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老鼈脖子上的掐痕,大夥誰都不敢多說。方腦殼叫我:“文寬,你……用那個玩意測一測。要是那邊有小波的動靜,就讓這個大兄弟過去。沒得就算了!”
“我說有就有,我家寶兒的鼻子不得錯……”老鼈自信滿滿地看着身邊的藏獒。
我将黑匣子的蓋子打開,按了一下開關,又像調音台那樣,把聲音按鈕那些全都調到中間不高不低的檔位。調着調着,就聽見風吹樹葉的聲音。接着,就聽一個小男孩在嬉戲:“一二三木頭人,一二三,木頭人……我抓到你了!别跑呀……我不跟你玩了……”
接着,就是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從黑匣子裏面一直叫到外面。沒錯!叫聲就在大核桃樹那邊。也就是說,剛才在黑匣子裏聽到的小孩的聲音,就在大核桃樹所在的位置!
“楊阿姨,小波的聲音你比較熟悉,剛才數一二三的是不是小波?”我問。
楊阿姨明顯被吓到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是……是小波!”
方腦殼讓我将黑匣子關上,再聽一聽。我将黑匣子關了,卻什麽也沒聽見。
過了一會兒,又是一聲怪叫從核桃樹那邊傳出!
老鼈的寶兒顯得狂躁不安,圍着老鼈轉來轉去,時不時用眼睛往大核桃樹那邊看。
老鼈等不及了,問:“到底還要不要加錢了?不加就回去睡覺!”
方腦殼點頭:“錢不是問題,兄弟先把人找來要緊!”
老鼈得了方腦殼的話,拉着寶兒就去了。去的時候,寶兒遲遲不肯往前,老鼈叫吼半天,寶兒才跟着老鼈飛快往黑桃樹那邊跑。
方腦殼讓我和楊阿姨走在前面,自己和聾啞三兄弟中的老三走最後。大夥一邊追趕老鼈和寶兒,一邊談話。方腦殼簡單吩咐說,待會兒過去的話,到了樹腳,不要妄動,先等老鼈和寶兒把小波抱回來。朱老二自己不願意去,就和他的大兒子在村口的路上等大家。
方腦殼說:“大妹子負責打燈照亮,文寬保護好黑匣子見機行事!”
五六分鍾後,幾人順着鄉間小路來到七棵大核桃樹的面前。
大夥用電筒一照,發現眼前這七棵核桃樹全都枝繁葉茂,每一棵都有六七層的樓房高。樹與樹之間雖間隔十來米,但枝葉全都彼此相連,一字排開,郁郁蔥蔥像片小小的森林。我們過去時,老鼈正牽着寶兒,在樹枝下面來回奔跑,像是追趕什麽。
“喂!快點過來,過來幫忙!”老鼈朝我們焦急地大喊。
方腦殼望了我一眼,說:“文寬,你别去,在這兒保護大妹子,照亮。你帶着那玩意不方便,我和老三過去幫忙就行了。有什麽不測的話,去找黑玫兒……”
我正準備說什麽,方腦殼帶着老三已經沖過去了。
我将楊阿姨帶到距離核桃樹五十米的地方,感覺不會有什麽意外了,才靜下心來。
樹腳那邊,盡是噼裏啪啦的腳步聲,卻聽不到半聲藏獒的狂吠。
從老鼈這人開始介入進來開始,我就覺得他養的那頭藏獒有點問題。在沒有見到小波的時候,寶兒虎虎生威,别說發怒,光看一眼,都能把人震住。可自從小波給了它一個雞頭以後,寶兒就徹底安靜下來了。就剛才那副模樣,明顯就是不想跟老鼈過去。
我心想,莫非這七棵蒼天大樹之上,真隐藏着什麽厲害的主?
可讓人想不明白的是,如果隐藏着比陰狗還可怕的東西,爲什麽小波大半夜的還能獨自站在樹腳嬉戲?它們不會吃了他嗎?還有,他到底在跟誰嬉戲?玩得不亦樂乎。剛才我分明在黑匣子裏面聽到“一二三木頭人”,這一二三木頭人,明顯就是小孩子經常玩的遊戲!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藏在核桃樹上的,真是幾隻小鬼!幾隻與小波有共同語言,同時卻令老鼈的藏獒感到恐懼的小鬼。可天下,又有什麽東西,能讓本性兇猛桀骜的藏獒感到恐懼?
我在想,莫非,這小波原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個已經死去很久的鬼嬰?
若非鬼嬰,這樹上的東西,究竟是另外一頭陰狗,還是什麽?
楊阿姨見老鼈和方腦殼他們一時半刻沒有回來,漸漸怕了,拿着電筒的手晃來晃去。
晃着晃着她就咪笑找我聊天:“大兄弟,你……結婚了嗎?”
我心不在焉,随口回答:“沒,還早着呢!”
接下來又胡亂聊了一些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話題。剛說完,我突然感覺,背後好像站了一個人,呼呼對着我的脖子吹氣。
我猛然回頭,發現背後空蕩蕩的,什麽東西都沒看到!
正感到恐懼不安,方腦殼和老三便喘着氣跑回來了。兩人喘了半天,方腦殼才說:“他奶奶的,見鬼了!今個兒太邪門了!這鬼地方……”
“怎麽樣了,找到小波了嗎?”楊阿姨迎上去問。
方腦殼繼續喘了一陣:“不知道……樹上不斷有泥巴灑下來,老三爬上去找了半天,啥都看不見。老鼈和寶兒不曉得圍着那七棵樹跑了多少躺了。什麽都沒有!”
我覺得詫異:“什麽都沒有,那老鼈和寶兒還跑什麽?”
方腦殼搖頭:“不!樹上真他娘有東西!隻是咱們看不見。不然泥沙打哪來的?老鼈說他的藏獒鼻子靈敏,現在都是靠嗅覺在窮追猛趕……文寬,我回來,是準備叫你過去!”
我吓一跳,愕然問:“我……我過去,能幹啥呢?”
方腦殼指了指地上的黑匣子:“抱上這玩意,我感覺用這玩意,能夠追蹤到它們!”
我心裏頓時涼飕飕的,心想這樹上的東西,莫非真是鬼魂麽?
“三兒留在這,照顧好大妹子!”方腦殼說着,扭頭就走。
沒法,我隻好抱着黑匣子,跟着方腦殼往前沖,頭腦裏卻一片空白。
到了樹腳,發現光線極暗,老鼈滿臉是汗,油膩膩的。
寶兒兩隻前腳爬在地上,舌頭伸得老長。
三人剛彙合,腳步都還沒站穩,頭頂上又是雨點似的泥沙嘩啦啦灑下來。我伸手去接,接在手裏,發現是一些蒼耳子。那玩意雲貴高原不多,在湖南的時候,倒是經常看見一些小學生,在江邊摘了,往彼此身上投。一旦投中,那玩意就會粘在衣服上甩也甩不掉!
“别怕,我估計不是什麽鬼!”我看着手裏的蒼耳子說。
方腦殼擡起頭,往樹枝裏邊照射。樹上靜悄悄的,隻聽得見風吹葉子的聲音。
蒼耳子沒了,泥沙也沒有了,什麽也沒了。
就好像,大雨驟停,這裏從未發生過什麽一樣。老鼈吐了一灘口水在手心,用兩隻手揉了揉說:“老子就不信這個邪!拿人錢财替人消災!隻要那小娃娃在樹上,老子一定抓他下來!”
我将黑匣子打開,隻見黑匣子上面的紅色指示燈不斷擺動!
“文寬,這個,會是指南針嗎?”方腦殼指着紅色指針的箭頭問我。
我想了想:“上北下南,左西右東……”
兩人還在研究,老鼈已經爬到中間最大的那棵核桃樹上面去了。寶兒見他上去,突然站在樹腳狂叫。一邊叫一邊圍着樹幹上下蹦跳!
就在這時,黑匣子裏面突然傳出一個老太婆的聲音:“死!去死!”
死字才說完,忽聽老鼈“啊!”一聲慘叫,從樹上嘭一聲摔下來。我和方腦殼立即抱着黑匣子閃開,跑過去一看,發現老鼈的眼珠子已被挖出來,臉上出現五條血爪印。
“幹!我幹!媽媽呀!”老鼈慘叫着在地上翻滾。
寶兒見了,瘋狂朝老鼈撲過去,用兩隻肥肥的大爪子抱住老鼈的腦袋嗷嗷哀嚎。
我和方腦殼站在那兒,一時間沒了主意。事情來得太快!快到令人猝不及防……
方腦殼連忙拉着我往後退,因爲寶兒已經站起來了。它的眼睛變得血紅,搖了搖腦袋上的毛發,仰天長嘯。接下來,我和方腦殼手足無措,眼睜睜看着它往樹幹下面走去。
誰都不知道它要做什麽。是自殺?還是準備借助奔跑的速度,沖到樹上去?
顯然,無論是什麽樣的狗,都是不會上樹的。
不然,貓跟狗就不會成爲冤家了。
可是接下來,卻發生了非常離奇的一幕。寶兒居然上樹了!不是爬上去的,而是瞬間飛上去的。寶兒剛走到樹下的陰影當中,我和方腦殼都沒看見是怎麽回事,寶兒就已經飛到樹上去了。狗怎麽會飛?如果寶兒會飛,寶兒就不是一頭藏獒!
方腦殼抱着黑匣子,拖着我的手飛快朝楊阿姨他們所在的地方跑。
老三他們見了,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楊阿姨問:“人呢?人找到了嗎?”
方腦殼大聲叫:“别問了,跑!快跑!快跑……”
這一陣瘋了似的狂奔,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大夥已經跑到進村的岔路口了。
黑暗中,像是站着一個人。
大夥都以爲是朱老二,不想跑過去,用電筒一照,差點被吓得半死。
站在那兒的人,不是别個,正是小波的老爸!
隻不過,這時候的他,已經完全變了個樣。頭發蓬亂,衣衫褴褛,一身的泥巴不說,十個手指頭還血淋淋的。更可怕的是,他的目光變得像狗那樣兇殘!
方腦殼問:“你……你還好吧?”
小波的老爸不答話,猛然咳嗽幾聲,一跟鬥栽倒在地。
楊阿姨立即過去,掐了掐他的人中穴。掐了很久,小波的老爸才蘇醒過來。
他剛蘇醒,就問大家:“我這是,在哪兒?”
方腦殼回顧四周,發現大家已經安全了,這才把小波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小波的老爸。小波的老爸聽了,失魂落魄,卻什麽話也不說。
最後,楊阿姨突然說:“這是……中邪了啊!咱們得請仙家來看看……”
這仙家,我和方腦殼都聽得半明不白,也并不相信。
雖說雲貴高原地區,曆來都有生病去醫院診不好,就會帶上大公雞去找仙家的習俗。不過近年來,随着教育部門的大力宣傳,找仙家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但關于仙家的傳說,在許多文學作品,還有影視作品,以及當地風俗檔案裏邊,都有精彩記錄。
比如說,某人瘋了十八年,結果突然跑去見了某位仙家,路上還拿着棍子打人,見到仙家後卻扔了棍子,突然跪倒在地,大喊一聲:“師傅!”
等這人回去之後,居然也變成了仙家!
可仙家,真能解決這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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