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着我,一時間舉棋不定,不知道是硬闖出去,還是繼續留在裏面等待老道士。在我看來,這屋子裏面曾發生過激烈械鬥的确不假。因爲牆紙後面的青磚上,明顯存有打鬥痕迹。我在猜想,如果那個裝茶葉上車的司機沒有說謊的話,這地方,必然屬于部落的産業。
而且從白茶館所處的地理位置分析,應該屬于一個通風報信的驿站一類。
進部落的路隻有兩條,一條在前一條在後,這不是什麽秘密,連鎮上的老百姓都知道。
對于遍地奇珍異寶的部落來說,自然時刻都有居心不良之人嘗試着混進去。
然後,理所當然的,這裏就多了一家用來收集外界情報的茶館。
可是,剛才的電流,以及女人的哭聲,是怎麽回事?
爲什麽聾啞三兄弟通過細微的震動,已經判斷出,有人站在我們的面前,可是我們卻無法看見他們?剛剛問大家喝什麽茶的男子,到底是人是鬼?
不管結果怎樣,這一切必然與兇靈有關,與老道士有關!
因此,我不但沒感到恐懼,反而輕松許多。至少咱們還有機會見到老道士不是?
想到這裏,我就對着空氣說:“我叫梁文寬,是明隆縣龍家寨梁有魚的兒子。我父親因患怪病死亡,之後堂哥堂叔幫我找到部落的銀眉道長,替家父操辦喪事。之後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緻使我貿然前來部落求見道長!現在有兩位兄弟生死未蔔,請道長現身!”
聽了我的話,方腦殼問:“文寬,這樣子說,你覺得,會有用?”
我搖頭:“精誠所至,金石爲開!隻能這樣了!”
“呵呵!好一個精誠所至,金石爲開!”男子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大夥幾乎同時看見,一個穿着白色禮服的男子,就站在咱們三丈開外的樓梯口。
那人的臉色蒼白無血,頭發有點兒長,剛好披在肩膀上。瓜子臉,下巴尖尖的。嘴唇很紅,牙齒很白。兩條柳葉眉,一根蔥鼻子,怎麽看都覺得是個妖娆的女性。
但他卻是地地道道個男子,因爲他沒有女性特征。而且他還有點高!
和我站在一起,至少比我高出半個頭。
再看他的神态,好似一直都站在那兒看着大家,從未離開過的樣子。
方腦殼揉着眼睛:“這個是?我眼睛是不是看花了?”
那人依然媚笑:“你沒有看花,我就是茶館老闆!幾位既然要喝白茶,那就安安靜靜坐下來喝。喝白茶需要三年的時間,剛剛我看了一下手表,現在才一刻鍾!”
我試探性地朝那人走去,那人并不躲避,隻伸出手,恭恭敬敬說:“請坐!”
我看了看地上,那兒的确擺放着一根凳子,很精緻很精緻的凳子。
我走到凳子前面,穩穩當當坐下去。不料卻聽小猴六等人在那邊驚呼:“神了!”
“幹爹!你們也過來坐下吧!”我看了看身後的椅子說。
方腦殼正在擦汗:“文寬,咱們是不是見鬼了?”
旁邊的老鐵頭指着我的凳子:“你屁股下面有沒得凳子?你不要吓我們哦!”
我摸了摸屁股下面,果真覺得空蕩蕩的。
“這……”我跳起來,連忙往後退。
男子慢悠悠走出來,又伸手指了指剛才我看的那幅會流淚的彜女畫。這時忽見畫像周圍的相框開始剝落。接着,大夥就看見一個披麻戴孝的少女坐在地上哭。
少女一邊哭一邊端着一個鐵盆正在燒錢紙,對大家充耳不聞。
“快點跑!”方腦殼轉身就跑。
大夥正準備跟着方腦殼跑,就見方腦殼平地上摔了個大跟鬥,跪在地上,滿地亂抓,像是在找泥巴塞自己。聾啞兄弟見了,一同沖上去,重重扇了他兩耳光,才将方腦殼打醒。
我一動不動站在那兒,男子問我:“你不怕?”
我搖頭:“不怕!”
“爲什麽不怕?”男子走過來,開始圍着我慢悠悠轉圈子。
我說:“如果你要殺大家,也不必故弄玄虛!”
“爲什麽這樣說?”男子停下腳步。
“因爲實力懸殊太大!”
剛說到這裏,樓上又傳來一個聲音:“好一個懸殊太大!這就是你來找老夫的原因?”
大夥擡頭去看,樓上下來一個人,果真是銀眉老道。
老道披着背打(彜族披風)沉穩地走來。
見到我的時候,他臉色浮現一絲微笑,随即對旁邊的男子說:“給客人倒茶!”
男子聽了,輕腳輕手過去,往熱水器裏面接水。
我招呼方腦殼他們:“都過來吧!”
老鐵頭等人提心吊膽過來,大半天才各自找了個地方坐下。老道士自己端着一杯茶,喝了兩口,說:“味道不夠苦,你給我換杯苦丁茶!”
我心想,這人既然知道苦丁茶,大概不是鬼,就是真正的銀眉老道了。
“說說看,你爲什麽找老夫?”老道士放下杯子,端詳着我。
“因爲……道長能給我指點迷津!”
“哦?确定我不會害你?”
“道長若是要害我,在我父親的葬禮上,随便動一動指頭,都可以要我的命!”
“那也說不定!當時有一個劍客在你身邊!”
“道長知道白無常?”
老道士點頭:“當然知道!明隆縣就這麽點地方,有個風吹草動,還瞞不過我這個牛鼻子老道。老夫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看穿老夫這一系列把戲的?”
男子端茶過來,先給了我一杯。
我端起來,果真是白色的茶葉。我想都沒想,就喝了一口,味道果然很正。
“我的确不知道兇靈長什麽樣,也不知道那股電流是從哪裏來的。但我知道,是道長将我父親弄進天坑裏去的。而且還知道,道長此舉對我父親有益無害!”
“爲什麽說有益無害?你就不怕我偷你父親的遺體?”
“道長要偷我父親的遺體,何必久等?”
老道士哈哈大笑:“有趣!同樣的兄弟,你比你哥不知道聰明多少倍!”
男子問:“道長,要不要弄點田雞來給你下酒?”
老道士捋着銀色的長須:“好!酒逢知己千杯少!”
“道長拿我當朋友了?”我驚訝地問。
老道士點頭:“當然!”
我扭頭去看方腦殼他們,發現這群家夥,一個個早已滿頭大汗。這時才見他們放松,坐在椅子上一個個笑呵呵的。老鐵頭問:“剛才那個小兄弟,用了啥子法術?”
男子将茶杯逐一遞過去,笑說:“天下道術!無非陰陽!”
老道士解釋:“這娃今年二十五歲,名叫無期,日本留學回來,跟安倍晴明的後人學了些陰陽術。回來後,又去武當少林各自修行半載,精通道術,略懂禅武醫!”
男子以茶代酒,過來敬我和老道士:“族長過獎!晚輩學的不過是皮毛而已!”
“老夫知道,你遲早會來找老夫,隻是沒想到這麽快!這便是緣分!”老道士說。
“我也沒想到這麽快!”我說,“昨天晚上到今天,才看明白一些事!”
老道士欣喜:“哦?都是些什麽樣的事?不妨說來聽聽!”
“龍屍事件,一開始牽扯的人太多,一路走來,到現在,才慢慢分出陣營,基本上可分爲攻守兩派。尋找龍屍的人,不擇手段,殺人如麻。守護龍屍的人,也同樣大開殺戒。分不清敵我,分不清正邪。所以我才一直随波逐流,沒有正兒八經提出過自己的立場……”
老道士以及方腦殼等人,都聽得津津有味。
我喝了口茶,繼續說:“上次在虎頭山,有一位白發男子進入我的夢中。當我第一眼看見道長的時候,還以爲那個人就是道長。現在看來那人至少與道長有關!”
老道士點頭:“好!繼續說下去!”
“當初後母發現我是龍宮的鑰匙,然後将我關入地牢,跟陰狗共處一室,以此來研究我的心理活動。然而每當科研人員潛入我的意識中時,白發男子就會出現在我的腦海。黑玫兒告訴我,有人在我的大腦中,做了手腳,比如植入一個特殊的人體芯片,或者一道封印。”
說到這裏,老道士正襟危坐,端着茶杯,連喝茶水的舉動都沒了。
“後母既然用儀器對我進行過探測,并且得知守護方在我的大腦内做了手腳,因此才無法潛入我的意識。這事兒白無常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爲什麽會抛棄我?”
方腦殼聽了,也忍不住問:“對呢!白無常這是傻了還是蠢了?”
我笑說:“這就是白無常的高明之處!事情來得太突然,以至于假戲真做,讓我惱羞成怒。爲了逼真,白無常不得不那麽做。虎頭山出事,盧醫生匆匆忙忙趕回彜人部落。同樣,在後母指使地痞流氓以打劫的借口試探我時,盧醫生也是第一時間趕來接我的。這麽說,盧醫生在部落與後母之間,就充當了一座橋梁的作用。或許說,盧醫生本就是雙向間諜!”
“他是雙向間諜,跟你來找道長,有啥關系?”老鐵頭問。
“大有關系!還記不記得潔明山莊跟彜人部落,簽了一份協議?”我問。
方腦殼想了想:“是呢!你在後母那兒服毒自殺,是部落這邊哩人配合,後母那邊才将你救回來。要不然,你小子早就死翹翹了!你就是爲這個來的?”
我點頭:“是的!我現在已經知道,這份協議的内容了!”
老道士問:“是什麽?”
“保護梁文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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