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即将離開小鎮,趕往爛泥灣的時候,王老伯突然将我叫住,他試探性地問我:“你是不是,姓梁?”我心裏一震,看着眼前這個紅光滿面的老伯,問:“你認識我?”王老伯表情凝重,不由分說過來一把拉住我的手就急匆匆往醫院走。我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卻沒想到事情的轉變會令我難以接受。進了王老伯的家裏,過來開門的綠息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我會被王老伯帶到他們的家中來。而且看模樣,這套房子裏,就住着王老伯和綠息兩個人。一時間,我還弄不清楚王老伯和綠息究竟是什麽關系。“老伯,你是不是有什麽東西要告訴我?”我問。王老伯沒有回答,卻扭頭對綠息說:“小柔,把光碟拿來,給這你這位兄長看。”綠息聽了,脫下鞋子踩在沙發上,将牆壁上懸挂着的小提琴取下。琴箱裏面,有一個包裝十分精緻的小盒子。綠息從小盒子中将一個光盤取出,然後走到電視機前,打開影碟機塞了進去。當綠息将電視機打開的那一瞬間,我一下子站了起來。王老伯示意我坐下。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綠息,發現這兩人的表情都十分凝重。尤其是綠息,我看她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目不轉睛盯着正在播放的畫面。畫面當中,一群黑衣人擡着一個擔架。擔架上面躺着的就是我父親。人群後面,站着幾個全副武裝的人。其中卻有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子,背對着我。等這人慢慢轉過身,我立馬發現,這家夥不是别人,正是以官方自居的大領導。除此之外,我還看到一個男醫生。這個男醫生,我當然認識,因爲在我五六歲的時候,我見過他幾次。他就是在我父親的戰友,也是我父親生病之初,一直不棄不離照顧着我父親的李軍醫。可是李軍醫這人,聽刀疤說自從我父親病情加重後,他就走了。現在看來,他并沒有走,而是去了大領導那兒。原來,從我父親開始得怪病開始,大領導這夥人自始至終都在監視,或者陪伴着他。既然大領導有能力解陰犬和鬼猴身上說攜帶的奇怪病毒,爲什麽不能救我父親?如果大領導有能力救我父親,卻沒有出手,究竟爲何?往後的事情,我簡直不敢想象!“這個光盤,是李軍醫當初臨别時,偷偷塞給我的。是誰拍攝的,他沒說。從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我就覺得有點兒眼熟,一聽你的口音,我就開始警覺起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就是梁有魚的小兒子,梁文寬,對不對?”我一時間答不上話來,我根本不知道,龍屍事件的真相究竟如何!這時,忽聽旁邊的綠息在小聲抽泣。我轉身去看她,她也在看我。就在我們四目相對,目光交融的瞬間,我好像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王老伯繼續說:“你知道今天爲什麽要讓你看那些褐色的山峰?”我搖頭。王老伯說:“因爲錄像就是在那兒拍的!”我努力讓自己冷靜。問:“我父親,來過?”“是的!”王老伯說,“他不但來過,而且還在這裏待了很長的時間!你一定想問,爲什麽他們要帶你父親來這裏?這個問題我也想過。現在我可以替你回答,他們帶你父親來這裏的目的,就和現在帶你來這裏的目的完全一樣。不過是爲了……”剛說到這裏,王老伯家的大門突然被撞開,幾個全副武裝的男子走了進來。紅桃k就跟在這幾個男子的背後。“你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讓他看這些東西!”紅桃k走過去,将光碟退出,随後掏出一個打火機,将光碟點燃。直到光碟被燒成灰燼,紅桃k才走過來看着我。我顯得有些憤怒,再次站起來問:“你一直在跟蹤我?”“談不上跟蹤,你既然是我的下屬,我當然有權利知道你的一舉一動。”見到綠息,紅桃k蹲下來,用隻手捏住她的下巴,冷冷說:“挺不錯的女孩兒,爲什麽要來蹚這趟渾水呢?龍屍事件,根本就不是你們這些市井小民應該插手的事。”綠息憤然甩開紅桃k的手,含淚質問:“市井小民?市井小民就沒有夢想嗎?你們這些官家大老爺,随便就可以剝奪一個市井小民的夢想,剝奪他們的歡樂與幸福?”“你也有夢想?你的夢想是什麽?幸福又是什麽?”紅桃k問。綠息答:“我的夢想就是和家人在一起。因爲你們這些人,害得我家破人亡,一大家子都活在陰影當中。所以我一定要來,我會親手毀了你們的計劃和陰謀!”紅桃k冷笑:“就憑你?還有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王老伯突然笑了,拍掌說:“好!不錯!你們都是有夢想的人。不過老人家我想送小姑娘幾句話,你和我這個侄女兒,年齡應該差不多吧?你們生活在不同的社會階層,擁有不同的價值觀和不同的夢想也在情理之中。隻不過,與你們作對的,可不是隻有我們倆人!”紅桃k來了興緻,問:“哦?說來聽聽,你還有哪些同黨!”“不能說是同黨,因爲我們與組織無關。我們甚至彼此都沒有見過面,但是,我們一直都在爲同一件事抛頭顱灑熱血。其熱情,一點都不比梁有魚那樣的死囚低!”“死囚?”我一下子怔住,我父親怎麽成死囚了?紅桃k看了我一眼說:“人非聖賢豈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梁有魚想要将功贖罪,組織給他一個機會,死得其所,死的光榮,有什麽不可?”“我父親究竟犯了什麽錯?”我怒不可遏,沖紅桃k問。紅桃k心平氣和說:“你問你幹爹不就知道了?”“我幹爹?你是說方腦殼?”正說着,果真見到方腦殼穿着一套皺巴巴的軍裝進來,并朝紅桃k敬了個禮。看着方腦殼這副模樣,我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方腦殼輕手輕腳走到我面前,在我旁邊的沙發上坐下,然後伸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歎着氣說:“文寬啊!不要怪幹爹騙你。沒能将自己的身份告訴你,是因爲時機不成熟。其實老鐵頭根本不是你父親的戰友,你父親的戰友是我。當初,也是我設的計,讓老鐵頭弄一隻怪物的眼珠子,把你騙過來。不過,他們曉得我當過兵,卻不曉得我是大領導他們的人!”原來如此!我心想難怪這一路,方腦殼對我照顧有加。而自稱我父親戰友的老鐵頭,對我卻不聞不問。“你也是死囚?”我問。方腦殼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頭,搓了搓臉說:“替大領導賣命,是唯一可以洗脫罪名的方法。你父親和我一樣,都是沒辦法的事。就害苦了李軍醫!”說到這,方腦殼看了看旁邊的綠息,感歎說:“李軍醫是好人,這娃看上去,很有她爸的品質。隻可惜,道不同不相爲謀,李軍醫的下場,也是咎由自取。”“你們把我父親怎麽了?”綠息突然撲向紅桃k,聲嘶力竭問。紅桃k的手下将綠息攔住。紅桃k說:“沒怎麽着,是他自願跳下火山口的!”“哪兒的火山口?”王老伯問。紅桃k答:“當然是赤炎山的火山口。你能在這兒收集情報,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王老伯啞然失笑:“小姑娘謬贊!有旱魃的地方,怎能沒有火山?”我想了想覺得不對勁,這雲貴高原隻有雲南的騰沖有火山,而且從未噴發過。“不過,我很好奇,你是用什麽東西探測到的?”紅桃k問。王老伯站起來,從書櫃裏面翻出一本國家地理雜志,朗聲說:“中國的火山多數分布在東北,及海南、新疆、内蒙、南京、雲南等地。東北地區有34個火山群,擁有大小火山共計640餘座。其次是海南擁有70餘座火山錐。再次就是雲南的騰沖,也同樣擁有70餘座火山錐。其中火山口完整的22座,遭破壞的10座,其餘爲無火山口火山……”紅桃k打斷王老伯的話:“這些無關緊要,你是如何知道赤炎山是火山的?”“《徐霞客遊記》!”王老伯說,“其中有這樣一段描寫:‘中有龍譚四,深莫能測,足聲至則波湧而起,人莫敢近;後有牧羊者,一雷而震斃羊五六百及牧者數人,連日夜火,大樹深箋,燎無于通,潭亦成陸,今山下有出水之穴,俱從山根分逗雲。山頂之石,色稿赤而質輕浮,狀如蜂房……’很多人誤以爲徐霞客的這段描寫指的是騰沖,實則卻是赤炎山!”“雷電,赤土,沼澤……觀察真夠仔細,真不愧是搞科研的!”紅桃k說着,就叫人将王老伯和綠息一同押走。見我愣在那兒,方腦殼說:“文寬,你也回去吧!回去以後,找個地方,咱們坐下來好好聊一聊。龍屍這個事兒,比你想象的複雜多了。”無奈,我隻好跟着紅桃k他們回爛泥灣。除此之外,我還能幹啥?就那麽一瞬間,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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