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站在公路邊四處張望,卻看不見老篾匠說的那座浮橋。我仔細回想老篾匠的話,才得知,浮橋隻有到那邊的“死人茶館”才能看見。爲了安全起見,我讓大叔陪我過去,二叔則扶着三叔坐在地上。經過一夜的情感掙紮,這時他們的狀态明顯好些了。
兩人走到對面的白茶館,腳步都還沒停下,就聽不遠處的峽谷裏面傳來“嘭!”一聲巨響。我扭頭去看,但見不遠處的峽谷煙霧缭繞,緩了緩神才發覺,像是浮橋被炸掉了。
那邊的方腦殼見情況不對,就揚手問:“文寬!哪裏放炮,出啥子事了?”
“橋沒了!你們都過來看看!”我沖方腦殼他們大聲喊。
方腦殼等人聞訊而來,到了白茶館的門口。這時峽谷那邊的煙霧基本散盡,小猴六摸出望遠鏡,對着那邊看了看說:“是浮橋,全被炸啦!”
“幫我看看,河面有多寬?炸開多大的缺口?”我問。
“差不多有五十米寬,整兒浮橋被砸得骨頭渣子都不剩!這下過去困難了!”
小猴六說着,将望遠鏡塞給我:“猴蛋!那個鐵頭叔,跟我走一趟!”
大夥都站在茶館門口等待,小猴六等人射箭一樣跑遠了。
方腦殼轉身,瞅着旗幟飄搖的茶館,撅着嘴巴問我:“文寬,你說好端端這麽大一個茶館,裝修費用都要幾十萬吧?咋就說荒廢就荒廢了呢?你真相信裏面有死人?”
我往前走幾步,到了茶館的屋檐下,站在那兒昂起頭端詳。
茶館的建築風格,有點像是明清時期的樣子,和一些山頂的寺廟差不多,隻不過,屋頂用的是黑瓦,牆體用的是青磚,柱子和門窗都是用的松木黃漆,湊上去聞還有股松油的芳香。
“我看,荒廢的時間并不久,這松油味都還在,至少最近一年内還被修繕過。”
柱子也湊上去聞:“文寬說得好,方叔,真哩有松油味呢!”
方腦殼聽了,走上階梯,到了門窗前,用手指頭往裏面搓了搓,扒開上面的蛛絲,往裏面看了看。然後贊不絕口:“好地方!裏面擺着好多紫砂壺!”
我心頭一震,問:“幹爹沒看錯,真是紫砂壺麽?”
“絕對是紫砂壺,你幹爹我年輕的時候,在景德鎮當學徒,這些瓶瓶罐罐見得多了!”
“那幹爹,你看右邊桌子上那個像怪模怪樣的,值多少錢?”
方腦殼伸長脖子,看了一會:“那個……應該是犀牛角!要好幾萬呢!”
方腦殼直起身子,繼續說:“犀牛角也有僞劣之分,能夠入藥。那玩意不易得啊!尤其是有一種陰犀,生活在地下河裏面,個頭極大,駭人聽聞啊!發起怒來,翻江倒海,幹爹小的時候,聽老父親吹,我們那邊,有個單身漢,就在陰河裏面見到過!”
“陰犀?陰河?爲啥都帶一個陰字?”柱子問。
方腦殼說:“因爲都是不見天日的東西嘛!那個單身漢,因爲害怕,就打了那頭陰犀一扁擔,結果……萬萬想不到,回去之後村裏漲大水,那村的人全淹死了。就那個單身漢沒被淹死。聽逃生哩人說,看見他抱着根扁擔,在水裏行走自如,大水根本近不了身!”
我聽了覺得神奇:“莫非,那扁擔有避水的功能?”
“嗯!後來有外地老闆聽了,過來花很多錢跟他買那個扁擔。那個單身漢覺得扁擔太髒,當晚就用瓷片給刮得幹幹淨淨,白白亮亮,第二天大老闆來卻不要了。”
柱子瞪大眼睛:“是不是扁擔上,粘了犀牛毛?”
方腦殼笑:“誰曉得!那個單身漢,現在還活到起,八十多歲了!”
“這犀牛毛能避水,不科學呀?”我覺得這事兒挺離譜的。
正說着,小猴六他們已經跑回來了,大夥就站在茶館的屋檐下等他們。幾分鍾後,他們從對面的馬路氣喘籲籲跑過來。一來就聽小猴六說:“水流太急,過不去!”
猴蛋說:“大石頭都沖着骨碌碌滾,不敢過……”
“我看是部落的老道士故意搞的,看來部落真的要閉關了。”我愁眉不展。
方腦殼問:“那咋辦?咱們…不會風塵仆仆來了,又灰溜溜回去吧?”
我看着白茶館:“不!我相信老道士會來這裏!”
老鐵頭聽了,吓一跳,問:“文寬,你不會讓咱們,住進去吧?灰先生又不在!”
我聽出老鐵頭的意思是,怕這裏面真的有鬼。
“沒事!”我說,“裏面有紫砂壺,還有犀角杯。随便一個物品,都是幾萬到十幾萬的價。這茶館連個防盜門都沒有,如果沒有人在裏面,太不符合現實了!”
“文寬的分析有道理,咱們進去!”方腦殼說着就準備往那邊走。
沒想他還沒走過去,大夥就聽嘭一聲,擡頭去看,猴蛋這家夥,已經一腳把門踢開了。我吓得不輕,跑過去看,以爲是門鎖被猴蛋踢掉了,檢查一番才知道,門壓根沒上鎖!
“奇怪!這……不會真哩是個鬼屋吧?”我心裏暗想。
大夥蹑手蹑腳,想做賊那樣往裏面走。走了一段,就聽方腦殼問:“有沒得人?來喝茶!老闆呢?丫丫滴!老闆娘不會是,出去打麻将去了噻?”
“幾位要喝什麽茶?白茶?黑茶?還是紅茶?”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傳來。
大夥吓一跳,四處看,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老鐵頭指了指樓頂:“這樓上,像是還有一層,咱們上去看看如何?”
大夥開始往樓梯上爬,方腦殼問:“老闆,咱們遠道而來,出來見一面噻?”
那聲音說:“相見不如聞名,人海茫茫,後會無期!你們要喝什麽茶?我這裏隻有白茶,黑茶,還有紅茶?白茶喝三年,黑茶喝三天,喝了紅茶,立馬走人!”
這番話,說得大夥既莫名其妙又擔驚受怕。
方腦殼正準備回答,立即被我攔住。因爲這人的話說得非常奇怪。仔細分析很有意思,潛台詞就是,來喝紅茶的,都是過路人,來喝黑茶的,大概是走親戚的。這白茶喝三年,大概就是自己人了。除了自家人,誰能在一個店裏坐三年?
想到這,我便說:“來喝白茶,這裏如此豪華,能住三年,是福氣!”
樓上有鼓掌聲傳來:“好!幾位請随便住!”
大夥到了樓上,卻發現上面一個人都沒有,方腦殼問:“老闆,茶呢?人呢?”
“茶在人在,人走茶涼!”咋一聽,聲音已在樓下去了。
方腦殼呢哝:“天底下,還有這樣子做生意的……怪茶樓,怪人!怪老闆!”
那聲音不再響起,大夥很快發現桌子上擺着三杯茶。
一杯白茶,一杯黑茶,還有一杯紅茶。
我看了一眼紅茶,發現竟然是一杯新鮮的血液。我問:“幹爹,這是啥子血?”
方腦殼端過去,放鼻子前聞了聞:“我的娘!這是……人血!”
“咋個可能是人血?”柱子不相信。
老鐵頭接過去聞,說:“真是人血!不會錯!”
這話剛說完,就聽樓下有冷風吹來,撲通撲通吹打着房門。老鐵頭爬起來就走,說:“這地方不能停留,咱們怕是,闖進鬼宅了。走!趕緊走!”
一群人站起來,匆匆忙忙往樓下走。
到了樓下,空洞洞的屋子裏,原本敞開的大門,竟然咯吱一聲自動合攏了。
再擡頭去看,天花闆上吊着的白色燈籠上,居然寫這個“奠”字。
“文寬!你聽,是不是有人哭?”方腦殼揉着耳朵問。
大夥都仔細聽,的确有個女人的抽泣聲,斷斷續續傳來。隻不過那聲音同樣飄飄忽忽。
大叔和二叔背着三叔走在前面,大夥跟在後面。
原本以爲隻要出去就沒事了,不想剛打開房門,就見三位聾啞兄弟淩空倒翻,一連後退數步。大夥都跟着往後退,再去看三兄弟,大叔二叔身體發抖,三叔卻醒了。扭頭朝大夥擠眉弄眼。方腦殼和老鐵頭過去,把三叔從二叔的背上扶下來。
“剛才碰到啥子了?”方腦殼問他們。
大叔用手比劃,方腦殼轉身望向外面,發現什麽都沒有。我問:“剛才大叔說啥?”
方腦殼回答:“剛才他們又被電流襲擊了!”
大夥一時間慌了神,柱子提心吊膽問:“這裏有兇靈?”
二叔又用手比劃一番。方腦殼看了說:“不僅有兇靈,還有鬼魂。他說就站在大門口!”
柱子吓得趕緊往老鐵頭的背後躲:“叔,我……我怕……”
老鐵頭瞪着眼睛到處看:“睜着眼睛說瞎話,啥玩意都沒有啊?”
“叮叮叮!”頭頂上的風鈴突然無風自動,咯吱一聲,大門又關上了。
我猛然注意到堂屋正中挂着一張《蒙娜麗莎》圖。隻不過走近看,才發現并非蒙娜麗莎,而是一位披着黑紗的彜族少女。再仔細看,那少女的眼角居然在流淚!
“大家檢查一下牆壁,有問題!”我大聲說。
所有人都在行動,幾分鍾後,就聽嘩啦一聲,老鐵頭和方腦殼已經将一整塊牆布撕下來了。大夥跑過去看,發現牆布的背後,血迹斑斑,而且還塗有腦漿!
“我的天!”方腦殼大張着嘴巴,“這發生什麽了?”
顯然,這就是座兇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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