊和天葬公子的對手,于是讓王老伯以死拖住行者天邊兄弟二人。他這樣做的原因,是想獨自脫身追上我們,然後想辦法讓我們逃命。因爲這時候,我也看出,水葫蘆像是遇到了困難。這個困難究竟是什麽?恐怕隻有白無常知道。白無常既然知道,就應該早一些行動,解決這個問題,隻可惜白無常一方面被行者天邊的人盯得死死,無法脫身單獨行動,另外,其主要原因,還是因爲他的失算。天葬公子會是行者天邊的人,這一點他并沒考慮進去。如果這一點考慮進去,現在水葫蘆就不可能在藻澤地忙得團團轉。現在,行者天邊已經追上來了,就說明了一個問題。王老伯已死,天葬公子受傷。王老伯拼了一條命,最終還是無法阻止行者天邊,隻能重創天葬公子。也就是說,現在白無常和行者天邊都沒受傷!或許說,行者天邊沒有受太大的傷。就在這一白一黑的兩條人影,在沼澤地裏狂奔的時候,沼澤地的周圍,卻跑來兩隻小狐狸。這兩隻狐狸一公一母,一個灰溜溜的,一個白花花的,眼睛滴溜溜轉。這兩條狐狸,顯然是水葫蘆召喚而來。它們剛到,立即一左一右以水葫蘆爲核心,不斷在藻澤地當中快速奔跑,并且像狗那樣在地上探尋。從水葫蘆他們的模樣看,我覺得,這一人二狐,像是在尋找什麽。在距離我們還有三百米的地方,白無常突然停下腳步。追過來的行者天邊也停下腳步。我努力揉了揉眼睛,将目光聚焦在這一白一黑的兩條人影身上。慢慢的,我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們的面目了。我自己都被自己吓一跳,不知道自己的這一雙夜眼,爲什麽在這種情況下,能夠變得如此犀利,以至于視覺範圍比平時至少增加了三倍!我暗自猜想,會不會跟肚子裏那個東西有關。果然,我的腹部開始劇痛無比!記得前陣子紅桃k和方腦殼他們曾對我說過,因爲我肚子裏這個東西,一旦接近赤炎山,我的肚子就會有強烈感應。還說,因爲這玩意和旱魃是天生的冤家。要是紅桃k他們所說屬實的話,這片藻澤地,可能就與赤炎山有着某種聯系。在行者天邊追殺我的時候,水葫蘆他們究竟在找什麽?是找可以用來對付行者天邊的武器?還是找一條可以逃生的路?我覺得如果有能對付行者天邊的武器,水葫蘆早搬出來了。從目前的處境來看,水葫蘆帶着那隻狐狸像土撥鼠似的在地上又是挖又是刨,大概是爲了找一個出口。究竟這個出口是通往哪裏的?那邊,行者天邊和白無常已經打起來了。在三百米之外,我都能看清行者天邊的脊背上,宛如孔雀開屏,一下子多了幾十把彎刀。然而,就見這些彎刀全部活了。其中兩把彎刀脫手而出,就像兩塊彈片,一下子就朝白無常的胸前飛去。白無常的手中,同樣也有兩把青銅劍。目前來看,先前被行者天邊斬斷掉落在地上的那把青銅劍已經被白無常趁機撿了回來。兩把彎刀飛刀,一柄青銅劍同樣迎了過去。青銅劍遇上彎刀,霎時間三者都不見了。接着就見行者天邊的人不見了!人不見了,在白無常的面前,就隻看得見刀的影子。刀太快,變得無影。無影太快,就變成了黑影。最終黑影就将行者天邊的人藏了進去。白無常看不見行者天邊的人,自然認爲行者天邊就在刀影當中。所以,他突然握着青銅劍攻過去……青銅劍的劍身陡然變大,形成一把金色的扇子。扇子閃過去,那邊的刀影一下沒了。刀影沒了,行者天邊卻出現在了白無常的背後。然後就是一聲慘叫!白無常的慘叫!慘叫聲過後,一道血光飛濺在明晃晃的太陽光下面。這一幕正好被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站起來,忍不住大喊:“白老哥!”白無常跪了下去,卻沒有倒下。聽到我的聲音,他很快站了起來。可是,他的一隻手卻沒了!行者天邊的刀又回到了他的手中。無數把彎刀不見了,就隻有一把帶皺褶的武士刀仍然被他緊緊握住。白無常的劍顯然也不見了,但他卻永遠無法将他撿回來。所以,白無常就跑,拼了命朝我這邊跑。他開始跑,行者天邊就開始追。幾乎每隔十米的距離,行者天邊就會在白無常的後背劈一刀。白無常從三百米處,跑到距離我隻有三十米的地方時,背上至少已經挨了二十幾刀。這最後一刀砍下去,白無常倒下,再也沒有站起來。行者天邊手起刀落,人也落在了地上。但這一落下去,行者天邊很快大驚失色。因爲他的一雙腿,已經陷入泥沼!也就在這時,原本躺在地上已經奄奄一息的白無常整個身子突然彈跳起來,一隻斷臂上面還拖着一條血柱,另外一隻手則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這把軟劍,居然和黑玫兒的軟劍一模一樣。看到這把軟劍的時候,行者天邊同樣也吃了一驚。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白無常的軟劍已經刺到。但行者天邊的身上幾乎到處都是刀,瞬間就将白無常的軟劍給擋住。但軟劍和一般的兵刃想必,其好處就是無孔不鑽。行者天邊的兩把彎刀雖擋住了白無常的劍身,可劍尖卻在白無常的控制下,發生回旋。這一個“金蛇擺尾”恰到好處地朝行者天邊的喉嚨割去。行者天邊本能後退,可喉嚨依然被白無常挑了一劍。白無常再次倒下。行者天邊的雙腿已經從泥潭裏面抽出來。依然是手起刀落,白無常的另外一隻手已經被砍下。行者天邊表情惶恐,白無常卻在哈哈大笑。行者天邊捂着喉嚨,不敢說話。白無常躺在地上,任憑鮮血橫流,卻笑得十分燦爛,眼淚都笑出來了。他說:“行者大人,你比我……比我想象的還弱!你也許,也許沒有想到,我白無常還能賜你一劍。能刺你一劍,我……很開心。梁文寬能逃脫,我的使命……”說到這兒,他開始氣喘籲籲,嘴唇發紫,顯然是流血過多。“白老哥!”我跑過去,“我……我幫你止血!”白無常搖頭,行者天邊的刀突然朝我劈下。可就在這時,兩隻狐狸突然橫空飛來,一隻當場被行者天邊斬成兩半,另外一隻卻咬在了行者天邊的手上。行者天邊的刀鋒回轉,很快将手上的狐狸劈死。白無常叫我:“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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